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缓缓驶进停车场里,萧默程下车后走进电梯,耳边依然盘旋着方才那个客户的聒噪声。
心情异常烦闷,回办公室的路上有几个职员问好,他都冷着脸不做理会, 只在进门时吩咐助理送咖啡过来。
如果尹亦浠还在,他回来之前办公桌上就会摆好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以及水果或点心。他不喜欢出去谈生意,在餐桌上看什么都没胃口,尹亦浠刚来公司不久便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总是细心又周到的照顾他的生活。
这似乎是秘书的职责所在,但对象是尹亦浠,对他来说就产生了不同的意味。
疲惫的靠坐在办公椅里,阖目休息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余光中一闪而过,他复又睁开眼睛,看到了放在桌上的辞呈。
翻开后不用看内容,视线直接滑向右下角的落款——
果然是她。
担心许久,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恼怒的将薄薄几页纸揉皱,扔进垃圾桶里,而后起身出门。
薛侗恰好送咖啡进来,两人在门口相撞,咖啡洒了他一身。液体渗进西装面料中,颜色逐渐加深,看起来异常显眼。
薛侗吓了一跳,可还不等道歉,面前的人已经大步流星的走远。
找过秘书办公室,里面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办公桌上的摆件和相框不见了。于是萧默程又赶去销售部寻找,猜想尹亦浠可能会在那里整理东西。
其实尹亦浠早该离开,却因挑刺的同事阻拦,耽误了时间。
萧默程达到时,她们还在争执。
同事们嫉妒她能得到宫冰夜和萧默程两个绝佳男人的青睐,便出言污蔑,她起先不愿惹事,耐心对她们解释,最后被逼急了,索性直言道:“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宫冰夜,至于萧总……只是个误会。”
萧默程刚要开门,听到这句话,手臂倏然僵在半空。
宫冰夜才是她真正喜欢的人,他是误会?
之前她答应与他恋爱,那段他自以为幸福快乐的时光,于她而言仅仅是误会?
他嗤笑一声,满面自嘲。
原来如此,这才是尹亦浠的真实想法,他居然还傻傻的相信她也曾对他赋予过真心,谁知全是在演戏!
“砰”的推开门,他面色阴寒的走进去。
刁难尹亦浠的几个同事一怔,然后立刻恶人先告状:“萧总,尹亦浠又要偷文件,东西就在她包里!”
“我没有。”
尹亦浠看向萧默程,并不特别激动,好像笃定他会相信她。
可谁知萧默程深深打量她片刻,竟冷淡的收回目光,随口道:“尹秘书不是要辞职吗,既然有这种怀疑,还是在离开前查清了好。”
尹亦浠怔在原地,一颗心瞬间冷寂。
她对萧默程的确没有爱意,但将他视为恩人的同时,也因他灰暗的童年而心疼他,把他当做知己朋友。没想到,他居然也会像那群好事者一般怀疑她偷东西。
获得了总裁许可,同事们非常得意,劈手就夺过尹亦浠的背包,不肯好好翻找,而是将背包调转,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桌上。
格子间的办公桌面积本来就小,不少文具都摔落在地,还有一颗鲜活的小盆栽,也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垂眸望着鞋子旁的泥土,尹亦浠的心沉落谷底,神情间只剩下冷意。
“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了吗?”
背包里全是尹亦浠的私人物品,连公司的一张纸一支笔都没有,同事们脸上讪讪的,还硬撑着不肯认错:“这次没有,不代表你以前没偷过,有什么好得意的?”
尹亦浠轻蔑的笑笑,掷地有声道:“若公司怀疑我盗窃文件,随时可以请警方介入,我必定全力配合。但当下你们冤枉了我,必须道歉。”
“我们凭什么道歉?不就是弄坏了你一盆花吗,赔你就是了!”
见同事们还不知错,尹亦浠转头看向萧默程。
刚才是他允许手下翻包,现在事实证明她是清白的,便应该由他出面表态。
萧默程根本不曾怀疑她,见状自然也不觉得惊讶,只是她质问的目光令他怒意更甚。
怎么,她不过被冤枉一次就受不了了,那他呢?满腔真情却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用“误会”二字就草草敷衍,他该找谁抱不平?!
咬牙强忍着没发火,他转过身,决然而去。
见自家总裁走了,好像还是被尹亦浠逼走的,同事们都有些底气不足。
毕竟萧默程对尹亦浠的维护,公司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现在两人似乎要分道扬镳,可万一将来尹亦浠故技重施又回来勾+引,她们不就变成活靶子了?
