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将这里上下打点完毕,又将那床铺加宽加长了好长,便已然到了午时,孩子们也大都饿了,有的起先身子不大好的,现在喝了药整个人倒是也精神上了些。
但他们长期没有好生吃过东西,这肚子自然饿得不行,且还跟着跑前跑后,这本就瘦弱的身子哪里吃得消。
“到饭点了,你们能走的,跟我一起去,若是身子实在不好走动,便在这里等着,我们待会将饭带回来。”孔凝华如此提议着道,然她这话一说出,方才还肚子饿得不行,蹙眉耸拉着脸的他们却是都忙站起了身来,走到了她的身前,睁着双亮晶晶的大眼正望着她。
见状,她不由得摇头轻笑上了一阵,刚转眸回神之际,却是正巧见着最后洗浴出来的孙辉,此时的他已然换上了身干净的衣服,那漆黑的过腰长发高高束起,耳畔留着的青丝略短,在这微风的吹拂下,正拂过了他白皙的面颊。
起先他这脸上也是脏污不堪的,因此倒是也没发现他这皮肤如何,现在看着他竟跟其余的孩子营养不良的暗黄不同,却如此的白皙,已然十五左右的他身形修长,看着俨然跟个成人无二。
“咳咳,你们这是?”一看到他出来,孔凝华竟也不由得微微走神了下,意识到了这点的她面色也惊觉有点尴尬,于是忙轻咳了声,转眸看向了正走到了她脚边的这些孩子们。
“他们这不是想一起去吃饭还是什么?跟我这么长的时间我也没能让他们吃顿饱,说来也真是惭愧。”
正走上了前去的孙辉低眉长叹了声,很是自责地抬手摸了下跑到了他身边的那小孩的头,方才眼底还闪烁着的精光此时却是暗淡了下去,微微蹙起的眉宇间也散发了股悲戚。
看他如此的悲观,孔凝华刚想出声安慰上几声,说此事本不该怪他,他也并不想如此云云,可她这话还未出口,谭雨仙便已然接了过去,嗓音清冷,却字字珠玑。
“又不是你的错,他们跟你非亲非故,你能做到这份上,已然是很好的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今日是你们新的开始,我希望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为了你们自己,也给我活出个样子来。”
起先谭雨仙也没想过要对他们要求怎样怎样,毕竟人家还只是个孩子,但是 看到方才他那么自责,自然忍不住又多说上了几句。
这事又怪不得他,他还说出这些话,是存心想要讨不痛快还是怎的,这么个大好的日子,非要提起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是是是,谭姐说的是,是小人的错。”孙辉顺从地低着头微微颔首,然这背刚一弯下去,此等模样看得孔凝华心间也只觉有点不大是滋味。
于是只见她眸光一冷,抬手轻轻地将她扶起,也沉声说上了句,“她没有要怪你们的意思,只是想让你们活得更自信些,你们谁也不欠,何必要让自己如此的卑微?还有,不许自称小人,干什么要用这样的自称。”
若非是遭遇了那种事情,他们这个年纪应当正在学堂里学着知识,在父母的怀中撒娇,一家人一起过幸福的生活。
如今此事已然发生,也没办法回到过去,唯一的法子便是让自己活得开心些,不然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何况“小人”这样的自称,听着就让人觉得极为不是滋味,像是低人一等,这等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要做到这个份上。
孙辉微怔上了片刻,这才沉着脸点了个头,微微颔首示意了下便没再多言,这次他们走的是小路,倒是也没走上太久,便已然到了一处酒楼里。
但是这才刚踏进了门,本是走在前方的孔凝华却是挺下了脚步,瞳孔微微紧了紧,这视线正落在了坐在那边的一男人身上,且这人,正是沈千澈。
这个时间,他不应当是在相府里或者是在别的地方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他故意为之。
然她如此想着的同时,那男人也挑眉朝着门口看了过来,那双深邃的眸子也正凝望着他,手中正握着个酒杯,不时缓缓地转动了下。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任何的动作,除了本就认识他的两人,那群孩子们却是并不认识,因此见她站立在原处一动不动,还以为是她出了什么事,便都涌上了前来关切地慰问上了几句。
“姐姐,你怎么了?”
