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暖的沉默，都被杜玉兰看在眼里。
能在杜家老爷子去世这么多年强撑起这一大家子，杜玉兰也不是省油的灯。
只心道中间是出了什么变故，才换了慕暖来。
只是她毕竟是杜启笙的祖母，那瞎子神算的话还历历在耳：
“您孙子，这命格说来也奇怪。前半生克母，后半生孤独终老，且在而立之年会有血光之灾。轻则重创自己，重则失去性命……”
“破解之法？倒是有的，只是不太地道。需要一命格同您孙子差不多的女子与他交合，正所谓负负得正，稍能化解您孙子这血光之灾。”
“但与他交合的女子必须得死。”
慕暖的一句呼唤喊回杜玉兰的神智。
“祖母要去什么地方？”慕暖问。
“就，如玉堂吧。”
如玉堂是香城最大的玉器古玩行，售的是上等玉器，手镯耳环项链均有，很受太太们的喜欢。
但没点家底的也不敢踏进去。
料子稍好的一枚玉镯，要价在叁百大洋往上走。叁百大洋足够穷人一辈子的吃喝还有余的了。
慕暖扶着杜玉兰下车，看那低调奢华的招牌，心中晃了晃。
“暖暖若有看上的，尽管说。”杜玉兰拍拍她的手：“届时一同送到公馆，那臭小子买单。”
“谢谢祖母。”
诚然慕暖对这些首饰之类的不感兴趣，但为了老人家高兴，她还是陪着杜玉兰走进去。
柔和的灯光打在橱窗上，折射出的灯光让人目眩神迷。
“诶，这不是小暖儿么？”老板一眼认出慕暖，笑眯眯上前：“怎地今日来了？”
慕暖勉强笑了一下：“我陪老祖母来选些东西。”
如玉堂的老板可以说是看着慕暖长大的，以前慕夫人来逛的时候，会带上慕暖让她拿东西。
他一直以为慕暖是慕家的丫鬟。
“来的正好，我这有刚买好的桂花糖，晓得小暖儿喜欢吃，留了两块。”老板笑呵呵打完招呼，转向杜玉兰。
长时间和贵人打交道，老板一眼就看出这气度不凡的老太太不是普通人。
“谢谢老板。”
“小暖儿，你说这位是你祖母？”老板有些疑惑，“不知……”
慕暖忙道：“是杜少帅的祖母。”
“诶？你去杜家做工了？”老板急忙喊来叁五个伙计招呼来。
杜玉兰就这么看着慕暖和老板之间的互动，又听老板这么说，不由得反问一句：“做工？”
慕暖想打岔的时候，老板已然夸奖起来。
“杜老太太，您能找到小暖儿这么个丫鬟当真是福气旺，小暖儿长得漂亮又勤快。时时来我这里拿东西，嘴甜不说，还会经常帮忙干点活儿。”老板笑弯了眼睛：“本想着过两年小暖儿长开了，便让我家臭小子去提亲。呵呵呵……”
慕暖羞愧地下了头，不敢喘气。
杜玉兰却在这个时候牵她的手，冷冷道：“那您和您儿子怕是要失望了，暖暖现在是我孙媳妇。”
如玉堂中，其他客人包括伙计老板都愣住了。
等下。
她是杜启笙的祖母。
杜启笙是她大孙子。
那慕暖岂不是？！
慕暖忙摆手：“那个，我，我结婚了，就前几日……”
“小暖儿，你……”老板只觉得脑袋上落下一道霹雳大雷，劈的他半天回不过神：“你是说，你现在是杜少帅的……”
“是杜夫人。”杜玉兰出声提醒。
而门帘后，忽然传来一阵哭声：“呜呜呜哇哇哇暖暖怎么就嫁人了啊啊啊……”
慕暖闭上眼睛。
里面那便是老板的儿子，比他还小两岁。
哭，可劲儿哭，没看你爹脸都白了。
“小……杜夫人，是小人失礼了。”老板慌里慌张，连忙躬身：“刚刚是，是小人……”
“莫叔叔，打小你就待我极好，以前喊我什么现在也喊我什么就好。”慕暖笑着拉起他：“先说好，桂花糖我还是要吃的。”
说完，轻车熟路走到柜台后面翻找。
杜玉兰不知怎么地，笑了出来：“老板，我要只手镯。玻璃冰种，少些绿。”
“诶，好，好的。”
慕暖蹲坐在柜台后面捂着心脏，心中疯狂大喊。
完了完了完了，杜玉兰晓得自己以前在慕家是丫鬟了。
她紧张的手心冒汗，一颗一颗把桂花糖塞进嘴巴里。
可外面传来的声音，依旧是杜玉兰轻生询问镯子的状况，老板也应答如流。
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慕暖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此时门口进来一个人：“老板，我想卖只手镯……”
那人脱下兜帽，苍白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倦。
“姐姐？！”慕暖跳了起来：“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说完，绕着柜台跑出去，拉住惊慌失措的慕曦。
“阿暖……？”慕曦也愣住了，半晌不知道怎么反应。
杜玉兰闻声望去。
两个女孩子拉着手站在门口，一个满脸担忧，一个始终苍白着脸。
“暖暖，这位是……”杜玉兰放下镯子，轻生道。
“祖母，她是我姐……”慕暖咬了一下舌头。
要怎么解释才好？
“这不是慕叁小姐么？”老板忙迎过去：“叁小姐要卖些什么东西？”
慕曦扯开慕暖的手，低着头仿佛不敢看她似的，然后掏出了油纸小包，打开。
里面却是一枚上等的玉手镯。
慕暖觉得有些眼熟。
“这是慕夫人要拿来卖的？”
这世道，总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总有富人陨落，跌进泥潭里，用尽全身力气换明日吃什么。
莫老板看的多了，心中没有起伏：“给我看看。”
“能给个好价钱么？”慕曦急切道。
慕暖更加好奇了：“你……要用钱吗？你不是回家了吗？夫人呢？老爷呢？”
杜玉兰走到一边，尽量不给姐妹俩造成困扰。
慕暖刚刚问完，慕曦却忽然红了眼眶，她拉着慕暖的手，撕心裂肺：“阿暖，阿暖，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老板急忙使了个眼色，两个伙计把人拉到后面远离客人的地方。
“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慕暖急了：“到底出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