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尹亦浠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大床上,旁边仍没有宫冰夜的身影。
尴尬的抓抓脸颊,她暗自疑惑,平时睡觉明明很机警的,怎么一到宫冰夜身边,就像福儿一样睡得没心没肺?
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尚早,不用去叫孩子们。呆坐片刻,她翻身下床,准备再去书房陪宫冰夜。
谁知刚走近,未等敲门,便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这份股权委托书签署后,宫氏的股份便会被公开拍卖。”宫冰夜语气沉重:“爸,您要考虑好。”
宫泓无奈一笑:“我还有考虑的机会吗?”
他们真的要转让公司股份,断尾求生?!
尹亦浠骤然一惊,顾不上规矩,直接打开门冲了进去。
都是自家人,见她进来,宫泓并没有特别的反应,直接拿起笔在委托书上的签字。
“爸……”尹亦浠上前一步,明知自己的问题没用,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非要这样做吗?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宫氏是宫家几代人的心血,如今,竟要付之东流了吗?
知道父亲正心情低落,宫冰夜代替他解释:“这是目前唯一能保住宫氏的办法。”
委托书签好后,宫冰夜从宫泓手中接过来,很简单的动作,落在尹亦浠眼中却无比郑重。
随后宫冰夜离开,宫泓坐回办公椅,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眼里光芒暗淡,挺直的脊背也佝偻起来。
尹亦浠不忍,走到他身边劝解:“叔叔,只有留住宫氏,才能重振旗鼓。我们要相信冰夜,他一定能让宫氏重回曾经的繁盛。”
类似的安慰之言,宫泓已经听了太多,闻言摇摇头,叹息道:“孩子,让司机备车,送我去医院。”
就像宫冰夜心力交瘁时需要尹亦浠的陪伴,宫泓眼睁睁看着家族基业付诸流水,自然也希望去到那个陪自己走过大半生的人身边。
尹亦浠连忙应下,并回房匆匆洗漱,吩咐佣人照顾睿睿和福儿后,与宫泓一同坐进了开往医院的汽车……
宫氏危机至此,算是以宫家的惨败告一段落,而另一边,野心勃勃的萧默程尚无收手的想法。
萧氏大楼,萧默程正为宫冰夜准备转让公司股份的事春风得意,宋齐佳却突然跑来大闹。
“姓萧的你什么意思?!”
将一份线人的报告摔在桌上,宋齐佳怒视着他咬牙切齿的质问:“你算计我父亲,我没理会,对宋家出手我也默许了,但你不能欺人太甚!”
萧默程瞥了眼报告,含笑道:“做一件坏事,和做一百件有区别吗?你既已同意我对付宋氏,抢走几个合作商、抑制股市和直接让宋氏破产,有区别吗?”
宋齐佳气得满面通红,胸口剧烈起伏,颤手指向萧默程:“胡说!少偷换概念!”
如果早知道他的目的是打垮宋家,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跟他合作!
萧默程站起身,绕过办公桌,信步走到她面前。
“宋小姐,宋家现在是什么情况,别人不清楚,你我心里都该明白。就算我不出手,你有把握让宋氏死灰复燃吗?”他微俯下+身,逼视她的眼睛。
上次危机之后,虽有萧默程提供的资金支持,但宋氏也仅能勉强维持运营,放在五年前,宋齐佳或许还敢和萧默程抗衡,但如今她全无底气。
“这就是你害宋家的理由?”宋齐佳嘲讽的问。
萧默程摊手:“话别说的这么难听嘛,至少目前为止,我们还是合作关系。”
“去他+妈+的合作!”
情急之下,一向以高傲自居的宋齐佳也爆起了粗口,心中又恨又悔:“若不是你接连引+诱,我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还跟我说‘合作’,我分明是被你骗了!”
萧默程轻蔑的勾起唇角,上下打量着宋齐佳:“你最好回去照照镜子,如今的你,还有什么值得我骗吗?我原本想看在合作伙伴的面子上,将宫氏作为礼物送给你,可惜……”
“你说什么?!”
宋齐佳猛然一惊,不可置信的盯着萧默程。
只要饵下得够足,鱼儿总会上钩的。
萧默程压下心中的暗喜,故作平淡道:“用宋氏换来宫氏破产,得到的宫氏股份还有董事长的位置,自然该作为补偿,交予宋小姐。”
多年来宫冰夜坐宫氏的头把交椅,职位却只是总裁,真正大权仍掌握在董事长宫泓手里。
现如今宫氏落难,宫泓转让股份,董事长之位自然也要拱手相让。
宋齐佳不由得预想,如果她能坐上董事长之位,宫泓和宫冰夜父子都将成为她的手下,至于宋家的亲友及一众职员,大可以安排到宫氏。
到那时,公司的名称又有什么重要呢?
