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慧茹坐在这窗明几净的家里，看着墙上挂着的丈夫的遗像，欣慰地笑了。
    回到莱州的时候已经晚上六点多了，有好几处路段堵车，两人的行程就被耽搁了些。方晓悠没有想到，夏雨辰竟然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她家的院子。
    “你来过？”她问。
    “废话！”他看也不看她，说道。
    她这才想起母亲说过，这四年里，他给家里帮过许多忙。想必，他也来家里很多次吧！
    “夏雨辰，谢谢你！”她说。
    “莫名其妙地说这种话干什么？”他瞥了她一眼，熟练地将车子停在她家单元门口，然后就下车去后备箱里取东西了。
    两人只取出了给她妈妈带的礼物，给其他亲戚的还放在车子里。
    赵慧茹正在厨房里切菜，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孩子们回来下锅，只有鱼还在砂锅里炖着。听见门铃响，她赶紧放下菜刀，洗了洗手就去开门了。
    “妈——”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候道。
    赵慧茹赶紧让他们进来，别过身擦去眼中闪动着的泪花。
    多少年了，她一直在想，女儿究竟会带一个怎样的男孩子回来，会不会是夏雨辰？今天，他们真的就来了！
    “累了吧？赶紧去洗个手休息下，我马上就做菜。”赵慧茹对两个孩子微笑着说。
    “妈，您别累着了，我去做吧！”方晓悠道。
    “不累不累，你给雨辰泡茶去，让他好好休息。”赵慧茹说道，“哦，对了，小悠，我把我那间房子的床单什么全都换成新的了，你和雨辰就在那个屋子里住，宽敞些。”
    “妈，不用了吧？”方晓悠道。
    “不行，你那个房子太小了，我想买个大床放进去，可是放不进去。再说了，怎么能让你和雨辰挤那个小屋子？我一个人住那一间太大了，还是给你们住吧！”赵慧茹坚持道。
    “妈，不用了，您别搬了，我们两个就睡她的房间，反正也就几天的工夫。”夏雨辰道。
    赵慧茹还要说什么，方晓悠就阻止了她，赵慧茹只得说“那我赶紧去炒菜，你们两个坐着。”
    母亲去了厨房，二人才去洗手间洗手洗脸。
    之后，夏雨辰便想先睡一觉再吃饭，这一路开过来也挺累人的，就走进了方晓悠的闺房。
    天，这房子还真是小！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一个小书桌还有角落里的一个简易书架和衣柜，就将房子塞满了，只留下一个人可以走的一道路。
    夏雨辰站在门口，半晌挪不动双腿。
    床头挂着一个相框，里面是方晓悠各个时期的照片，从黑白到彩色。他走过去，将相框取下，坐在床边仔细看。相框被赵慧茹擦得一尘不染，干净极了。
    他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啊？”她坐到他身边，见他看着自己的照片，问道。
    “你小时候真是挺可爱的，两只眼睛真大！”他指着照片，说道，“是不是黑白照片的效果啊？”
    “去，人家的眼睛本来就大！”她答道。
    他无声地笑了。
    “夏雨辰，要不，还是搬到我妈那间屋子吧，我这个房间太小了，你看这床，你睡不下。”她说道。
    他看了下，要睡下两个人的确是很紧张，却说：“没关系，挤一挤就好了。以前不是还在沙发上和你挤过吗？”
    “这怎么行？”她的声音有些小。
    “我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他拉过她的手，“我这是第一次正式登门，怎么能不懂分寸呢？何况——”他环视四周，淡淡地笑着说道：“以前，我一直在想，和你一起睡在你的屋子里是什么感觉。今晚就能知道了！”说罢，他盯着她，道：“你可不许破坏我的美好想象，否则，小心我把你从床上踢下去！”
    “你——”她并不生气，反倒是甜蜜无比。
    “好了，我先眯一会儿，你去帮你妈妈做晚饭吧！别让她一个人累着了！”他说完，就起身把相框重新挂回原位。
    她把被子给他拉开，就掩门出去了。
    夏雨辰躺在床上，眼里满满的都是她的痕迹。这是她从小成长的地方，那些日子里，没有他。
    曾经，那无数个夜里，她就坐在这张桌子前努力学习吧！
    他发现，这间房子原来是改造的阴台。虽然加了厚窗帘，可是，毕竟是靠着外面的，冬天应该很冷吧？
    她是经历了那么多苦难才走到今天的！
    想着想着，困倦便占据了他的大脑。
