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敏敬听懂她意思了,迈出一步的脚,收住了。
而后问她:“需要给你空间吗?”
程弥点了下头。
几秒后,房间内重归寂静。
黄昏散尽,夜幕彻底降临。
随着最后一丝黑色降落,万物沉寂,程弥沉底进这座囚笼。
这里锁禁着司庭衍病态扭曲的爱意。
他自缚了一座囚笼。
——
凌晨零点。
一个需要转机两趟的国际航班在首都起飞。
程弥乘坐国内航班,从首都机场出发。
这趟国际航班在国内转机一次,三个小时后落地南方的一座城市。
在这座城市的酒店短暂休息一晚,隔日中午,程弥出发去机场。
办理好登机手续,在航站楼临登机前,她接到了蒋茗洲的电话。
今天程弥新歌发行。
中午十二点,一首《特症》,遍布全网。
作词,作曲,歌手,三栏都是程弥的名字。
这首歌写于前年的十一月八日,司庭衍在国外留学第四年的生日。
是程弥给司庭衍准备的一份礼物。
当时司庭衍还没回国,在国外上学。
程弥在十一月八日的零点给他点起蛋糕蜡烛。
而后一夜没睡,躺靠在阳台躺椅里,在满城沉睡里一字一音写下了这首歌。
程弥那年大二,已经决定好下一年大三出国做交换生,去找司庭衍。
只不过司庭衍比她先回来了。
而她这首歌当时也没如期发行,发歌过程中出了点问题,便被暂时搁置。
现在顺利发行了。
这座城市有艳阳天。
飞机起飞,程弥耳机里放着《特症》。
“搭上夜的车无意闯赴美梦,
撞见神明精奏的诗颂,
只偷一眼春心蠢动,
点支烟却不及你呛我眼深,
烟唇对坐缺氧亲吻,
做对昏医共生,
不愈这特症,
你不是飞蛾扑火,
我殉身遁入黑暗同你惹祸,
与你孤宙里陷落,
爱至惊天动地起焰火,
浪倒灌星河坠落,
偎热永恒在宇宙残存的体温里,
心脏长了你姓名,
你瞳孔解我的瘾。”
机舱外,飞机闯入了一个蓝色世界。
海天一色,无边湛蓝涌动着粼光,白云如飞鸟群掠过境。
程弥对司庭衍的告白,振翅在六千米高空。
飞向他的所在地。
——
飞机越跨大洋,途经两个国家,掠过无数城市,最后降落在西半球。
航班时长累计三十多个小时。
到达这座城市上空,繁华灯火渐渐闭眼,城市已经陷入沉睡。
程弥下了飞机,城市遭低温侵袭,空气冻到人浑身结冰。
程弥却不觉得。
从踏上这片他在的陆地,和他共呼吸一片空气,血液里躁动都被唤起回应。
从心脏开始复苏,蔓延至四肢百骸,浑身都发烫。
雪落下肩头,程弥拖上行李箱,离开机场,赶往医院。
只想着去见他,快点见到他。
零度以下的气温,黑天里雪花纷洒,覆盖上斑斓大地,视野一片白茫茫。
街道人车稀寥到寂静,楼房被染白头,拥攘在这个冬天里。
从机场到医院,车窗外,发白的街景流水一般往后倒退。
程弥靠坐在车后座,脑后束了高发,雪色映衬下,精致五官凝一层冷色。
体内却不是天寒地冻。
时间缓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似焦灼啃咬上她心脏。
程弥视线落在窗外,出租车驶过的建筑,街道,她都熟稔于心。
景色和她想象的相差无几。
她甚至知道接下来出租车要驶进哪条路。
从厉执禹告诉她司庭衍在哪个医院那一刻开始,从机场到医院的路线,她查看一遍遍,已经眼熟到能默背。
车穿行在夜晚,驶过无数条雪街。
最后刹停在程弥心潮卷涌的目的地。
隔着一扇车窗,医院大楼庞大璀璨,近在迟尺。
他就在这里。
程弥没有一丝停顿,伸手推开车门。
下车冷风裹挟雪粒扑面而来,身体被冷气温包围,鼻尖气息都快冰冻。
一路熨烫的心脏却愈发发烫。
满腔心火都在急涌着想看到他。
牵引着她一刻不停往医院走。
雪地广袤无垠,立着璨火高楼,树着枯枝灰杈。
程弥一身黑色大衣,黑色长靴,推着行李箱朝医院大门走去。
世界很寂静,寂静到只有她这身黑色,行走在这满地白色里。
可她并不孤独。
在她走向医院大门,还没走近门口的同时。
医院大门走出来人影。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被身后的人推着走出医院。
雪花纷扬在程弥面前,视野模糊不清。
视线触及某个模糊的轮廓,只一眼,她某根已紧绷两月的神经被挑动。
脚步被惊怔牵扯住,眼睛紧望着那处。
轮椅上的男人,一身黑衣大衣,肩身笔挺。
他身后男人推着轮椅,身后跟着两个推行李的人。
像是要离开医院,马上要去什么地方。
程弥所在位置不显眼,对方并没看见她。
距离在缩近,双方在靠近。
模糊五官在渐渐清晰,不明神情也在渐渐明晰。
然后,他们走到了雪下。
坐着轮椅的人面容彻底清晰。
司庭衍坐在轮椅上,身姿笔挺颀长。
黑色大衣禁束无数情绪,脸色冷淡,白皙到如凝一层病态冷冰。
他并未抬起那双黑色眼睛,略微低眸,不知在看手机里什么。
司庭衍没有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