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宝仪,我说了,给我时间,爸妈他们,也会原谅你的!”温良哲说道。
得了温良哲这句话,陆宝仪好不容易才镇静下来的神经,又险些的崩溃,“良哲,对不起,良哲……”
在电话里说了一会儿,才挂了,陆宝仪下车,走回家里,爷爷不在家,妈妈在客厅里插花,阿姨见她进来,就笑问她吃过饭没有,陆宝仪忙着说吃过了,和妈妈打过招呼就走上楼去,到了楼上,刚要走进自己的房间,却被父亲叫住:“宝仪,你过来,过来……”语气慈详而透着喜悦的。
“怎么了?”陆宝仪走进书房里,父亲让她看自己刚写好的字:“怎么样,宝仪,给爸爸点评下!”
陆宝仪看着父亲写的字,字体清瘦刚骨,像极了他的为人,陆宝仪心底有事,平素会夸夸其谈,这时却只说:“很好!”
苏淮明侧过脸来,看到女儿的脸,明显有着哭过的痕迹,他怔了下,也没有大惊小怪,一边收了文房四宝,一边装做无意的问道:“昨天听你说,温家二老回来,不知道他们到了没?”
陆宝仪听了爸爸的话,只得装做无事的说道:“回来了,刚刚接他们回来!”
“噢,他们身体还好?”苏淮明问道。
“恩!”陆宝仪点点头,随即向着父亲说道:“爸,我累了,先回房了!”
“好的!”苏淮明应道,直到女儿走了,才回转身来,心里很是难过,自己的女儿太过刚强,这些年看着她撑得那样的辛苦,不知道她与温良哲之间是为了什么分开的,但最近二人之间有回暖的气象,女儿什么事,都与自己说,反倒与她的妈妈不亲近,昨天吃过饭后,女儿还陪自己在书房里坐了一小会儿,还兴奋的说,今天温家二老回来,那样的高兴,苏淮明也为着女儿高兴着,可是,今天看她这个样子,明显的,这是和老人家没有谈妥。
苏淮明走回卧室时,刚巧老婆陆夏也走了上来,拿着她新插的花,放到卧房的小圆桌上,他走过去,左右看了看,随即夸赞好看,陆夏随口说道:“这手艺还是当年向那个小保姆学的,这么多年来,还就那个小保姆有点闲情雅致,看着俗气,手却巧,就是人太小气了,不过说了她两句,就气得跑了。”
苏淮明怔了下,想起来,妻子这是说着那个叫曾芳的乡下女孩子的。
他一怔之下,手就碰到其中一朵花枝上的刺,手指尖,猛的出了血,陆夏呀了一声,说道:“弄得花都脏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原是白色的花瓣上,落上了猩红的血点了。
苏淮明听了,只转身走了,心里想着,自己在她的心里,到底还不如一朵花的金贵,而当年同样的事,那个小保姆则想也不想的抓了自己的手指,放在她的唇里吮。
那软软的唇舌,裹着他的手指,他怔然间,见她紧张的神色,吮着吮着,她仿佛感觉到不对劲,抓着他的手指,停住了,翻眼睛看他,眼睛很大,“先生……”她嘴里含糊。
他不爱她,可是,那一刻,却极是舒坦的,原来,女人的温柔是这么回事……
华天公司的小会议室里。
苏静和与肖逸将温良哲之前给的建议整理好,又重新给北城区改造图进行了定位,改了几处关健的地方,这天下午就把温良哲请来了,在小会议室里,两个人将图纸做成电子版,给温良哲演示,苏静和进行着讲解,但她发觉,自己说完后,温良哲有着短暂的失神,这点与他平素的为人太不一样了。
而且,陆宝仪也在这里,两个人隔着两张椅子坐着,温良哲在苏静和说过后,一点的反应也没有,苏静和和肖逸互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陆宝仪,陆宝仪却看着投影上已经不动的图纸发呆着。
苏静和轻咳了下,温良哲回神过来,脸上微有些不自在,为着自己刚刚的走神,他说道:“还好,之前说的缺陷都改了过来,不过,我的意见,也许有太多我个人的喜好因素在里面,这一次,之所以推荐你们,就是看中了肖逸的才气,与静和的稳妥,肖逸的许多建筑构思都很有想法,而静和,则在大局的构图上有一定的思想,你们思想的结合与暴发点,才是这次设计的精彩所在,所以,不要被我的想法所束缚,设计要合理,更要大胆,西方建筑,推崇着理性与科学,而我们中国的建筑,则更注重于民俗文化及伦理的秩序。你们要将这两方面完美的结合起来,我建议你们还要多到当地去体会,现在,网上关于城北改造的贴子也出现了最高峰,我点了看过,有好多有建树的提议,你们也可以去浏览下,设计不是脱离于生活的,而是为着生活更好的服务的。”
苏静和与肖逸忙着点头,见陆宝仪不置可否,而温良哲也意兴阑珊,他们就收了电脑,先走出了会议室。
苏静和与肖逸走出去后,那会议室的门又关上了,因为刚刚用投影仪,所以,会议室里的窗帘都挂上了,现在,只有投影仪的光,射在对面的墙上,他们坐在对面,似陷在黑暗中。
“爸妈情绪还是那样的激动吗?”陆宝仪好半天才问道。
“没有,你知道他们都是不易动怒的人!”温良哲说道,他是孝子,父母早年为了事业,所以,生他时已经年近四十,他从小就在极为刻板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也造就了他自己内敛而淡定的特性。
