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野岭的,倒是有个代销点小超市开着,可是没有服装店,更不可能出售适合陈世坤的衣服。
肿么办?只能滚回去呗!
小许同学面带骄傲挺胸抬头往回走,就跟凯旋而归的大将军似的,留给锦瑟一句:“等我十分钟。”
林锦瑟也往回走,留给陈丹阳一句:“妈等你吃午饭。”
这会儿狼狈的陈世坤又发现了自己的西装薄外套上沾染了黏糊糊的不明半液半固体,恶心的干呕……
陈丹阳捡起地上碎掉镜片的眼镜腿递给陈世坤,她又想哭又想笑,怎么爸爸跟许叔叔就像班里调皮好动的男同学一样,怪亲热的说着话就打了起来?
碎了眼镜,陈世坤眼前是模糊的,重新挂上眼镜腿,一样模糊,就好像他再也修复不了的婚姻。
“丹阳,你去吃饭吧,爸爸这就回去了。”
他的声音苍凉又无助,也不愿意用脏污的手去触碰女儿,抬了抬,又收回去,转身走开。
背影落寞啊!
“可是……爸爸还没看到幸运跟安康,还有吉祥……”
陈丹阳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孩子的世界还是单纯的,小姑娘决定填饱肚子后跟妈妈聊一聊,之前是爸爸欺负了妈妈,今天得算是小许叔叔帮着妈妈欺负爸爸了吧?那么,不就扯平了?或许爸爸和妈妈扯平之后又可以在一起了呢。
来之前爸爸可是恳求自己要帮忙劝劝妈妈回家的,爸爸保证不会把外面的野女人领进家给她做新妈妈……
可是,小姑娘注定要失望了。
洗漱干净穿戴一新的小许同学毫不客气的跟锦瑟坐在一起,细心周到给母女两个做服务,跟同桌吃饭的刘老攀谈的更是投机,加上冯婶儿那副看女婿般的眼神,刘老把饭吃到一半,就确认小许身份的提升了。
“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哈,来来,老头子我敬你俩一杯。”
其实喝酒的只有刘老,其他三人全喝的果汁,锦瑟为了表示谢意,拿出了一瓶珍藏版古井贡酒,在1977买的,花了她五块钱呢,足够珍贵。
所以,刘老喝的这样满意,尽管之前看到瓶盖打开了还大为喟叹,说是要“暴殄天物”了。
陈丹阳安安静静喝果汁,大眼睛叽里咕噜一直在母亲跟小许身上打转儿,她知道小许叔叔对母亲最好,几年如一日的好,刚才打爸爸也是为了给妈妈出气,可是目前这样——是她能想到的意思吗?
奶奶曾经跟陈丹阳说:“你放心,你妈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找得着什么样的成器男人再嫁?早晚免不了回来,气儿消没了,跟你爸的日子照常过。”
那为什么眼前的场景根本不像奶奶说的样子?
锦瑟招呼端上最后一个菜的冯婶儿:“一块儿来吃吧,辛苦。”
冯婶儿摇头,表情带点遗憾:“我刚才在后厨吃了,本来还准备着李老板的饭食,结果急火火的收罗了咱一箩筐青菜就走了,说有急事儿。”
锦瑟嘴角浮起一抹笑,没跑了,今天随着李老板来的那个女伴儿肯定是王曼丽,没脸皮见熟人,溜之大吉。
也好,省的见面两尴尬。
冯婶儿没得忙了,坐在司机那桌对着这边说话:“林总你别光喝果汁,我给你沏了金银花哩,败火,新上山摘的,味儿不苦。”
“好。”锦瑟好脾气的答应着,拧开了保温杯的盖子,小啜一口。
果然不苦,还自有一股新鲜的清香。
“山上金银花很多吗?”她心中微动,真是在1977呆成习惯了,看到什么都能想到卖钱。
“多哩,就是不好摘,一小瓣一小瓣的,不能等花儿开开。”冯婶儿一脸的见怪不怪,“咱山庄里也留着几棵老桩子哩,不是你专门叫留的?”
“我?”锦瑟自嘲的笑了,她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城里人,哪里认得金银花的植株?建山庄的时候倒是安排保留着灌木丛……
“既然知道了,以后好好养护着就是。”小许一脸温柔缱倦的说,“你喜欢,那就多栽种些,都交给我。”
两个人四目交汇,空气都登时粘稠了起来。
“妈妈,我尝一口。”坐在另一侧的丹阳发力了,扯着锦瑟的胳膊吸引注意力。
刘老哈哈笑,乐不滋儿的又抿了一口酒,锦瑟许诺了这酒喝不完给他带着,不着急喝。
陈丹阳像个夺宠的小宝宝,就着母亲的手在母亲的杯子里喝水,品味了一番,下结论:“不如果汁好喝,不甜。”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金银花算是中药材,能治病,自然不需要用甜蜜来包装自己。”锦瑟的话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态度特别熟悉,离婚之前的林锦瑟就是喜欢用这样教训的口气跟女儿说话的。
她心头一酸,立刻转换语气:“当然了,如果能够研发出一种药,吃起来像糖一样甜,又能快速的治病,那就完美了。”
陈丹阳被母亲描绘的这幅美好未来图给感动到了,声音脆脆的接上:“巧克力味儿的药也可以,还有苹果味儿、芒果味儿……咯咯,咱们一去医院,医生就问咱们想吃什么味儿的药……”
小姑娘说的眉飞色舞正开心的时候,倒霉男人陈世坤终于上了路,慢吞吞驾驶着汽车,因为眼睛看不清楚对面或身边的车。
车窗全部落到最低,音响的声音就被外面的喧嚣阻隔了,主要是蝉鸣,天儿越热越是疯狂的叫,不,是唱,不肯停歇的唱。
“蝉活七日,向死而生”,蝉的生命从破土开始算起,就是这短短的七天歌唱时间,因为自知生命短暂,所以才急切的疯狂的歌唱对吗?
陈世坤的眼泪,慢慢儿沁出了眼眶,他踩了刹车,升起车窗,伏在方向盘上……
他是真的,彻底的,失去了林锦瑟。
如果锦瑟见到自己还会有恨,该多好?陈世坤宁愿被她打骂。
可是没有,看到他被小许打的那样狼狈,锦瑟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心疼,连他碎了眼镜片开车会有危险都不在意,离开时留给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马上要清走的垃圾。
这才离婚多长时间啊?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