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哲的一只手拂在她的头发上,另一只手却抓着自己的膝盖,那样的用力,恨不得能掐碎了那里的骨头,才能止住心底的恨意。
“古华威,那个混蛋!”他终于咆哮出口。
陆宝仪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听到他这样的骂人,她扑过来,抱在温良哲的腰间:“良哲,良哲,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忘了那件事,忘了……”
他的手,捏在她的肩胛上,捏得她好疼,她想起当年,他扼住自己的脖颈,她那时,竟也想着,能死在他的手中是好的,她以为自己会摆平一切,不想,那个古华威竟将他们那一夜录了下来,并传到了温良哲的邮箱里,温良哲当时愤而跑出去找他时,电脑忘记了关上,以至于……,要找温良哲谈工作的温老先生,在他的书房里,看到了那些东西。
随后的温家,便掀起了一阵的狂风暴雨,家道中落,温父中风,二人离婚,之前的幸福仿佛过眼的云烟,刹那间消失不见……
“这些年,我一直耿耿,不论什么原因,我都无法接受,你的背叛,它是钉在我心上的十字架……”温良哲说道:“当年因为耻辱,而之后一直再难以回忆,越是压抑,越是痛苦的心,你能明白吗?宝仪,为什么,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的对我……”
陆宝仪只余了痛苦的哽咽在喉间,却一直没有回答温良哲的话。
“他说,是你已经厌倦我,而且,后悔当初的选择,可是,明显不是如此,为什么,宝仪,当初,为什么与他做出那样的事来,为什么?”温良哲说道,那些东西,他只看过一次,心痛复加,再不可能看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有看到,妻子在整个过程里,紧锁的眉头,紧闭的唇,与那纠结的,抓着床单的手,她是被迫的,他不知道……
“对不起,良哲!”陆宝仪只能如此说,然后她被推开,温良哲站起来,低沉说道:“好了,宝仪,我先回去了!”
踉跄之间,已经走了出去,门打开,光亮骤然映进来,陆宝仪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在那里一晃,门就关上了,听到秋琳在与他说话,他的声音还能克制得正常的。
陆宝仪蹲在这里,手搭在椅子上,好久,直到手脚麻木,都忘了动作,她痛苦于爱人的隐忍,要有多爱她,才能接受如此的她,那一次的出轨,差不多赔上了她余生的幸福……
得了温良哲的建议,肖逸与苏静和又先后几次去那个城北地带做实地的考察,这次的工程浩大,而在s市的建筑史上,也会是一次重量级的变迁,所以,参与投标的公司,那些设计师,也都全力以赴,只求能得到这样好的机会,将自己的名字,留在那些差不多相当于市志的文件资料上。
对于建筑设计师来说,这种工程设计,更能体现个人的价值。
平素他们只能接手一些简直的项目工程,建筑设计也已经趋于程式化,那些建筑工程,城市的基础建设,在声称强调个性,但还是在种种的条条框框内,被设计成了一栋栋华美的高楼大厦,把城市隔绝成一个个的小区,花园,中间,填以机械式的花花草草,没有起伏,只有规定的高度,长度,这样的设计一点也没有新意,仿佛只是一直的重复,楼越建越高,空间越来越狭隘,人的内心也就随之越来越空虚。
而这次的城北改造不同,你会是总体的设计师,你的思想与灵性,会在这里有足够的空间来展示,所以,当肖逸与苏静和站在王府的塔楼,整个王府的至高点,向着远处看去时,心里所激荡的壮志,是不难想象的。
“好壮观,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还能给人这样的震撼,你看,那边……”苏静和伸手指出去。
肖逸扭头看过去,此时已是傍晚,那落于西山的红日,只将最后的余晖笼罩在整个大地之上,从近到远,这整片的,具有着清末民居特点的城区,尽收眼底,那些青灰色的瓦片,远远看去,模糊在蓝色的天幕里,而远处烟气蒙蒙,夕阳如血中隐隐的露出来,中国建筑所讲究的对称,文化承载,都可以在这一片古城里感受得到,一条街,一条巷,在下面参观时感觉不到,仿佛杂乱无章,站在这里,却可以看得出来,以王府为中心,而呈放射性线条的方式,一点点的叠加开去。
灰砖碧瓦,最后,都连成了一片模糊,与远远的天际线相连,看去,如中国的水墨山水画,意境远胜于写实的感觉。
“好美……”肖逸由衷的叹道。
“是呀,好美……”苏静和说,“所以,我们的任务更重了,如何保持这份古旧之美,让它与继续兴建的新式建筑毫无违合感的结合在一起,将是最让我们费心的事!”
