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凌连忙侧身避过,那截青竹则立刻打在了他身后的石墙上,裂成了两半,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断竹,蹙头渐蹙——就算有人扰了这人练剑,也不能下这样的猛手吧?这也就是他反应快,躲开了,若换做没有功夫的普通人,定要被这突如其来的飞竹给刺穿肩膀。
他莫非是存心的?知他躲得开,便故意给他这个见面礼。
裴凌有些不悦,转向言琛。
朝阳晨雾下,那男人容貌冠绝,剑眉冷目,虽未开口说话,但那道射过来的目光却分外寒冽,极具压迫感。
迄今为止,这还是他见过的最有肃杀力的眼神,若放在战场上,与此人对阵的敌将除非有一颗强大的心,否则面对上这样的目光,怕是会先自削了两分士气。
裴澈与言琛曾为同窗,二人有些浅淡的交情,可裴凌却与言琛毫无交集,且言琛多年前就去了西川,去年才回。
裴凌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这位大舅哥了,看他这个妹夫就像看个敌人似的,还一照面就给他这么大个下马威。
以裴凌一点就着的脾气,自然是火冒叁丈,可碍着言清漓的面子,又只得忍下。
“妹婿裴凌,见过言将军。”他草草地向言琛做了个揖,又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翻,有些轻慢道:“早听我叔父提起过将军的威名,说将军的剑法精湛,独有千秋,今日一见,果真不凡,叫人大开眼界。”
他瞥了眼地上的断竹,那意思好像在讽刺言琛眼神不好,分不清来人是敌是友。
对于裴凌暗戳戳地嘲讽,言琛神色平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也同样在默不作声地打量着眼前之人。
眼前人身材挺拔,桀骜不驯,容貌自是不必多说,与他口中那位“盛京双绝”之一的叔父有着几分相像,可他还尚未及冠,浑身充满了少年人独有蓬勃之力,如同正在上升的朝阳,耀目非常,极是吸引人的目光。
言琛自小就性情孤傲,对什么都冷冷淡淡,他知道自己不擅哄女子的欢心,也不善言辞,不会说什么好听的情话,那埋藏极深的爱意也只能在夜里才会释放给她,而在白日里,他就是个严肃的兄长,无趣又刻板,对她也是管教多于宠溺。
也许正是因此,她才会这么快便厌弃了他,选择了那样一个光火般夺目的少年。
言琛对自己不关心的人和事从不过多留意,对裴凌自然也没太多印象,也就去年回来后曾在街上远远地见过两回,他对裴凌的印象还停留在他身为京师卫小统领的时候,整日带着一群手下在城中耀武扬威,一身痞气。
而今,这少年许是在战场上磨砺过几回了,看着倒是比之前稳当了些,可性子依旧太差,易被激怒。
这种少年心性不定,贪鲜时百依百顺,但又能维持多久?而她的性子清奇,说话做事不拘泥小节,又没有寻常女子柔弱顺从的性子,今后这二人若出现了什么争执分歧,他又岂会永远包容谦让着她?
并非言琛想小看这位妹婿,他不是那种因为被“夺”走了女人,而故意以小人之心去污蔑一个晚辈的人,他不屑于这样做。
他之所以会瞧不上裴凌,更多的是出于裴凌对女子凶神恶煞的“恶名”,他是真的认为裴凌非她的良人。
“我竟不知扔出一只竹子也能瞧出一个人的剑法是否精湛。”言琛轻轻地勾了勾嘴角:“我记得裴家的烈阳剑法同样名不虚传,当年我曾与你叔父比试过一回,未能分出胜负,也不知过了这么多年,裴家的后生有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今日你既撞见了我,不如比划比划。”
言琛又折了根断竹扔给裴凌:“我比你多习了几年武,为公平起见,我只用单手。”
裴凌忍不住轻嗤一声,他握着那根竹子,心想言家这位小公爷的确如传闻中那般难讨人厌,先是给了他个下马威不说,现在又要校验他的功夫,且还要用单手与他对招,着实够嚣张。
方才险些吃了一亏,总得找回来吧,加上好胜心被激起,哪有拒绝的道理?况且裴凌也想看看这位传闻中与他小叔齐名的男人,是否真的有那么厉害。
“那就有劳言将军指点一二了!”裴凌当即眉峰一凛,说动便动。
言琛背负左手,同样以竹代剑,竹剑交接的那一刹那,他便察觉到一股凌厉的剑气,来势汹汹的如那少年身上的锐利的锋芒。
裴凌平日惯用的兵器是一把重剑,忽然用起这轻飘飘的竹子感觉有些使不上力,但因为轻了,出招速度反而变得极快,且他剑法杂糅,几家融合,用得并非单纯是裴家的烈阳剑法,倒是难以破解。
且他反应极快,为了逼言琛使出另外一只手,上来就是猛攻,攻的角度也极其刁钻,一时间,言琛竟只能招架,腾不出多余的精力去反攻。
虽然看着裴凌占了优势,可他却在暗暗心惊——这么多招了,此人居然丝毫没露过破绽。
就这样过招片刻,裴凌忽然加快攻速,他趁言琛露出一个微小的疏漏,竹剑立刻报复性地劈向他面门。
言琛及时抬剑格挡,却不料那少年只是打了一记虚招,就在此刻,他手中的竹节突然被他断成两截,他用另一只手接住了掉落的那半只竹子后,转瞬便向他的脖颈披斩而来。
言琛一只手难守两处,措手不及下,只得用负在身后的左手攥住了将要落在他脖子上的竹子。
裴凌见状,勾唇一笑:“承让了。”
言琛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赞赏,但也仅仅一瞬,他眼中便又覆满寒芒——功夫尚可,也会随机应变,但人着实狂妄,实在是欠教训。
“冷月剑法虽不及烈阳剑法剑势凶猛,但胜在剑招灵活,千变万化,方才我只用了五分力,你这便已经沾沾自喜了?”
裴凌一愣,正震惊于言琛在单手的情况下只用了五成力,却与已经使出了七八成实力的他打个平手时,那只被言琛握住的竹子瞬间被他用内力震碎,随后,他执着竹剑的右手也反向一挑,将裴凌震退两步。
言琛依旧只用单手,却如换了个人似的,他已经瞧出了裴凌剑式的大概路数,与方才守多于攻不同,手上的竹剑迅疾如闪电,招式缭乱,转守为攻。
裴凌心惊,急忙拆招,而言琛却学着他方才那样,也趁他不备劈向他面门,裴凌立即用手上剩下的半截竹剑横档,不料那人手中的竹子就如同真剑,没有半刻停顿,直接斩断了他手上的竹子。
裴凌赶紧向侧边一闪,虽避开了头,可那竹剑还是生生地打在了他右肩上,力道之大致使他右半边身子跟着向下一沉,他疼的闷哼一声,又赶紧绷住右腿,没有让自己被压至到单膝跪在地上。
“若方才我手上的是真兵刃,你此刻早已身首异处。”
言琛收回竹剑,冷睨着裴凌,愈发瞧他不顺——这样一个志得意满的稚嫩少年,何时才能建立大功大业?护佑她一生安宁?
他冷冷地道:“不服输是好事,但你既已成为一个将领,便需知道,身为将领最忌逞强自大,你自己的命不重要,但你身后还有千千万万的将士,总不能让他们皆因你的轻敌冒进,陪你送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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