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理素质还是太弱了,能做到在千百人的注视下发言面不改色,却因为这一个人乱了阵脚,连惯常的优雅与旁人的视线都顾不上,就这么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上去,像几分钟前友人扑到他身上一样,扑进了江声怀里。
他的西服外套脱掉了,只剩下同为白色的衬衫和马甲,金属质的怀表链硌在心口的位置,有些疼。
江声
江声失笑,抬手摸摸他的精心打理过的头发,目光宠溺又温柔:嗯,是我。
又哭了吧,真是个小孩子。
轻轻抚过怀中人清瘦的肩骨,在精美布料包裹合衬的脊背间轻轻摩挲,他又补上了另一句陈里予想听的话:刚才表现很棒,这身衣服也很衬你越来越优秀了,我的小瑜。
你怎么来了声音意料之中染上了哭腔,有些颤抖。
放假了,想见你,就来了。
骗人,明明是因为他说了想见你了,才不想让他的期待落空,千里迢迢跑来见他。陈里予嗅着他衣领间熟悉又好闻的洗衣液味道,将眼泪蹭在衣料上,默默地想。
这个人从来不会让他的期待落空。
好可怕!目睹了全过程并悄悄溜走的金发不明男子林芜如是想道:好可怕,那个人在用眼神追杀我!
第91章 吻痕
掉落
突然过来一趟不会影响你复习吗陈里予倒了半杯红茶,又用热牛奶将杯子加满,啜了一口,问道这是不久前他在网上看到的创新喝法,据说味道奇怪且喝了会拉肚子,结果自己尝试后却发现意外地合他胃口,暂时也没有出现什么不良反应。
江声摇摇头:不会,本来安排在这几天的事都提前完成了。
陈里予望着层层晕开的牛奶和茶,轻声道:那就好。
见面之后一起在学校附近的西餐厅吃了饭,又顺路去尝了陈里予一直感兴趣却抽不出时间去的甜品,然后一起回到公寓,变成现在这样两相对坐、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的状态除去刚见面时太过惊喜乱了分寸,两个人姑且还处在正式交往之前的状态,也没有寒假限定的越线权力,一旦无事可做、冷静下来,情况就有些尴尬了。
总而言之,大概是两个互相喜欢、也十分清楚对方喜欢自己的人,正在扮演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青涩戏码吧。
咳如果是几个月前的陈里予,这时候大概会等着江声主动开口,然而现在,经过一个多月从无到有的社交训练,他已经熟练掌握了读懂气氛的精髓,也开始适应作为话题的主导者率先发言。但对方是江声的话还有必要吗在这个问题上短暂犹豫过后,他还是在克制已久汹涌反扑的思念前败下阵来,清了清嗓子,意欲开口。
要不,就这么一两天的话,还是像寒假那样相处吧。这是想说却未能说出口的话。
小瑜,江声却在他提议前打断了他,不知为何,语气有些低落,可以抱一会儿吗?
又是窥破了他的内心想法后做出的妥协吗陈里予一怔,握着杯子的手指略微收紧,顺从心意,颔首道:为什么
轻微的杂音陡然停下,是洗衣机结束了运作,让夜色重归静谧。
江声走到他面前,低下身抱住了他。
只是想抱抱你,他的语气略带苦恼,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嗓音刻意放低了,呈现出让人心痒的温热质感,别说话,乖。
为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出原因,长久积累的思念、心疼、高兴,还有
大概是吃醋了吧。
看着从前独属于他的人在万众瞩目下闪闪发光,看着他不认识的人同陈里予勾肩搭背占有欲作祟,急于行使独属于自己的权力,这种原因就算知道,也不能说出口吧。
太幼稚了,像个小孩子一样。
被睽违已久的拥抱包裹,陈里予只花了不到半秒便决定将所谓的保持距离扔到一边难得见一次面,再纠结这些单方面的条条框框就太不解风情了反正他也渐渐开始接受可能注定无法求证答案的现实,毕竟,用正常人,不,唯独对爱情的理解比较正常的变态人林芜的话说,他所追寻的答案,本来就是极端状态下的神经质理想而已,现实生活中是没有这样非黑即白的答案的。
不过他下意识直起身子,贴进熟悉的怀抱里,听着耳边不分彼此的滚烫心跳,有些云里雾里地想,江声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对付他的新路数,怎么同样是拥抱,这一次却格外让他心动呢