肖逸点点头,两个人趁着还未天黑,从塔楼上下来,走在王府里面,时间久远,虽然经年的修葺,却止不住那歪斜的屋脊,檐角的坐兽,都已经残缺,而两壁的墙面上,那红漆也已经剥落,诺大的王府,给人一种时光不在,满壁繁华随水东流去的破败之感。
他们经过王府的花园,精致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给他们在空间之间,错位的惊艳之感,仿佛回到,许久之前,这里,最繁盛的时候。
终于走到了尽头,这里原是一个显赫的家族,现在却成了一个旅游景点,工作人员已经要关了王府的门,一天的开放趋于结束,苏静和与肖逸忙着从边上的侧门走了出去。
听到身后关上那诺大府门的声音,苏静和回过头来看,朱漆的大门,门前有着下马石,石狮子,门上有金色的铜钮,还有瑞兽口中衔的铜环。门楣上,三个已经掉色的大字:“琦王府”。旁边一个小小的银灰色铭牌,上面写着,国家级文化保护遗产。
朱门深掩,掩住了多少的前尘旧事,苏静和唏嘘着,唯有建筑,给了历史承载,所以,她更加觉得自己的工作是多么的重要,那些呼之欲出的感慨,都将化成脑海里的喷涌的灵感,她兴奋的扭头,向着肖逸说:“我们回公司,我想到了……”
肖逸看着她,夕阳之下,她一张小脸有着兴奋的红潮,嘴角轻咬,双手捏成拳,肖逸点头,他也有了新的收获,两个人上车,快速的回到华天公司。
同事们都已经下班了,空落落的办公间,他们打开电脑,沙沙的,电脑启动的声音,苏静和已经在桌面上,摊开了之前的设计图稿。
肖逸走过来,两个人头抵着头,趴在之前他们的设计上面,用心的更改着,彼此的心底都激荡着一种冲动的情绪,设计需要激情,灵感来源于生活。
终于完成了大半的设计,两个人抬头,“真好,静和!”电脑画面上,立体图已经升成,他们设计的楼宇与王府完美的相结合在一起,画面将他们的想象完美的展现了出来。
“是,肖逸,我迫不及待,真想明天就竞标!”苏静和说道,肖逸伸出手来,嘴角轻笑,她用力的击出手,一瞬间,笑靥如花……
而沈浓就是在这时,走上来的,隔着玻璃门,看到妻子与那个肖逸,热情的击掌,他们互视而笑,那笑得真诚,整个办公间,只他们两个人。
沈浓没有进去,只站在玻璃门外面,看着苏静和与肖逸将图纸放好,关了电脑,然后笑着相继走出来。
“沈浓,你怎么在这里?”苏静和兴奋的看着丈夫说道。
“打你的电话,没有接!”沈浓说道,眉宇深沉,他知道妻子在这里工作,并不会与这个肖逸有什么,可是,就是不喜欢,她与那个男人,那般的默契,那样的有着心灵的碰撞,管它是为了工作,还是什么,他不喜欢,她笑着,兴奋着,看着别的男人的样子。
“是吗?”苏静和却没有留意到沈浓脸上的表情,她翻出手包里的电话,“噢,我调成了静音了!”一边手动,又调了回来。
沈浓搂住她的肩,回头向着肖逸说:“要不要送你回家?”
肖逸却看出沈浓眼里的敌意,他不由得哂笑,人都已经是你的了,还紧张什么呢:“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送你吧,已经这么晚了,也正好顺路!”苏静和说道。
“人家说不用就不用,你怎么这么热情呢,我都找你半天,担心半天了!”沈浓不满的说道,用额头顶着妻子的额头,亲昵的。
“担心什么吗?”苏静和的脸红了,毕竟还有肖逸在场,好难为情的,一边伸手推开他的脸,一边说道:“我一直和肖逸在一起,担心什么!”
“就是和他在一起,我才担心!”咬着她的耳朵说,咬得她粉面含羞,再不敢回头,快速的扯着他离开了。
肖逸看着两个人亲密的背影,垂目低笑下,这个沈浓……
半个月之后,城北改造工程正式的启动,苏静和与肖逸担当主打的设计,在众多的设计图稿中脱颖而出,一举中标。
肖逸与苏静和就在此次的战役中,一举成名,来华天的甲方,越来越多的点明要他们两个人来设计,这使得他们的工作量骤然加多。
这种荣誉,沈浓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他还是不喜欢苏静和工作,不喜欢她动不动就加班,还有,开春了,她竟还有去下工地,一去就一个星期,回来时吹得又黑又壮。
但是这是人家的工作,他当初承诺让她放手去工作,不干预,现在,有些后悔了。
沈浓开始接手家里的生意,也开始忙起来,有时也就顾不及苏静和在哪里,沈氏的分公司分布在北方的几个省市都有,他开始到各个分公司去了解情况,最多一回,也出差了半个月时间。
于是乎,小夫妻便成了聚少离多了。
沈浓有抱怨,朱文茜的抱怨就更多了,一个女人,总是半夜三更才回来,成什么样子,知道的,是她在努力工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欢场里做营生。
苏静和只把她的埋怨,当做听不见。
但沈健安却很满意苏静和,尤其是向着外人吹嘘的时候,都会带了苏静和的名字了,城北改造知道吧,那个总设计师,是我儿媳妇,什么,当然啊,我们沈氏也有分得一个项目啊,那是,我儿媳妇厉害着呢,以后,我们沈氏也会有自己的设计团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