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走他最重要的东西?
高晚悦冷眼瞧着,不就是高湛身后背的那个人吗?高演可不是这样一个不冷静的人,今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那位母后,可他忘记了一个事情,那个女人不只是他的母后!更是高晚悦与高洋的母后,她在这宣训宫才是至高无上的太后。
见那些银甲兵正在犹豫的不为所动,高晚悦看着身边的士兵,抽出他腰间的佩剑,右手握着宝剑直指安幼厥,好久她的手中没有紧握利器,也没有握着这重量的东西,只觉得沉重,可依旧立于寒风之中。
高晚悦正准备迈出第一步,只觉得手腕一紧,看着自己左手被紧紧地抓着,低头望去,一抹紫色的身影,再抬头便对上桓鸩那空洞的眼神,黑暗深邃,略带疑惑的看着桓鸩,不明白他这个举动是何意?
“长公主,您不要冲动,您迈出这一步可能就无法回头了!”桓鸩严肃无比的看着她,怕她的冲动带来无法弥补的后果,不只是与安将军的关系无法缓和,与其余高氏家族的人,也就是相当于决裂了。
“你是在教我做事吗?”高晚悦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轻轻一甩,挣开了他的手,她难道只是一个无知的女子吗?就只能凡是都要听这帮男人的摆布?完全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提起剑每走一步,也只觉得脚步沉重,心里也压制不住那份恐惧,而安幼厥不偏不倚的挡住了她的去路,只听得高晚悦冷冷的说道:“让开。”
“晚晚,不要冲动,你不能杀他们!”安幼厥站在那里就像是一道屏障,高演风姿挺拔,站在原地,高湛背着娄昭君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即使没人知道为什么安幼厥会挡在他们前面。
“本宫何时要杀人灭口了?倒是你,不该护着他们!”高晚悦还是没有勇气,拿着剑对着安幼厥,只能将手中的宝剑握得更紧,手心微微出冷汗,从指尖传来的冰冷,一点点的蔓延到全身。
“晚晚,你先将剑放下,并且退兵,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的!”安幼厥并没有穿铠甲,这一身蓝色锦缎在寒风猎猎之中,英姿飒爽,所有的人都在屏气凝神的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没有人敢上前打断,“你不能背负弑兄杀母的罪名啊!”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噤若寒蝉,或许之前这位长公主的意图已经呼之欲出了,可是没有人感这样的说出来,看起来宫中长公主与驸马不睦的传言倒也并非空穴来风了。
“安将军,可是在命令本宫?”高晚悦眉头紧皱,今夜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放走,自己如何都说不清楚了,现在她没有起过杀心,可不知道人人看着她这副架势,都是以为她要将高演一行人除之而后快!
“高湛要带走的不仅仅是他的母后,更是齐国的太后,也是本宫与陛下的生身母亲,又岂会伤害自己的母亲?太后娘娘身体不适,不在宫里好好静养,带出宫去舟车劳顿只会将病情恶化,让人职责本宫与陛下的不孝!”转过头看了眼桓鸩,“来人,请太后回宫!”
走过来五六个侍卫抬着一顶软轿,正欲请太后上轿,可是高演仍是防备着这些人,不准他们上前一步,高晚悦也是非要将娄昭君请回宣训宫不可,也不肯退让一步,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
身后传来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演弟,这是何意?”此声一出,所有的人都分作两列回头望去,纷纷放下兵器跪在地上,而立之年的帝王依旧是一身倚势凌人,高晚悦眼眶有些红润,这个久违的声音,一直在等着他醒来,现在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那这么久以来的辛苦也是值得的了。
桓鸩待这位年轻的帝王走近,便单膝跪在地上,高洋走到他的身边,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拍了拍,或许对于下臣这便是最荣幸的肯定,这么久以来他也知道都是要靠桓鸩来替高晚悦周旋的!
“哥...”高晚悦声音哽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刻的千言万语如鲠在喉也都汇成了这一个字,包含着太多的感情,
“晚晚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情就都交给朕吧!”他伸出手将高晚悦拉到自己的身后,现在他站在这里,就要有人护着她了,无需要再故作坚强的撑起大局,有时候想想站在高处,要背负的事情,又何止千金之重!