    方家这房子是老旧的家属楼，两室一厅的。因为方晓悠奶奶一直在和长子夫妇生活，因此，一间小卧室便留给了老太太。方岩去世后，方奶奶还是和大儿媳妇住在一起，直到去世。家中这么多人，三代同堂，方晓悠便从小就被放到阴台隔出的那个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子去了。
    方晓悠轻声走到厨房，帮着母亲一起做晚饭。
    （第七更）
    “雨辰呢？”妈妈问。
    “睡着了。在我那间屋子里。”方晓悠答道。
    “你怎么不把他劝过去？怎么可以这样子？”赵慧茹关掉火，就准备去叫女婿了。
    “妈，别管他！是他自己要求的。”方晓悠拉住母亲，道。
    “你怎么这样傻？”赵慧茹盯着女儿说，“雨辰是个好孩子，通情达理，我知道。可是，他那么说，你就不能依着他。你想想，他生在那样的家庭里，几时住过咱们这么小的房子？这要是让他家里人知道了，会怎么看待你、看待咱们家？”
    “妈，您想多了！”方晓悠道。
    显然，方晓悠对于家庭成员的相处还是缺乏理论与现实教育的。
    “傻孩子，妈妈对他好，也是希望他家里人可以同样对你好。”赵慧茹叹道，“那个家，不是咱们普通人可以应付的！”
    “妈，您可别这样自寻烦恼了。他们家人都很喜欢我的，不会为难我，您放心吧！”方晓悠拉着妈妈的手，劝道。
    “礼数，不嫌多的！”赵慧茹道。
    “妈，您就别管了，我自有分寸！”方晓悠道。
    赵慧茹也拗不过她，母女二人便在厨房里忙活着。
    夏雨辰睡的正香，就被一阵电话声给吵醒了。接通后，原来是聂云。聂云知道他要来莱州，便问他到了没，准备给他接风。
    “这都几点了，你也不早点说。”夏雨辰坐起身，揉着眼睛，说道。
    “能怪得着我吗？你来了也不说一声！”聂云道。
    “改天再见你，我丈母娘的饭菜马上就要出锅了。”夏雨辰道。
    聂云在电话那头笑了，却问：“明天你有空没？还是说，你要见见什么人？”
    夏雨辰想了想，说：“哦，明天要去下刘书记那里，前几天在省城约好了的。后天我爸妈就来了，所以，估计这几天没时间见你。”
    聂云笑道：“你先把你该忙的忙完，临走前给我一个机会就成。”
    “好吧！”夏雨辰便挂断了电话，打了个哈欠。
    等他走出卧室，就发现方晓悠已经在客厅里支起圆形餐桌，摆上椅子，把出锅的菜都端上桌了。
    “你这么快就醒了？”她拿着筷子和碗从厨房出来，看着他问道。
    “被聂云给吵醒了。你们好快啊，这么会儿就做出了这么多菜，会不会浪费啊？”夏雨辰道。
    “我妈生怕你不喜欢呢！”方晓悠笑着，说道。
    “怎么会？光看着样子就很馋人了！”夏雨辰说，坐在椅子上看了会，就起身去洗手了。
    这是夏雨辰第一次在方晓悠家吃饭，虽然以前来过几次，却从来没有吃过饭，都是匆匆来匆匆走。
    赵慧茹自然是对这女婿喜欢的不得了，老是问他喜欢什么啊、味道怎么样啊、合不合胃口啊之类的，夏雨辰则是一直微笑着答话。
    “妈，我们什么时候去见舅舅他们？”方晓悠问道。
    “那么多家，你们两个跑来跑去的也累，我跟他们都说了，明天中午都过来，在德盛楼订了个大包厢，请大家吃个饭。”赵慧茹道。
    “明天中午？”夏雨辰问。
    “你有事？”方晓悠问他。
    “呃，有点事，不过，我可以晚上再过去。所以，中午还可以。”夏雨辰想了想，说道。
    “要是你忙的话，我就改时间。”赵慧茹道。
    “没事的，妈，没什么，吃饭吃饭！”夏雨辰道。
    正在吃饭着，夏雨辰突然对岳母说：“妈，我看这房子也旧的很，光线也不太好的样子。不如我们给您换一套好一点的，您看怎么样？我小舅手底下有个公司在这边做房产开发，我打听一下，趁着这几天我和方晓悠都在，大家一起去给您选一套。”
    方晓悠和母亲同时都惊呆了。
    “不用了，我在这里挺好的。不用麻烦你们了！”赵慧茹道。
    夏雨辰给方晓悠使了个颜色，意思是让她劝劝母亲。
    “妈，您就跟我们去看看，看中了就给您买下来，这边呢，您可以随时过来住，可以和老邻居们走动走动。现在那些新建的小区，娱乐和健身啊什么的，器材都很齐全，而且环境都很好，您换个地方住，换换空气，对身体也好些。”方晓悠心领神会，劝母亲。
    赵慧茹看着两个孩子，说道：“妈知道你们有孝心，还是不要花那份钱了，我在这里挺好的。”
    “妈，您不用担心，我小舅的公司，可以给我们内部价，比市面上的便宜很多。你只管跟我们选房子就好了，等会儿我给他打电话联系一下。”夏雨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