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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的雨季很漫长,全年似乎一大半的时间都在下雨。
其实在当年那个如噩梦一般的雨天之前,赵虞并没那么讨厌下雨,甚至有时还觉得雨天浪漫,毕竟她和庄晔的开始就源于一场雨。
可惜到后来,这种乌沉沉的天空总是给她一种窒息感,此刻那些不断打落在窗户上的雨珠也犹如敲击在她心房,让人难以平静。
“不过来坐会儿?”视频会议终于告一段落,商陆从面前的桌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抬眼看着窗边的背影。
赵虞转身:“结束了?”
他点点头,脸上难掩疲态。自从接手公司以来,各种需要处理的要紧事务就没断过,后来再险中求胜收购斓玺,他更是每天都公务缠身,连来她这儿的时候都经常不得不远程办公。
赵虞从药箱里找了药膏,自然地蹲到他面前掀起他裤腿,在两手掌心抹匀了药膏再给他缓缓按摩:“疼吗?”
早就是治不好的老毛病了,自然是疼的,只是这点痛苦对他也不算什么。
“还好,没残疾我就已经知足了。”
赵虞忍不住问道:“如果当时没能治好……”
她没说完,但他明白她的意思:“如果当时瘸了,那我可能……会很可怕吧。”
垂眸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他不由得扬唇笑笑:“你应该问,如果那时没遇上你,我会变成什么样。我想应该会比我瘸了还更可怕,要是没有你,我活着就只剩复仇了。”
她顿了顿,又继续耐心地给他做着按摩。
他看了她半晌,忽然开口:“你是不是觉得,对不起我?”
赵虞自嘲地笑笑,抬头看着他。他和薛湛一样,总能看穿她的心思。
他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拉起,让她在他身旁坐下,问:“这些天都在想这个,是吗?”
她没答,算是默认。
其实从她接受那个咖啡馆开始,从她那天主动吻他开始,有些问题就该有答案了,可她偏偏一直都只自私地考虑自己。
商陆道:“你明明知道,我做这一切,不是要你感激愧疚,更不是要你的回报。”
这个她当然知道,可她也知道,事情像如今这样发展,是绝对不正常的。
她定定地看着他,开口道:“我那天,和薛湛一起回梧城了。”
“我知道,你跟我说过了。”
“我和他……”她在努力思索着该如何组织语言,但想来想去,有些话向他说出来,总是有些不妥。
说她同样主动吻了薛湛?说她在面对薛湛时也会情难自禁?说薛湛一样很温柔她推不开?或者说她在之前那场雨中和纪随拥吻?
商陆笑道:“知道吗?其实我很喜欢你之前为了复仇不顾一切的样子,那样的你,很有魄力。”
赵虞微愣,随即苦笑:“那样?”
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目标清晰,道路明确,干脆果断,该心狠就绝不留情,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整天因为别人烦恼。”
她自嘲地笑笑:“我那不是被逼的么?”
“但那样能活得更轻松。”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现在已经在学着享受生活了,其实,不用考虑这么多,很多事顺其自然就好。”
她不解:“什么意思?”
“我是个成年人,我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也很明白我要什么,薛湛同样如此,凌见微、薛子昂、纪随,也全都是这样。我们愿意陪在你身边,那是我们自己做的选择,你既没欺骗也没强迫,用不着为我们负责。”
隐约明白他在说什么,赵虞沉思片刻,却依旧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他继续道:“我们要的是你能开心,能轻松自在地活着,不是要你以其他正常人为模板,逼迫自己用他们的方式去生活,像你之前那样不就很好?什么都不用理会,只需要考虑你自己。”
“可这对你们不公平。”
“我说过了,那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你别忘了,是我们非要留在你身边的,这与你无关,如果哪天我们受不了了,选择离开,同样与你无关。你要做的,只是好好享受这一切。”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她甚至连反驳的理由都没有,可仔细想想,赵虞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甚至有些难以相信,这是商陆说出来的话。
定定地看着他,她问:“你没想过……和我结婚吗?”
“想过,但我知道,你不愿意。”他微笑着看着她,“至少,你现在还不愿意考虑这些,既然不愿意,那就遵从本心,就像现在这样继续下去,要是哪天你突然就愿意了,那又再做打算,就算那个人是别人,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他说,“我不想逼你做任何事,也不想用感情和道德绑架你,看你这些天总是心神不宁,我甚至希望你能自私一点,谁都不要去在乎,就在乎你自己。”
自私一点?
可他说的,又何止是自私?
她从前就因为一己私欲残忍地利用了很多人,如今却还要继续无情地对他们所有人么?接受每个人对她的好,却什么都给不了他们?
“其实,你谁都舍不得,对吗?”
沉默间,身旁突然传来他的声音,赵虞猛地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他。
他的问题就似一道利刃突然劈开她心底某处,让那些隐藏得很深的东西渐渐浮了出来。
舍不得吗?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她曾经失去了所有,如今还能有这些人关心她在意她,他们为她所做的一切,渐渐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她会习惯,会依赖,会越来越离不开。
他说希望她自私一点,可她本来就是自私的,从前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现在已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贪恋所拥有的一切。
“那就顺其自然吧。”他缓缓将她揽进怀里,“不用逼自己去做什么选择,就像现在这样慢慢走下去,让我们来做选择,是否继续一厢情愿地陪着你,哪怕可能不会有结果。”
轻柔的吻落在她额头,口中的热气又一点点喷洒在她耳畔,他缓缓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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