“恩,好。”高晚悦开心的点了点头,现在她可以不用受千夫所指,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做一个撒娇的妹妹就好了,这世之污名全部落在她的身上,虽然她可以不用在意,可是要承受的痛苦,远远大于这皇权带来的荣耀。
“来人,请太后回宫!”高洋站在高演的对面,二人身上的霸气不分伯仲,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王公公带着抬着软轿走到高湛的面前,一脸和气的说道,“王爷,太后的病情还是回宫疗养吧。”高湛迟疑的看着高演,见他不动声色,也只能任由王公公带走了娄昭君,他们可以相争,可以却争不过这个帝王。
高洋看着高演放弃了挣扎,嘴角带着得意的微笑,这也正是他想要看到的,小声对身后的高晚悦说道:“想要击垮一个人,就要夺走他最重要的东西!”
高晚悦看着他伟岸的身影,这么多年他或许就是这么做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会狠下心来,其实这帮人所有的不过就是小孩子家的手段,为了夺得母亲的宠爱,而各显所能,可看来还是高洋更胜一头!
果真,男人活了多大都是个小孩子,就像这帮高氏男儿,都已经是有家有室,甚至登上了帝位还是跟小孩子心性一样!
高洋看着站在高演身前的安幼厥,他再一次的站在了与他的对立面上,反叛之心昭然若揭,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曾经的威震天将军也只能是流传在邺城的传说了,名不见经传。
“安卿,可是要谋反?”高洋双手负在身后,在银甲兵面前踱步,高晚悦的心又开始紧张了起来,若是之前她还有实权的时候,只要自己不计较就好了,可现在高洋醒了,他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微臣不敢。”安幼厥将手中的兵器放在地上,也跪在地上,俯着身子叩首,额头、双手贴在这砖地上,他从来都不管会得罪谁,只求无愧于本心,可是这样的人,在官场上很难生存下来,倒不如桓鸩圆滑,
高晚悦再看向身边的桓鸩,他的神情复杂,有些想要赶尽杀绝的样子,高晚悦先一步挡住了桓鸩,走到了高洋的身边,“陛下,安将军并无此意!还望陛下息怒!”
此话一出却觉得有人在背后拽自己的披风,回过头却见桓鸩在轻轻的扯着自己衣服,“嘘!”小声的提醒着自己,他并不想让高晚悦说话,高晚悦看着他的眼睛,空洞且深邃,恍然大悟一般,瞪大了银灰色的双眸!这样贸然的替他求情不是在救他,更是害了他!
“想要击垮一个人,就要夺走他最重要的东西!”
高洋刚刚告诉她的道理,转眼间她就忘记了,她的眼睛只能看到高演那个她与高洋可以看做共同的敌人,可是,她却忘记了,当娄昭君的事情被处理好了,剩下安幼厥的时候,她与高洋就不是站在同一战线的朋友,而是站在对立两面了。
对于安幼厥来说,自己也是重要的人,如果自己沦为人质,就成了他的掣肘,安幼厥也会因为他受制于人,这样可就不美好了。
高洋轻轻的推了高晚悦一把,将她推到桓鸩的怀中,走上前去,看着俯身在地的安幼厥,如此这般的顺从,倒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开口说道:“来人,将安将军关入大牢!”
高晚悦想要挣脱桓鸩的怀抱,可是却被他紧紧地抓着双臂,动弹不得,那一刻她明白了,自己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再多的求情与违逆,也只会招来高洋的厌烦,可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若是高洋就这样一睡不起了该有多好?
自己属下的问题处理完了,没有人再阻挡着他的脚步,便可以放心的处理那些看着碍眼的人了,他看着伤痕累累的高演,轻谑道:“演弟,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一身伤痕,看着着实狼狈不堪。”
“若是安心的在封地做个清闲的王爷,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高洋言语之间看着这些人如同蝼蚁一般的轻蔑,他们所有的终究是白费的,不管怎么折腾都不能翻起巨浪,可还是不甘心,这般的执着就只能摔得更惨!
“不劳陛下费心了!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任何责罚臣弟都甘愿领受,只求不要连累湛弟!”高演倒也洒脱,没有学得一副输不起的样子,倒也多了几分大家的风范。
她曾经见过那些本来趾高气扬的人,可是一听说要被处死,就吓得屁滚尿流、魂飞魄散,完全没有了当初倔强的样子,一点骨气都没有,令人瞧不起,即使是输掉了也要有应该有的气度!
“很好,这才是我高家的男儿!”高洋拍了两下掌,表示对他的认可,终归是自己家的兄弟,可是都走上了他们大哥高澄的道路,最终都将归于尘土覆灭,消散在史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