“姐姐你没事吧?是不是身子哪儿不舒服?是不是我们传染给了你什么?之前有人说我们是得了疫病,对不起对不起,我……”
这时说话的小孩惊恐得瞪大了眼眸,起先见其中有人说他们只是吃坏了肚子,便也没想太多,这次看她如此,还以为是他们的原因才会这样,于是忙一个劲地后退着。
然而正当这小孩想要转身就跑时,哪知孔凝华却是已然回神将他给拉了住,柔声轻笑了声摆手道。
“没事,你别多想,只是姐姐方才一时走神了,不好意思,走吧,我们去点菜吃饭,我们待会还要赶路。”
说着她便带领着众人走到了那边坐下,抬手招呼了下小二,让他将菜单子拿过来,正想递给这些孩子,却是看他们都纷纷摆手,让她来点。
这时她才恍然惊觉他们不大识字,便又将菜单递到了谭雨仙的手中,让她来点,然而她却是直接将这菜单一合,摆手朗声道。
“将你们这的招牌菜上十份不同的,再来五碗汤,特色菜看着上,我们人多,上多些也没事。”
点菜还看菜单多麻烦,直接上这里的招牌菜不是正好,也省下看看菜单的时间,他们还急着要走,孩子们也急着想吃东西,时间自然是能节省还是节省的好。
这么多?那小二看他们这一行人多不说,还点的都是些上好的菜,不免在心底惊叹上了声,不过看他们这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没钱的人,于是便也点了点头。
“好勒,客观们请稍等。”说着他便转身快速地退了下去。
此时这孔凝华所坐的地方正好是与沈千澈背对着,因此自是没看见他这阴沉的面容,但与她正面对面坐着的谭雨仙却是将这看了个明白,终是忍不住压低了嗓音问上了句。
“你们这是怎么个情况?”
真要这样冷战?不是她离开相府大都是因为那沈老夫人么?怎的现在跟他的关系也这样的僵硬,莫非是因为那老夫人的存在,也让她这心间产生了些隔阂不成。
闻言,孔凝华抬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紧抿着朱唇什么话也没说,只单单挑眉点了个头。
“有什么事说开不是更好,总这样也不能解决问题。”看着她如此神情,风晴朗也自知她如此心间也定是不高兴,于是便也眸光微微沉了沉,轻声提议了声。
如今他只想让她过得高兴,别的什么也不奢求,看她如此他这心头也很不是滋味,尤其那沈千澈灼灼的目光也正紧盯着他们。
能追到了这里来,他对她也定是在乎的,他们两人几乎能说是他看着走过来的,他又哪里想看着他们变成现在这样的境地。
“我的事我自己知道处理,不用你们多言,好意,我心领了。”
然孔凝华却仍是紧抿着朱唇,冷声说上了句,微微闭了闭眼不想再多在此事上费神。
这时孩子们也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这热心的大姐姐是发生了何事,刚想发问,却是见着孙辉做出了个噤声的眼色,他们便也只得会意地点了个头。
也没过去多久,小二便上了菜,这各色的菜香飘散在了空气中,看得孩子们这眼里都放着些精光,忙迅速地拿起了碗筷,但孙辉却是横了他们一眼,不许他们开动。
只见他抬手朝着几位帮了他们如此大忙的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们先行动筷,如此才不会失礼。
然而看着他如此懂礼的模样,三人却是都不约而同地轻笑了出声,摇头轻叹上了一阵。
“一起吃就行,都叫我姐姐了,还这样见外做什么?吃吧吃吧。”孔凝华轻笑着道,随即也拿起了筷子。
但方才这些孩子也是忍着的,好长一段时间没能吃过一顿饱饭,这次还如此的丰盛,一时间哪里还能忍得住,均是火速夹起就往嘴里塞,吃得满嘴的油腻。
与他们同桌的几个孩子已然是尽量克制着自己,其余的两桌早已疯吃个不停,只是他们倒很是和谐,起先还能用筷子,这后来却是嫌慢,便直接用手抓了起来。
那小二哪里见过这等风卷残云的场面,于是不禁看得呆滞了片刻,直到那边孔凝华让他再上几盘菜来,他这才呆愣地点了个头,忙退了出去,摇头轻叹上了一阵。
这一桌他们三人吃的很少,几乎是这些孩子在吃,待重新上了一桌,他们吃得饱了点,在孙辉的眼神之下,也都只得拿起了筷子,这下三人互相对视了眼,轻笑了声,才再次拿起了筷子开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