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依依眉梢挑了挑,不置可否,自顾自地往会客厅走去。
眼睛的余光却将府内的一切尽收眼底,不光是门内有官兵,在里面也站了两排官兵。
看这样子,这位段先生是早就预料到她会回来的。
云依依走到会客厅,坐在了上位。
“不知段先生要如何才会放了穆公子……”云依依直接开口。
段信掀开长摆,坐在了一侧,听到这话,扬起头来:“诚如我之前所说,既然燕夫人已经回来了,那这位大夫自然也没什么用。”
说着,段信摆了摆手,很快就有官兵将嘴里塞了布条的穆阳带了出来。
云依依走上前,取出穆阳嘴里的布条:“穆公子,你可还好?”
“燕夫人,你怎么回来了?”穆阳微微诧异,显然是没想到她会回来。
云依依将他手脚系着的绳子解开,头也没抬:“我不回来,你可就没命了。”
穆阳沉默。
“好了,你快走吧,趁着这位段先生心情好的时候,有多远走多远。”说着,云依依顺势推了一把穆阳。
穆阳喉头滚动:“燕夫人,你跟我一起走吧。”
“别说傻话,赶紧走。”云依依皱了皱眉,坐回了座位上。
穆阳深深看了她一眼,抬步离开。
眼瞅着他离开,云依依松了口气,抬眸道:“段先生,可别做出前脚放人后脚去追的事哦,我会看不起你的。”
段信手指动了动:“巧了,我刚刚已经做了。”
云依依抬手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一言不发。
她自然是算到这些的,是以,刚刚借着推开穆阳的那一步,给了穆阳一张纸条,让他出门尽快跑向左边的巷子,那里有人接应。
不多时,一个官兵跑到段信耳边,对他附耳说着什么话。
段信摆手示意官兵退下,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云依依,唇角勾了勾:“燕夫人好算计。”
云依依见他这幅模样,心知穆阳已经被陈慈派来的人接走,心下稍安。
“毕竟段先生做人不地道嘛,我不得不留一条后路,图个安心。”
“那……不知燕夫人有没有算到自己的下场?”段信上前两步,掐住云依依的脖子,冷笑道。
他的手掌不停地收紧,那脖子这么细,几乎一拧就断了。
云依依只是冷眼看着她,既不挣扎也不喊叫,就那么淡淡的目光不躲不闪地直视着他,仿佛无所畏惧。
终于,段信收回手,理了理衣袖:“燕夫人这双眼睛可生得真漂亮,就是不知燕大人是不是也会如同我一般对着这双眼睛心软?”
云依依瘫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喉头有些干涩,一出声便是沙哑难听,她咳了咳,有些说不出话来。
段信冷眼看着她,漂亮的眼眸下垂,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意。
云依依看了段信一眼,扶着桌子勉力站了起来,手指颤巍巍捧着一杯水到嘴边,待喝了两杯以后,喉咙总算可以出声。
“段先生何必生气?”云依依无所谓地笑了笑,嗓音喑哑,“我家清河自然会心软,另外,你这不叫心软,分明是有所图谋。”
段信听了这句话,发出一声嗤笑:“不错,不杀你,的确是有所图谋。”
“段先生将我这么辛苦叫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吧?”云依依表情镇定,
“自然不是,你可是有大用处的人。”段信笑了笑,“不愧是曾经破了我局的人,倒是也不冤。”
“什么局?”云依依茫然地眨巴了眼,她可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段信,不对,应该说,压根没有交集过。
“看来燕清河并没有告诉你很多事。”段信擦了擦手指,坐在座位上。
对于燕清河对自己有所隐瞒,云依依自然是生气的,但也不至于被这种小人挑拨。
“你不必挑拨我与清河的关系,就算他没告诉我,想必也有他的考量。”
“这么自信?”段信右眉微挑,“既然如此,那你应当记得长公主毒发一案……”
见她点头,段信起身挨近她,娓娓道来,“那便是我的手笔,原本打算的好好的,可以用此计将燕清河剔出这局,谁知道,你却在无意中力缆狂澜,我该说你聪明吗?”