少年俯下身,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间,手臂圈在他背后,用了几分力气,不给他退开的余地滚烫的吐息扑落在颈侧,接触到微凉的皮肤,很快凝结成某种暧昧而灼人的潮湿,没有记错的话,那似乎是动脉所在的位置
别,别咬
江声嗯了一声,听话地收起犬齿,不再用力,只是轻轻叼着那一小片皮肤,缓慢又专注地厮磨,鼻音浓重,带着陈里予从未见过的、近于性感的压迫意味。
被磨牙的人肩膀紧绷,失焦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白墙上,灯色昏黄,以暧昧的角度无声洒下,勾勒出两人亲密无间的影子。
这是他经常对江声干的事陈里予漫无目的地想,吃醋的时候,经常这么咬他,然后看着留下的牙印心满意足,像圈占领地的猫科动物。
下一秒,他茫然的眼睛略微瞪大了。
吃醋
江声是在因为他吃醋吗,吃醋了,所以表现出这样反常的动摇吗
短暂的讶异过后,心头陡然涌上了某种更为温热的情绪,悄无声息地包裹住他,让他松了口气,在那次江声生病又痊愈过后,久违地尝到了让他安心的满足感。
不是没有见过江声为他吃醋,只是这个人惯常温和,总能将这样不甚理智的情绪掩藏得很好,以至于等他发现的时候,通常已经是江声自我调节完的状态,偶尔有一两次被他抓个正着,也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表现出明显的动摇明显到主动违反了与他的约定,还第一次咬了他。
是因为太久没有见面了吗
原来占有欲强烈、被长久分隔两地的思念折磨的,不是他一个人。
江声少年轻声开口,细听之下,话音中还藏着些许刻意压制的颤抖,你是,吃醋了吗?
是。不肯主动说出口,被心上人猜透的时候,倒也还是如常诚实地承认了。
他难得耍一次小脾气,哪怕不被陈里予点破,也会很快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常,继而调整状态恢复原样。江声不情不愿地松开手,退后一步,正打算说些什么挽回现状,就被一根细白好看的手指抵住了嘴唇。
陈里予顺势站起身,抬手搂住了他的脖颈。
像是无声点起了一把火,在过于甜软的空气中悄然弥漫后来的事,便很难再用吃醋这样幼稚的理由来解释了。
藏在骨子里的莽撞与冲动,对心上人体温的本能渴求,还有十七八岁少年人动摇的理智大抵如此。
陈里予敛下眼睫,任由对方近于粗鲁地将自己拥进怀里,几步之间位置对调,膝弯撞到床沿,而后有些狼狈地倒进柔软床铺里。他还穿着白天汇报时穿的衬衫马甲,只是卸下了怀表链,整个人看起来金贵又柔软,领口的第一颗扣子不知何时被人解开,露出纤细的锁骨与近旁一小片白净的皮肤透出一层薄红来,在暧昧灯光下显得格外勾动人心。
犬齿磨蹭过皮肤,有些疼。
吮吻的动作却温柔,让人丢盔弃甲,生不出反抗的力气。
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解到第三颗,箍在他身后的手臂温热,却几乎让他产生被烫伤的错觉。
我的。少年如是宣告。
陈里予双眼紧闭,整齐束起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经散开,额发凌乱地黏在颊侧,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柔软模糊的直觉告诉他,如果再放任事态发展下去,一定会演变成让彼此都后悔的情况,只好微弱地挣动了一下手臂,低声道:嗯,你的先放开我,好疼
低弱不堪的讨饶,还是让江声停下了烙印所有权般吮咬的动作,撑着床铺略微同他分开些距离,自上而下地注视着他,目光灼灼,是他那种惯常的、温柔中又带着些许无辜的直白深情。
再说一遍,他执拗地诱哄道,好不好?
从陈里予的角度,恰好能看见暖色灯光悄然扩散,投落在他眼睛深处,反射出细碎而潋滟的光,无端让他眼里的深情蒙上一层可怜巴巴的央求意味。心口一软,他抓着床单的手略微收紧,脸颊滚烫地别开视线道:我是你的你一个人的。
下一秒,轻而柔软的吻落在他眉眼间,江声替他整理好凌乱的额发,起身退开,暖色的灯光又一次裹住了他。
陈里予保持着别过头看向墙角的姿势,轻声问道:你这次其实没有失去理智,对吧?
