分卷(18)

    凌玄转身, 看着陌生房间里的简单陈设, 长舒一口气,疲惫地偎进了躺椅里。
    不得不说, 追人真是件劳神累体的事。
    噔噔
    手机上收到一条来自邬导师的慰问消息。
    [再次和某工住成邻居了?]
    他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大洋彼岸发生的琐事。难不成这几个人的消息都是共通的吗?
    凌玄打了个问号过去表示疑惑,很快就收到了邬泽的解释。
    [我既然给了地址,肯定要保证你安全到达,不然怎么交代啊。说说吧,今晚的大西洋沿岸有风月故事可以听吗?]
    标准的探听八卦模板。凌玄哼笑, 即便对方是师长,也完全回复出了已毕业硕士生应有的底气。
    [无可奉告。]
    [懂了,那就是没进展。]
    邬泽发来的消息染着失望,其中还夹杂着隐隐的嗤讽,类似于:你们两个到底是谁不行?
    那种温和脾性下的戏谑被拿捏得无比自如。如果没有在这人手下被勒令改了上百遍论文,凌玄实在很难承认他的硕导身份。
    思索片刻,悠然打字回应,一连三条。
    [不急,我想要的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答案,并不是因为我的突然袭击而造成的一时冲动。 ]
    [比起激情所欲干柴烈火,我还是更喜欢保持时时刻刻都迷人。]
    [老师,主动权不在他,在我。]
    看过消息,万里之外的邬泽在朗雋嘴角边噙上了抹安逸的笑容。
    客观讲,这两个人能势均力敌的只不过是灵魂。而从某种手段路数上来说,根本就是海王吊锤寡王的solo现场。良某人被压死了。
    半分钟后,凌玄的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
    [邬泽:我猜,他是你的了。]
    一夜浅眠。
    良昭起床时天色尚且微蒙,简单洗漱后下楼,刚走到一层大厅,在这里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造访的简安宁。
    早啊。
    简博士把特意带来的餐盒拎到桌子上,然后窝在一边打起了哈欠。
    密封盒子里是几样粤式早茶的点心,如果不是有专属的厨师,在这种异国他乡应该是很难吃到。
    你怎么来了?良昭不急着坐下,站在窗边,给廊下的几株植物浇了水。
    简安宁慵懒地揉着眼睛,语气虽漫不经心,却也透露着几分好奇:早就说过了,我懒得搭理你这种没劲的家伙,但是作为这里的主人,总得看看你捡回了谁吧?
    话音落下,良昭还没来得及回答,紧接着听见一阵轻捷的脚步从楼梯上响起。另外一个从不睡懒觉的人也出现了。
    刚起床不久的凌玄依旧睡眼惺忪,身上穿着件没有任何花纹图案的白色t恤,看上去很舒服的棉质面料平整贴合于他的标挺身材。
    一头没来得及做好造型的干净黑发把原本就年轻俊朗的人显衬得更加乖巧善顺。
    简安宁只斜斜地瞥去一眼,忽的挑眉轻笑:嚯,猜对了。
    果然是这位传说中的小朋友。
    大概因为一大早就见到了奇怪的陌生人,凌玄的眼神还有些发懵。良昭轻悠悠地看过去,简单地做了个介绍。
    简安宁,歼灭的第四个主考官,也是给它起名的人。说完再调转向简博士,继续开口:凌玄,我捡的。
    懂了。博士嗤笑。即使良昭只是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自己用过的形容词,但落在他耳中时依旧只剩下了四个字。
    [凌玄,我的。]
    终于晨起开机成功的青年友善地点头示意,眼睛里也溢起了好看的神光。
    你好。
    嗯,你好。简安宁仍然在两人不可言说的关系幻想中,只单手拄着头,轻佻地笑笑做回应。
    良昭拉出餐桌边的座椅,把点心盒打开,递给凌玄吃,动作间还用清冷的问话声打断了某博士对身侧人老父亲般的眼神打量。
    你到底来做什么?