云依依平静的脸泛起波澜:“原来是你设下的毒计陷害清河。”
难怪当时燕清河表情凝重,想来他也是知道了此事的利害,因为云依依一向不喜欢掺和这些事,至于后来如何,她也没怎么去关注,只听燕清河提起此事是个意外。
“若不是你突然出手,单凭长公主一事,你们燕府早就不复存在了。”段信语速渐快,若是那次成事了,也不至于现在这么麻烦。
“你为何要这样针对清河?他与你无冤无仇!”云依依不解,她虽然不懂做官,但也知晓燕清河素来不喜结交太多的人,像这样的人,怎么会与燕清河产生交集的呢?
“这世上多的是无冤无仇却相互针对的人,若你非要问个彻底,那我不妨告诉你,他碍了我的路。”
“就因为这?”云依依无法理解这种思想,若是人人都是一副谁碍着事谁就死的想法,这个世界还有人的存在吗?这个段先生也太偏激了些。
段信声线拔高:“这还不够吗?我要做的事,谁都不能妨碍我!”
“难不成就是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四皇子当上皇帝?”来之前,云依依已经听说是右相拥护四皇子率兵围城,听到他这句话,不由联系到一块去。
“四皇子吗?他不配!”段信冷哼一声,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跟云依依说了太多,不由皱了眉头。
他拍了拍手,很快就有官兵过来,段信看了一眼云依依:“将燕夫人带上马车。”
“是!”
段信侧头看向云依依:“我这就带燕夫人去看看燕大人,看他到底会不会因为燕夫人而心软。”
云依依下意识绷紧脊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云依依被人塞进了马车里,就像是在扔货物一般,不知是不是段信太过自信,压根就没捆住她的手脚,也幸好如此,云依依被推进来马车的时候,用手挡着,避免了擦伤。
她才刚刚调整好坐姿,马车就开始往前走动。
云依依掀帘望外看去,街边的小贩依旧无知无觉地叫卖,仿佛皇城的这波争斗丝毫没有影响。
云依依瞧着这方向,隐约猜出这是往皇宫的方向。
段信这是要做什么?
她唯一有用的就是对燕清河起作用,至于皇上什么的,那是一点用都没有……
她捏紧衣裳,心里犹如打鼓一般,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
陈慈带人将穆阳接回客栈,燕妮连忙迎了上去:“穆大哥……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穆阳摆摆手:“我倒是没什么事,不知道夫人现在如何了?”
“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陈慈扶着穆阳坐下,看向燕妮,“燕妮,你好好照顾穆公子,我去看看夫人。”
燕妮点点头:“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
陈慈松开手,转身走出房门。
燕妮瞧着穆阳额头不停冒汗,连忙用帕子沾了沾水给他擦干。
“穆大哥,你可真是吓坏我了,不是说你有办法离开吗?怎么又被人抓住了?”
“我不这样说,你怎么会离开呢?”穆阳攥住她递过来的帕子,抬眸看向她。
这样的对视下,燕妮的心跳不由加快,她轻咳了一声,将帕子拽了过来:“下次不能这样骗我了,要走大家一起走,我都差点以为你……”
“以为我怎么了?死了?”穆阳嘴边带着一丝笑意,说出“死”字的时候,被燕妮伸指按住唇,“呸呸呸,一点都不吉利。”
穆阳但笑不语。
轻快的笑声带动了燕妮的手指,她这才发现自己这个姿势多么亲密,连忙撇过脸:“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穆阳按着她的肩转过来,“你就这么打算饿着我吗?好歹我也是你的恩人……”
“饿了是吧,你等等!我马上去叫小二上菜!”燕妮连忙反应过来,推开他的手臂,抬脚就往外冲。
“等等。”穆阳头痛地按了按太阳两下,指了指案几早就准备的饭菜,“菜不是在这里吗?你跑什么……”
“那个……我去换壶热茶……”燕妮讪讪一笑,转身拿起案几上的茶壶。
穆阳无奈:“我才喝过这茶,还是热的……”
燕妮缓慢放下茶壶,带着丝丝尴尬:“原来是热的啊……”
“那我去给你舀碗汤?”
“我不渴。”
“我渴行不行?”
“你去吧。”
燕妮没动:“……”
“你离我这么远作甚?”穆阳皱眉。
“有吗?”
穆阳不语,就这么盯着她看。
燕妮沉默片刻,坐在了他的身侧,过了一会,她突然开口:“穆大哥。”
“嗯?”穆阳举筷,视线正落在一盘盘菜上。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啪嗒一声,穆阳的筷子掉在了案几上,他捡起筷子擦了擦,挑了最近的一片青菜放在燕妮面前的碗里。
他缓缓抬眸,声音淡定:“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