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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婚生依赖 第71节

    他脸色果然变了,居然否认:“其实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那里埋藏的人,会是她的母亲。
    直到她的怀疑烧到二叔身上,直到两人海边放烟火那天听她说起2月14这个特殊的日子,他才明白。
    他也跟她一样,不相信这世界上有这么可怕的巧合。
    她家里消失的尸体,同一日他家中掩埋的东西,时间、形态高度吻合,绝不可能是巧合。
    “不重要了,反正现在挖出来,就看证据,你事先知不知道……都不重要。”
    她今天说的最多的三个字就是“不重要”——她身体怎样不重要,他是否知情不重要,他们之间究竟怎样走下去,也不重要。
    “有句老话,叫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二叔害死的不止我爸爸,还有我妈妈。现在我跟你,差不多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了。我不恨你,但也没办法再跟你在一起了,我会想起他们,想起我妈妈……在你家的花园地下沉睡了二十年。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从一开始,就是因为这个才跟你在一起的。”
    那种心跳失序,仿佛瞬间就要爆裂开的感觉又来了。
    聂尧臣握紧了她床尾的护栏,用力得指节都发白。
    “这种不是真心的话,以后都不要再说了。”
    赵元熙又笑:“你错了,我跟你认识这么久,只有这一句是真心的。聂尧臣,我没爱过你,一天、一刻、一分、一秒都没爱过。我进你公司应聘是设计好的,在你家附近偶遇也是设计好的,为的就是要找我爸妈遇害的真相。我跟你做/爱、关心你都只是为了换取你的信任,不是因为喜欢你,非你不可,我们之间的所有事都跟感情无关,你听明白了吗?”
    他那么聪明,不可能不明白,甚至这段话的每一个字,每一处语气的停顿都可能印刻在他脑海里,很久很久都忘不掉。
    所以他终于走了。
    眼睛里突然有什么落下来,擦掉,又落下……一时间止都止不住。
    心里也好像有东西跟着一起流淌出去,流空了,她反而轻松了似的,最后一点负累也卸下了。
    她红着眼睛按床头铃,秦飞白就在门口,比护士来得快:“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她朝他笑笑:“有没有吃的,什么都行,我突然感觉到饿,都快饿死了。”
    第75章 【二更】骸骨,已经拼好……
    市局很快打来电话请赵元熙去,作为受害者的直系血亲,配合警方取证。
    元熙先回家,洗头洗澡,换了整身干净的衣服。
    昏睡之后不吃不喝,好不容易恢复了饮食,这两天她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
    “还好吗?”含琦仍然担心,“你要是撑不住,我跟田师兄他们说说,过两天再去,没关系的。”
    她笑:“我看起来这么弱不禁风吗?只是跑一趟,又不要我去捉贼。”
    她看起来的确还好,没有想象中的愁苦不堪。
    夏婵嚷嚷:“你还说呢,前两天睡都睡不醒,我们都快吓死了。”
    “有点时差而已,没事。”
    聂尧臣就特别不擅长倒时差,现在也被她拿来当借口。
    邱含琦说:“我陪你一起去吧。”
    “好。”
    她朝含琦笑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就最后再麻烦人家一次。
    依旧是田隽警官接待她,带她到楼上办公区域。
    “我们今天主要是取一下你的dna,跟新发现的骸骨以及当年第一现场的样本做个比对。”
    元熙点头。
    含琦安抚她:“不用紧张,很快就好的。”
    很快有法医和专案组的侦查员过来,采样的过程的确很快,快到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破案过程中最重要的环节之一。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田隽跟她们也算熟识了,一来就解释过,聂权现在已经作为重要嫌疑人被采取强制措施,其他的还在进行中的流程现在还不方便透露太多。
    赵元熙问:“挖出来的……骸骨,已经拼好了吗?”
    “嗯,拼好了。我们主任法医师也已经重新做过全面的勘验,死者年龄三十岁左右,有过生育史,背部中刀,死因可能是锐器刺破肺部导致的失血性休克,符合赵小姐你当时的描述。”
    这样的消息不知该欢喜还是悲伤。
    元熙脸色越发苍白,“那个,我能看她一眼吗?”
    田隽点头,“可以,我带你过去。”
    含琦仍旧担心,但这是作为家属的权利,她也迟早是要面对的。
    骸骨放在技术中心专门的尸检所内,有一个专门的房间安置。
    赵元熙他们只能在房间外面通过玻璃看一下。
    原来一个人到最后剩下的不过如此。
    没有皮肉,没有血液,精神思想也都已经消亡,颅骨突兀地隆起,脑组织却早已荡然无存了。
    元熙看着那副被泥土和水分侵蚀到发黄的骨架,不由自主地把手掌贴在玻璃上——哪怕是隔空的也好,她想要再次触碰自己的妈妈。
    没有眼泪流出来,但心里的悲伤没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
    闭上眼睛,妈妈的形象仍然很鲜明的在脑海中浮现。
    “走吧。”含琦轻拍她肩膀,等案子彻底了结,就可以将尸骨送去火化,入土为安了。
    回去的路上,元熙说想去一趟花店。
    从被迫跟聂尧臣一起离开春海市,到这趟重新回来,都没怎么管过花店的状况。
    听说聂尧臣委任肖灼兼职照看,另一边则是就近在咫尺的夏婵在帮忙看顾店里的生意,两个店员萱子和詹行知也很稳定,尽心尽责地做事,店里的营业额比她离开的时候差不多翻了三倍。
    见她回来,大家都很高兴。肖灼放下手里刚扎好的一束花,拍拍手道:“77姐,你要再不回来,我都要转正成正式员工了。你看我现在这技术熟练的。”
    好好一个特助,愣是给逼成了个体商户,也是万万没想到。
    元熙坐下来,接过他手里的活,帮他一起包,问:“现在还是那么多人慕名来看小詹吗?”