父母都是建筑设计师,应该说,温家祖上就都是这一方面的专家学者,他的爷爷,是早期留学德国的留学生,新中国成立,突破阻力回国,父母是爷爷指婚,当年爷爷就是相中了温良哲的母亲,也是有灵性与才气的女设计师。
他们一生清高,是好多家建筑学院的名誉教授,许多国家,省极项目的名誉顾问,温良哲的天赋得以遗传他们,又生在这样的建筑设计世家,所以,成名极早,现在在建筑设计界的名气,已经超过了自己的父母。
父母相濡以沫,有着共同的爱好与特长,这一点,也一直是温良哲最敬仰的夫妻模式。这一点也成为他之后婚姻生活的准则一样,虽然陆宝仪毕业于金融系,但她却给了自己最好的灵感与创作激情,新婚那两年,是温良哲创作最高峰的时候。
“可是,他们也不能原谅我,是吗?”陆宝仪说道,对于公婆的脾性是十分了解的,有着文人的清高与固执。
“当年是我处理那件事不当,也不能全怪你!”温良哲说道,当年,他一定是疯了,所以,在收到光盘与相片的时候,他……
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这样平静的谈起当年的那件事,许是因为,温良哲已经决定重新接纳陆宝仪之后,他已经想把那件事,彻底的忘掉。
但光忘掉是不行的,事情终究是发生过的,就如现在,父母过激的表现,让他也第一时间,就想起那些光盘上不堪入目的镜头,与相片上,他最心爱的女子,赤身露 体的样子。
他知道这辈子,这都会是他心底的伤,永远的弥合不了的伤口,那关着的窗帘也让他们现在终于敢于面对曾经的不堪。
静的空间里,只余了他们的呼吸之声,有人在外面走动,有人与秋琳在说话的声音,陆宝仪知道,秋琳尽职的在外面,阻着外人再走进来。
秋琳与茉莉都是一期进公司的员工,自己那时淘气,别的公司事宜都不管,却喜欢在招聘会上出风头,看到这两个女生,就拍板录入了她们。
那是她与温良哲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温家的生意不大,主要是以设计所为主业,设计所都归温良哲主管,温父主管生意,新婚之初,还没有天天的时候,陆宝仪有时间就会陪温良哲一起上班,夫妻同进同出,羡煞旁人,后来有了天天,她还有挺着大肚子,拿着家里王婶做好的饭盒,送给加班的丈夫,那一段日子,在他们分别的这四年间,不停的被他们回忆,为什么忘不掉,是因为曾爱得那样的纯粹、幸福……
“宝仪,其实,这些年来,我也一直不知道,当年的事,是不是如果我换一个方式方法,就不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如果当时,我不是不谨慎,让父母看到那些东西,我想现在,我们的复合,也许就容易得多了,我爸妈他们,在那件事之前,一直都是很喜欢你的!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所以,请你不要责怪他们,相信他们为了我,为了天天,最终,也会重新的接纳你的,只是,我前段日子,一点预先提醒也没有的,就将我们合好的事告诉他们,也许在情感上,他们一时接受不了的,不过,相信我,他们还是会妥协的!”温良哲说道。
陆宝仪伸出手来:“良哲,就算他们不原谅我,我也不怪他们,是我的错,怪不得他们不再爱我!”
温良哲伸手出来,隔了两个座位,握住了她的手。
陆宝仪的手冰凉的,他攥住了,心疼:“宝仪……”
陆宝仪听到温良哲欲言又止的叫着自己的名字,她知道他在犹豫着,她怕,瞧不清他的脸,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表情,那些事,这么多年过去了,终究还要摆到桌面上来吗?她不想,她拼命的想忘掉那一切,可是,她知道,那件事,会一直的横亘在他们中间的,那个古华威说得对,温良哲是完美主义者,他断定,温良哲不会再要自己的,但他没有料到,温良哲终于握紧了她的手,并说再不分开,他还要她的,虽然,她已经不完美,陆宝仪怕,害怕自己有一天,挺不住了,会将那些事,全盘的托出,但她又不能,这关系到自己的父亲,与丈夫温良哲的前途性命,她不能说。
陆宝仪的手纠结的,一些话堵在嗓子眼,就要说出来,却生生的咽了下去。
“宝仪,我有多恨……”温良哲的手捏紧着,为着她的缄默。
可是,一座大厦,四十二条活生生的性命,她不要让心爱的人,来背,一切因为她而起,她还是自己来担负吧,良心上的,公德上的,把所有的罪恶都让她来承担吧。
这些年,自己的痛苦已经过去了,或者说,已经没有那么的痛了,这些秘密,她是要带到棺材里的,是永远不能向着他说出来的,不然,陆宝仪站起身来,半蹲在温良哲的膝前,感觉到他的手,轻轻的拂过自己的头发,她心底的惶然才压了下去,她微微的仰头,“良哲,你恨着我吧,恨着我,这样,我会好受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