    简安宁这才从沙发上站起来抻了抻筋骨,走到桌边开口回应:我要带小岑宁出去玩一阵子,马上就出发了。走前过来告诉你一声,帮我照看家里的事。
    知道了,要走多久?良昭听闻这件事头也不抬,语气温淡不分明。
    简安宁眯着眼睛细算了一番,两个星期吧,去趟西海岸。回来的时候应该赶得上纳马夸兰的观景期,你们如果有兴趣的话,也可以一起去啊。
    凌玄用筷子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确实还没有去过非洲大陆异闻中受上帝偏爱的纳马夸兰。
    据说那个地方在夏季高温横肆时是一片沉寂荒芜的沙漠,而当它被春季的雨水亲吻过后,就会有以亿计数的花朵像神迹一样绽放,开成百里妩媚。
    你们去吧,我手边暂时有些事走不开,昨天农庄里的病人也没有处理完,最近还要再过去几趟。
    良昭不起波澜的声音正如简安宁预料之中的那样响起,但博士本就不是在询问他的意思,只是转向了凌玄,语气幽幽地引诱着。
    那你呢?我可以保证,跟着我们走绝对比跟他留下有意思得多。
    凌玄略微抬头,只看见了良昭保持安静的侧脸,他依旧侍弄着窗口的珍稀花种,似乎并不打算横插意见。
    青年思索片刻后还是笑着婉拒:我也不去了。
    简安宁啧啧摇头,抬眸看了眼堪称情绪大师级人物的良昭,故作惋惜地反问:他配嘛?真是死心眼。
    房间里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简博士只好承认自己邀请了个寂寞,叹气道:行吧,那我和小岑妹妹就要开始双人之旅了。
    研究楼外传来两次催促的鸣笛声,简安宁随手从桌上捏了只虾饺塞进嘴里,然后挥臂告别。
    走到半程了还扭身回来叮嘱:你们好好看家,别学岑祁趁我不在拆我的楼啊。
    看着简博士正要走远的背影,良昭忽然偏头向身边人确认:真的不想去?
    凌玄正把一只流心包夹凑到唇边,定住筷子摇了摇头,语气肯定道:懒得动。
    咬下一口点心咀嚼,奶黄色的馅料从筷间流泻下来,香甜的气息顿时在房间里四溢开来。
    凌玄把食物咽下后,才又开口添了句:我还欠农庄里的孩子好多糖呢,等会儿你去的时候记得捎上我。
    良昭安静几秒钟,直到看见他脸上展出一道温蕴的笑意,才点头回应:你先吃吧,不急。
    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良昭再次驱车到达农庄时已经接近中午,打开后备箱,里面装满了从医院旧址仓库那边带来了新的器材和药品。
    samuel急急地放下手中正忙的事情,从院中迎了出来,想上前帮忙搬运东西。良昭只转身指了指凌玄,用英文叮嘱了安保员两句。
    那边是我的朋友,他刚从我们国内过来,对这里的人和事都不太熟悉,麻烦你帮我照看他。如果他想离开农庄安全范围的话就过来通知我一下。
    samuel看向凌玄,点头应了声没问题。
    辛苦了。
    良昭颔首示意后,自行抱着两箱东西走进房间。昨天因为临时改主意回去,错过了几位想来询问病情的工人。他们这会儿已经等在了诊室里。
    未等上前交谈,农庄的孩子们忽然一窝蜂地凑了上来,吵吵闹闹地说着各种当地语言。
    良昭听不太懂他们的阿非利卡语,被缠在中间无从动作。正欲出声驱赶,忽然从房间外传来了特殊的哨鸣声。
    凌玄撑着脸颊伏在半开的窗边,透过木头的窗脊朝着孩子们招手。
    e here. don\'t disturb the doctor\'s work.
    孩子们被他美妙的哨声吸引,又辨认出是昨天发给他们糖果的东方面孔,便互相追逐着跑了出去。
    没有了这群孩子群的纠缠,良昭终于能安静地进行工作。缓缓地抬头看去,发现凌玄对着自己笑了笑,然后才转身去和孩子们说话。
    正午的阳光纷洒在一年四季都晴朗治愈的天空中。
    每当温和的天气伴着宁静时光时,世界就仿佛丢掉了一切束缚,让人无比舒适。
    良昭送走了一位来取药的患者,放下听诊器时,从木窗外传来了凌玄给孩子们讲故事的声音。
    ihere is a lone whale
    故事的内容似乎是关于一只鲸鱼的。
    良昭不自觉地放慢动作,把视线移到了窗外蔚蓝的天幕中,侧耳细听。
    据说普通鲸鱼发出的声波频率是1525赫兹,而有的鲸鱼会因为声带问题,唱出高达52hz的歌声,成为特殊存在的同时,也导致其无法被同伴们听懂,而一生孤独
    凌玄的英文语调很美,还带着款款温柔。窗外听故事的孩子们,连同窗内的医生,都被轻柔的嗓音抓走了注意力。
    伴着温柔又孤独的故事,时间静悄悄地溜走了。良昭持续工作,甚至忘记了午饭,直到诊室里的所有人都离开后,samuel帮忙送来了一份。
    农庄里的饭食非常寡淡,好在良昭对口腹之欲的要求一向不高,洗了手坐在桌边,安静地开始用餐。
    窗外的孩子们被工人催促着各自离开后,凌玄才缓步进门。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个细瘦的身影,是一个叫zare的白人小女孩,她的母亲是农庄里的识字老师。
    凌玄转身看到zara有些疑惑,蹲身温柔地问她有什么事。
    十几岁的小姑娘低着头沉默,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过去。
    很漂亮的图案,是你画的吗?它是什么呢?凌玄端详着纸上黑蓝白相间的色块,半晌没有认出。
    a whale.zare轻声回应。
    这是她从前画的鲸鱼图案,因为没有亲眼见过,所以并不算太像,想请凌玄帮忙改改。
    wow.