出于这种顾虑,几人陆续向尹亦浠道歉,只是“对不起”三个字语调上扬,听不出半点诚意。
尹亦浠懒得与她们计较,这家公司、公司里的同事,还有萧默程都已让她彻底寒心,她一刻也不想多留,重新装好背包,又用塑料袋把盆栽收拢起来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出萧氏大门……
透过大楼顶层的落地窗,尹亦浠的身影渺小得如同蚂蚁,但萧默程还是看出了她的委屈。
突然很后悔方才的举动,他不是最会忍耐吗?不是最会玩欲擒故纵的戏码吗?为什么非要用最糟糕的方式,伤了尹亦浠的心?
他筹谋多年,目的就是打倒一切对手,将尹亦浠留在身边,可眼下他都做了些什么?!
站在原地,他心里一刻也不得安宁,终于决定追过去解释,可刚走出几步,就被看出他意图的宋齐佳拦住。
“萧大总裁,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值得你为她牵肠挂肚?”
萧默程系好西装上的纽扣,沉声道:“你这种人,明白什么是爱情?让开!”
爱情?她要是不明白,就不会变成今天这副鬼样子!
宋齐佳瞬间恼怒起来,气冲冲的讽刺:“别忘了,是你逼我决绝的对待宫冰夜,现在你怎么就放不下尹亦浠呢?!”
萧默程回过头,楼下的那抹倩影早已消失,不用急着去追人,他便有时间教宋齐佳认清现状。
鄙夷的上下打量宋齐佳,他哼笑道:“你有什么资本来和我比较,以为自己还是当日的宋家大小姐么?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和宋家的生死都掌握在我手中,所以你最好管住自己,千万别惹我生厌!”
“你……”
宋齐佳气结,满腔怒火却在萧默程云淡风轻的目光中被牢牢压制,丝毫不敢发泄。
的确,若在不久前,她或许还能依仗日渐式微的宋家与萧默程平起平坐,但如今她已完全成了他的傀儡。
傀儡,哪能与主人抗衡呢?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当她终于开口打破沉默时,却不像从前那般肆意妄为的吵闹,而是转移话题。
“我已经在办理转让宋氏的相关事宜了,短时间内拿不到钱,所以你先借我些资金去买股份吧。”她垂眼看着地面,死气沉沉的说道。
萧默程很满意她的臣服,痛快答应。
就在她略显惊讶的抬起头时,却看到萧默程转身从保险柜里拿出一张借款单,连笔一起递过来。
“需要多少钱,自己填好,然后在下面签名。”
宋齐佳捧着那份借款单,怔松片刻后,怒极反笑:“让我用宋氏换宫氏股份的人是你,不过求你借点资金应急,你居然好意思让我写欠条?”
“亲兄弟尚且明算账,何况你我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萧默程微笑着抬抬下巴:“签了这个,你的复仇大计才能尽快实现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宋齐佳只得强忍怒火,在借款单上签字。
——
尹亦浠面色黯然的回到老宅,一路上脑海中不停回忆着与萧默程相处的过往,又想起他可能参与的种种阴谋,心情愈发低落。
刚进门,佣人便迎了上来。
“少夫人,您去客厅吧,少爷他……”
“怎么了?”
见佣人一脸为难,尹亦浠疑惑的走进客厅。
宫冰夜正瘫倒在沙发上,还未走近,便闻到一阵浓烈的酒气,看他两颊通红,本想伸手试试温度,却被他一掌挥开!
“滚!谁也不……不准碰我……亦浠来……让她……”
佣人暗自揉揉被拍红的手背,可怜巴巴道:“刚才我想扶少爷回房,就是这样被打的,您没事吧?”
为了博得宫冰夜的怜惜,乔苏清和顾凝然都用过灌醉他并冤枉他“酒后乱性”的手段,宋齐佳更是过分的假怀孕,想必他这次吃了大苦头,所以懂得防患于未然了。
尹亦浠摆手让佣人下去,然后蹲在沙发边,凑到宫冰夜面前温声道:“是我。”
听到她的声音,宫冰夜缓缓睁开眼,酒精作用下视线竟无法聚焦,好半天才确认眼前的人是自己妻子。
“亦浠……”
他费力的撑起身子,紧紧抱住她。
尹亦浠轻抚他的背,用哄孩子似的语气问:“喝太多酒不舒服,我去煮醒酒汤给你喝,好不好?”
沉默半晌,耳边响起宫冰夜的嫌弃声:“……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