    “那可不!”萱子笑嘻嘻接话,“名副其实的网红店!”
    詹行知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倒是肖灼急吼吼道:“现在还有我,还有我啊!人家是女仆咖啡馆,我们是帅哥鲜花铺有没有!”
    夏婵呵呵了一声:“我看你是最近最流行的那种男人。”
    “什么什么?”
    “那么普通却那么自信。”
    “我好歹也算盘正条顺吧,怎么就成普却信了?”肖灼委屈巴巴的,“77姐你评评理,就我们聂总那颜控,要外表不好看能进总裁办吗?”
    夏婵:“所以你现在离开总裁办了呗。”
    “……”竟无言以对。
    大家都习惯了他跟夏婵这样你来我往的斗嘴,嘻嘻哈哈笑闹着就过去了。
    门头上又来了客人,小詹照例很耐心地介绍花束品类,萱子负责收钱找零,门上的门铃好像换过一个新的,仍然清脆地说着欢迎光临。
    跟市公安局办公区看到的一样,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saki自从那一天之后也没再来过花店,也许只是看错了,也许她真的忘记了这个地方,那样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赵元熙也跟着他们笑,看不够似的,想把这些景象都牢牢记在脑海里。
    她还有个地方要去。
    每个人都有正经工作和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整天二十四小时地守着她。
    她给值班的邱含琦发了消息,让他们不要担心。
    春海市有个南海禅寺,也在山上,但跟聂家花园所在的半山湾在相反的方向,因本地老百姓信佛的人多,香火很盛,日日都有很多法事,进山门就能听到佛歌。
    这些年寺庙专设了存放骨灰的佛堂,也是跟殡仪馆合作的,没有在公墓下葬又不方便带回家中的亲人骨灰,就存放在这里,随时可以来祭奠。
    沿山路拾级而上,松柏千枝,亭亭直立,高崖有山泉垂直而下,砸开白色水花之后变作潺潺流水,从寺庙前的石桥下经过。
    元熙很喜欢这种感觉,山中岁月,悠然静谧,适合修行,也是人安息的地方。
    她在门外买了香,又在前殿功德箱前捐了功德钱,才走入供奉骨灰和灵位的后殿。
    工作日没有多少人到这里来,诺大的空间里连带洒扫的老僧人,也只有两三个人。
    元熙带了一束野菊来,山路上开得灿烂无比,比她店里那些经过精心修整的花束更有生机。
    她把花放在自己最熟悉的那个位置上,轻轻叫了声爸爸。
    无人回应。
    阴阳永隔,这么多年,她应该已经习惯了,可今天她却特别希望父亲能应她一声。
    当初父母同时遇害,家中没有什么积蓄,身后事都是最简化的流程,骨灰盒都是殡仪馆送的,无处安放,只能寄存在这里。
    工作以后,她在公墓买下一个位置,却没有急着把父亲的骨灰转移过去。
    她在等,等着案子真相大白那一天。最重要是找到母亲下落——她总还怀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希望妈妈还活着,那样的话她们母女俩可以一起来为父亲移葬;哪怕是最坏的情况,只找到尸首,她也能将双亲合葬到一处,逝者已矣,可以瞑目了。
    可当她真的见到母亲尸骨的一刻,她觉得这样的计划自己大概是做不到了。
    “我是不是很没用?”她轻声问父亲,“都到了终点,我竟然只想逃跑。”
    她天生难以集中精力,却偏偏投入了一辈子的时间,倾其所有,专注于寻找真相这一件事,可以说是精疲力尽了。
    等到这件事画上句号,她不知道接下来可以做什么。
    她无法面对失散多年的妹妹,也无法面对自己。
    她曾经在书里读到,林徽因梁思成夫妇早年南迁时,在长沙遇到日军空袭,炸弹落在住处附近十几米的地方,夫妻俩一人抱起一个孩子逃生。她后来在信中写,“我们停了下来,心想这一回是躲不掉了,我们宁愿靠拢一点,省得留下几个活着的人去承受那悲剧。”
    就是这样,活着的人承受的悲剧,比直接死去的人更痛苦。
    父母要是带她们姐妹俩一起走了,说不定反而好一些。
    她是怨恨过母亲的,在揣测她可能因为婚外情而找来杀身之祸的时候,她短暂的恨过妈妈蒋虹,埋怨她跟这个家庭带来不幸。
    然而见到那副骸骨之后,这种怨恨却一点都看不到了,除了凄怆,就是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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