    忽然,正在用餐的良昭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刺到了他的眼睛。
    循着响动看去,瞧见凌玄正把手伸进衣领,从里面摸出了一条鲸鱼尾巴图案的锁骨链,上面嵌满星星一样闪亮的碎钻,正在阳光下折射着耀目的光。
    看起来刚才的哨响就是用这个小玩意吹出来的。
    他把项链摘下来,放进了zara小小的掌心,声音和气,就像是在和自己的亲妹妹讲话。
    it\'s for you.
    小姑娘怯怯地后退了半步,不敢收下,连忙要退还。凌玄却轻轻地攥住了她的手心,眨着单边眼睛微笑道:just a secret.
    女孩犹豫片刻后收紧了自己的掌心,道了几次谢,高兴地离开了房间。
    看着无时无刻不散发魅力的凌总,沉默了好一会儿的良昭终于出声提醒:吃饭吧,不饿吗?
    好。蹲身的凌玄应了声,正欲站直,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没稳住摔倒下去。
    良昭急忙起身,上前扶住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手感温凉,并不觉得烫。
    怎么了?中暑吗?
    凌玄抓着桌角站好,依然觉得头晕恶心,微微摇头回应:没事,水土不服而已,没有力气。
    那你坐下吃点东西吧。
    凌玄摇了摇头,表示没胃口。
    良昭想到他可能是吃不惯农庄的饭,也就没有再坚持,递了瓶水过去,让他在旁休息。
    doctor
    还没坐多久,诊室又来了位新的患者,是一个年轻的黑人小伙子,在干活的时候砸伤了头,殷红的颜色已经顺着脸颊流到了下颌,需要立即包扎处理。
    水土不服,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凌玄的脸色更白了些。伸手轻轻推了把身边的良工,强撑着站起来,蹲去通风稍好些的窗边。
    我没事,你去忙吧。
    帮工人的头伤做清创时,良昭并不能十分专注,频频抬头观察凌玄的状态。
    因为这里的手机网络和信号都不稳定,没法做其他娱乐活动,他只能缩在门槛边看公司文件,脸色越发灰沉,过了很久才有微弱缓和。
    接连而来的事情让良昭忙碌许久,直到天色渐暗才稍稍空闲。
    农庄的水电都不方便,失去日光照明后,这里几乎就不会有什么活动了。
    良昭在床上多铺了几层干净被褥,让它睡上去不会很硬,然后才催促凌玄躺下休息。
    今晚你留在这里睡,我去隔壁凑合一下。
    嗯。凌玄把自己裹在软铺里,闷闷地应了一声。
    见人依旧不舒服,良昭便不再打扰。然而他才转过身就听到了背后咕咚一声。
    刚刚说话还像奶猫叫一样的人,腾的一下从床上窜了起来,震惊式地喊出一声:我去!
    良昭低头,看到一只蜈蚣一样的黑色多足长虫从他脚边快速爬过,掉下床后嗖的就钻进了砖石墙缝。
    凌玄被这巨大号的生物惊得头皮发麻,晕眩感也愈重。他赤脚抱着薄被抵在床头与墙壁的边缘,备受折磨后更加虚弱地哼了声:你别走,救我
    看着凌总崩溃的样子,良昭无可奈何地轻笑,扯了一把他的被角,沉声问询。
    是不是后悔没有跟简安宁去西海岸了?或者根本是后悔到非洲来?
    确实。凌玄把头埋在臂弯里,无比疲惫道:我最后悔的是居然没想着带杀虫剂。
    良昭走到药柜边,拿了瓶白天时自配的驱虫药水,仔细地喷洒在床铺周围。做完这些后搭坐到他的床沿边低沉道:好了,可以睡了。好好休息,嗓子都哑了。
    谁还敢睡啊,它们会钻进我耳朵里的
    良昭随手抓了本书,倚看在了床尾,轻声细语道:不会,我在这儿。
    在农庄上过了几天没法洗热水澡的生活后,良昭和凌玄终于踏上归途,回到了g城研究所休整。
    接下来的日子里,良昭总是忙于研究工作,空闲的时候就是出去义诊,或者独自看书。
    凌玄虽然在年假期间,也有数不完的视频会议要开,三天两次闭门不出,偶尔闲时,就一个人在房间里搭摆积木。
    某个风和日丽的上午,良昭忙完手头上的事,推开实验室的门,偶然看到了角落里立着一行多米诺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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