失去理智干出这种事也太禽兽了,江声笑了笑,只是觉得你会喜欢,就得寸进尺了一点。
骗人,你不还是硌到他了。
江声看着他坐起身,慢条斯理地扣上衣扣,视线在他脖颈散落的红印与齿痕间扫过,不动声色地清清嗓子:也不完全是故意的想在喜欢的人身上留下痕迹,不是很正常吗?
能这么无辜且直白地说出来,不愧是他。陈里予弯了弯嘴角,不知为何有些失落说到底,他似乎也还是被满足需要的那一方。
意料之外的拥抱,还有拥抱牵扯出的种种行迹,似乎已经足够让人心满意足了。如果放在以前,这时候他大概会满心幸福地见好就收,无视心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吧。
不过现在
江声。
嗯?
下一秒,江声低下头,恰好撞上陈里予意味深长的视线少年靠在床头,纤细好看的手指抚过脖颈,在某处格外明显的吻痕上稍作停留,而后径直向下,缓慢而优雅地解开了第一颗衬衫扣。
自下而上的仰视角度,掀起眼皮直直望向他,墨玉般的瞳仁映出暧昧灯色,晃动着陈酒般细腻的、引人沉醉的光泽,还有故意为之的暗示意味。
江声一怔,下意识别开视线,白皙的耳廓浮现出明显的红来某个鬼使神差的念头闯入脑海,聚焦在不久前才第一次听到的几个名词上。
清冷禁欲,女王受什么乱七八糟的。
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即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动摇,少年果断地做出了反应脚步略显僵硬地移动到门口,打开房门,留下一句我去洗个澡,然后落荒而逃。
这次是真的心满意足了,惯常温和理性的人因为他产生动摇,这样的感觉实在食髓知味。少年站起身,脱下对男朋友,不,前男友威力极大的白衬衫,慢条斯理地换上宽松睡衣,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浴室门口,礼貌地敲了敲门:对了,要帮你准备新的枕头吗?
门的那侧水声一停,对方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不用了,沙发上的靠枕就挺好的。
不和我一起睡吗?
不了,江声无奈道,我也没有那么理智。
只是比寻常高中生更理智一些,还不到无欲无求的地步。
第92章 画展
提前发了,俺作息紊乱想早点睡觉又怕定时不稳妥到时候没发出去,以上
第二天,两人的目的地是一场画展严格来说,不止两人。
抱歉,是小组自由观展的作业,截止日期提前了,只能改到今天,本来下周去也来得及,陈里予叹了口气,看着群里的聊天信息道,一起去吧,看一场画展用不了多久,中午之前看完的话,下午就能去你想去的地方了。
只有短短一天的时间,他实在不想和江声分开。
江声把两杯燕麦奶放到餐桌上尽管陈里予自己已经会做简单的早饭,来这里之后他依然自发自觉地扮演了早起半小时做两人份早饭再叫丈夫起床的贤妻良母角色温声道:和你一起就可以,我没有想去的地方。
好不容易千里迢迢来见他一面,还要让他陪自己一起看画展。怀着难以忽视的歉意,陈里予啜了一口燕麦奶,将太阳蛋用叉子戳开,望着缓缓流出的橙黄蛋液,皱眉道:要不我还是跟他们说一声,改天再去吧。
江声揉了揉他的头发,弯起嘴角:不用因为我耽误正事,倒是应该提前告诉他们我会去,擅自携带家属有点儿不礼貌。
沉默片刻,陈里予猫似的蹭蹭他的手心,点了点头。
所以你们两个是一对,你们两个是另一对,林芜指了指陈里予和江声,又指了指队伍里的另一对情侣,手指夸张地兜了一圈,落在自己面前,那我呢?
双倍狗粮,不过如此。
陈里予安慰失落小狗似的拍拍他的肩膀,转向江声道:不用在意他,一起吃夜宵的时候他也经常带异性朋友来让我落单介绍一下,这是林芜,邮件里和你提过的那个,这两位比较喜欢别人叫他们的外号,k和q,就是扑克牌里国王和王后的那两张牌,本名是徐景明和柯晴。
你们好,江声笑着打了个招呼,我是江声,一个月前应该见过的,是他的男朋友。
倒是绕过了是否算前男友的问题不过也不会有人介意,唯一还算知道内情的林芜正沉浸在今天只有我一个多余的人的巨大打击中,没有对他的自我介绍产生什么反应。
哇!果然是帅哥,好般配!名为可晴的少女感叹道,然后被男朋友无奈地拍了拍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