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慕金玉凄凉得好似独狼啸月般的笑声，顾惜颜忽然感觉好心疼。
    而后，她挪动坐台阶的位置，与慕金玉凑近，伸手揽住他的腰，依偎在一起，似想给他一点点温暖。
    慕金玉没去抱她，也没推开她，思绪仍停留在当年的过往之中，表情麻木地摇头笑道：
    “谁知道，白眼狼其实远不止这些人，当年一直得到我父亲资助着上了大学的那些学生们，明明都发达了，身家过亿，几十亿的都有，却是在知道我爸出了困难，不仅没有伸出援手，连打个电话嘘寒问暖都没有……”
    “我父亲资助他们上学，本来也就没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回报，虽然他们这样的冷漠，会让他心里感到失望，但他也不怪他们，而在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后，他也不再奢望能治好身体，等妻子回来一家团聚的那天了，他便主动打电话给那些学生，跟他们道别……”
    “哈哈哈……”慕金玉忽然又大笑起来，笑得十分癫狂，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他电话打过去后，那群学生，要么不接，要么接了后，简单地敷衍了几句，就马上挂掉，他们真的吝啬到，连一句虚伪的关心话，都不肯施舍给我爸啊！哈哈哈……”
    顾惜颜猛地抱紧慕金玉，脑袋枕在他的胸膛上，语带哭腔地喊道：“你别说了，我不想再听了……呜呜……”
    慕金玉不管她，也没推开她，任何顾惜颜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将自己衣襟弄脏，继续笑道：
    “我爸他一辈子给人治病，做了多少好事，却最后还是因为钱，落得个如此下场，最后郁郁而终……”
    “从那时候起，我就发誓，我不要像他这样窝囊的活着，我只要钱，我只喜欢钱，哪怕以后被人戳脊梁骨，骂我见钱眼开，没有医德，我也不在乎！”
    慕金玉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许多，那遍布血丝的眼眸，看起来似也透着森森寒意。
    “于是，在之后，我就改名叫慕金玉，本来吧，我是准备叫慕钱的，但感觉这名字有点太俗，就改叫慕金玉了，是金玉满堂的金玉……”
    说到金玉满堂的时候，慕金玉的眼神忽然又变得平和了起来，他表情也变得轻松自然，没有了先前的冰冷与憎恨。
    他笑容平和，伸手轻轻拍打着顾惜颜的后背，笑道：“我取这名字，就是在告诫自己，我必须要发大财，我给人治病，必然要收钱，给钱我才给治病，不给的话，那就滚蛋！我不会让人欠我钱的，我不会像我爸那样做个没好报的好人，最后穷困潦倒至死，家破人亡！”
    顾惜颜趴在慕金玉的怀里，听着他的这些话，也是终于理解了他的吝啬、贪财。
    原先，她对他的这些印象、标签，因为不了解，都是刻薄地带着鄙夷与轻视。
    但现在，她心中只剩对慕金玉的怜惜与心疼了。
    顾惜颜忽然觉得，自己被全家背叛的痛苦与憋闷，似乎也没那么痛苦了，毕竟相比起慕金玉的遭遇来，至少自己的父母还健在，至少自己的父母，对爷爷逼迫自己为家族联姻博取利益的事情，也是出于无奈而没法说话。
    她的脑海中，开始出现先前父母在爷爷逼迫自己时的画面，父母眼神躲闪着不敢看自己，以及无奈的低叹声。
    若是他们有能力，又怎么可能任由爷爷这样逼迫她呢？但没办法，他们在这个家族中，并没有什么地位，压根没法为自己说话，就算说话也没人会听！
    想到这里，顾惜颜的眼泪又在她眼眶里打转，浸湿了慕金玉的衣襟。
    慕金玉却仍在自顾自地述说憋闷在他心里很多年的苦闷了，“人们总是认为，医生就该救死扶伤，就该悬壶济世，给他们治病，最好是一分钱都不要收他们的，然后他们就可轻飘飘地给医生丢上几句不花一分钱的赞誉，可誉满杏林有何用？无私奉献有回报吗？一味地付出，盲目的悲怜，终究也只是感动了自己罢了，要想在这个世上有尊严的活着，唯有钱，才是真正永恒不变的底气！”
    “你不要再说了！”
    顾惜颜猛地从慕金玉的怀里抬起头来，心疼得泪流满面，她那美丽的黑色眼眸被泪水浸湿，宛如一幅水墨丹青画，缥缈着雨落时的忧伤。
    慕金玉还想继续说些什么，顾惜颜却是猛地扑上去，堵住了他的嘴！
    “呜呜呜……”
    慕金玉瞪大眼睛，与近在眼前的顾惜颜对视着，嘴被堵住，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感觉有些呼吸不过来了，顾惜颜这才放开慕金玉。
    “呼！”
    顾惜颜放开慕金玉后，脸也为自己大胆的举动而红了一片，她轻轻喘着气，眼神躲闪，不敢与慕金玉对视，但心中却不后悔刚刚的举动。
    她重新坐在慕金玉身边，侧头看向一旁的路灯，低声道：“你太极端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遇见的那些人一样，世上还是会有很多人会念着伯父的好，至少我就很敬佩他。”
    因为顾惜颜刚刚举动，慕金玉随着先前那番倾述而涌上心头的憎恨、不甘的情绪，便又消散了许多。
    事情早已经过去多年，慕金玉虽然没法彻底释然，但也看淡了许多。
    听到顾惜颜的话，慕金玉轻笑了笑，表情并没有像先前那样吓人，“敬佩有什么用？人早都没了。而且我跟你说这些，又不是想让你来安慰我，而是我要告诉你，你在当前遇到的一切苦难与折磨，觉得无法渡过，但当岁月流转，再回首时，也觉得云淡风轻了。”
    顾惜颜闻言，霍然侧头看向慕金玉，那美丽的眼眸里，闪烁着莫名的光彩，潋滟迷人。
    慕金玉也转头与她对视着，从容淡然地微笑道：“就像我，现在不也一样对那些事看淡了？心里早已不当一回事，原本认为一说出来，就是揭开伤疤，会是血淋淋一片，现在还不是坦然面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