不过心中虽产生动摇,她的头脑还是清醒的,宫家刚刚决定转让股份,连公开声明都还没发布,萧默程就已经将之后的事安排得当,动作未免太快了些。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宋氏宫氏接连遇难,全部在你的计划中,对不对!”宋齐佳恼怒的质问。
萧默程轻松的笑笑,转身走到落地窗前,语气一派淡然:“我的确想过将这两家企业收入麾下,但稍作考虑,觉得让你接手宫氏也不错。今后我们继续合作,同心协力创造佳绩,不失为一桩美谈。”
果真如此……
或许从八年前名不见经传的萧氏企业突然出现开始,他便筹谋了这一切,八年间的每一处转变,都在他计划之中,而她,还有宫冰夜、宫泓……所有人都只是他棋局里的一颗棋子。
宋齐佳猛然打了个激灵,感觉周身都笼罩着阴谋的气息,最可怕的不是心机深重的萧默程却顶着一张温润无害的面孔,而是她明知自己身处棋局,却无力脱身,只能按照他计划中的步骤,继续走向无边黑暗的更深处……
医院。
尹亦浠从卫生间里端出一盆温水,洗过毛巾后,细心的为魏咏秋擦身。
宫泓满面颓败的坐在床边,身形佝偻着,双手撑在额头上,无力的对魏咏秋倾诉最近发生的许多事。
“宫氏完了……我真该死,可就算死后到了下面,我……我也无颜面对父母祖宗啊……”
边说着,宫泓的声音竟泛起哽咽。
尹亦浠停住动作,怔怔望着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原以为宫家的男人都冷血冷情,宫冰夜会对她爱的死去活来,已经让她大感惊讶,没想到今日,竟亲眼看到宫泓落泪。
看来那句话说的没错,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犹豫片刻,她小心翼翼递过几张纸巾,试探着安慰道:“您为宫家做的一切,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呢。而且现在情况也没有您想象的那么糟,不是还有我和冰夜吗,我们这么年轻,有足够的时间……”
话未说完,她蓦然一惊,而后转回头紧盯着病床上的魏咏秋。
宫泓擦去脸上的泪痕,奇怪的抬眼看过去,也猛地震在原地。
只见,尹亦浠为了方便擦身而握住魏咏秋的那只手,此刻正被魏咏秋的手紧紧攥住!
被确诊为植物人的魏咏秋,竟然有反应了!
两人都满面震惊的看着魏咏秋,时间仿佛被定格一般,最后还是尹亦浠先反应过来,连忙按响呼叫铃。
不多时,医生带护士赶到,看见眼前情景,却并不显惊讶。
“她昨天不是就会流眼泪了吗?现在肢体能发生反应很正常,你们家属用心照顾,多陪她说话,好转的希望很大。”
尹亦浠和宫泓对视一眼,皆是满头雾水。
“流泪?她为什么流泪?”尹亦浠抢先问道。
医生皱起眉:“那个家属回去后没告诉你们?”
昨天宋齐佳来刺激魏咏秋,离开后不久医生刚好查房,发现了魏咏秋流泪。医生并不清楚宋齐佳的身份,还以为她也是宫家亲友。
闻言,宫泓火冒三丈:“她来做什么?对付不了我们,要对咏秋下手吗?!简直混账!”
见医生和护士被吓得面面相觑,尹亦浠忙道谢送走了他们,而后跑回来劝宫泓消消气。
不论宋齐佳来此的目的是什么,魏咏秋没出意外并有了反应,这是好事。宫泓刚经历过极度低落,若是再怒火攻心,万一生病,好事可就变成坏事了。
正在这时,老宅的佣人忽然打电话来。
尹亦浠接起,刚听了两句,面上倏然变色。
“好,我马上回去,你一定让睿睿和福儿待在房间里,不要下楼!”
挂断电话,她向一脸紧张的宫泓解释:“宋齐佳又去家里了,说是要见我。孩子们还在家,我怕出事,必须赶回去看看。”
宫泓正对宋齐佳满腹怨气,见状也要跟去,却被尹亦浠拦住。
“医生说阿姨可能会好转,您还是留在这里陪她吧。”
“那孩子……”
“有我在,还有家里那么多佣人,谁也伤害不了他们,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