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澄怔怔地飘了过去,当看到跪着的那个熟悉背影她连忙加快了速度,飘到那人面前焦急地喊道:“皇长兄,是我,我回来了,皇长兄你看看我呀,澄儿回来了……”
“父皇,父皇您能看见儿臣吗?儿臣回来了,儿臣就在您面前呀,父皇,求求您了看看儿臣吧!”
“救命,皇长兄快救救澄儿,澄儿这是怎么了,呜呜呜呜……父皇,儿臣好害怕……”
无论李幼澄哭喊得有多撕心裂肺,无论她如何不顾一切地冲到太子和建武帝面前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都是无用之功。
李旌行脸上带着几分病容,毕恭毕敬地叩首拜俯下去,朗声回禀道:“儿臣确实以储君之名下了密旨给凌云赫,命令漠南军南下陈兵边境,对南陵人施压,要他们交出澄儿。”
“你,你,你竟然!”建武帝火冒三丈,盛怒之下完全丧失了往日的帝王风度,犹如民间被忤逆不孝子激怒的老父亲一般,随手抄起桌上的一方砚台就朝太子砸了过去。
李旌行微微侧开身子避开了要害,若不是朝瑰还没有寻回来,他必定躲也不躲,生生接下这一记。可就算是偏了一下。
李旌行的额角还是被砚台磕烂了一大块,鲜血顺着眉骨划过他刚毅的脸颊,大滴大滴地滴落在地上,衣裳上,眨眼间便染出一大片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
“皇长兄……”李幼澄心疼得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拼命地伸出手却根本碰不到伤口更止不住血,只能无助地回过头焦心地呐喊:“皇长兄流血了,父皇您快点宣太医啊!太医,快,快来人宣太医!”
“刘总管别跪着了快点去宣太医,太子受伤了,你快去呀!”嘶吼得破了嗓门也无人听见,李幼澄无助而凄惶地跪在李旌行身边不住地掉眼泪,呐呐地自言自语。
“皇长兄快跟父皇陪个不是,父皇一向最器重你,只要你诚心诚意地服个软认个错,父皇一定会大人有大量原谅你的,皇长兄别惹父皇生气了,呜呜呜……”
然而李幼澄的声音根本没人能听见,倒是太子清冷的声音在死寂的与书房内显得格外掷地有声。
“父皇息怒,儿臣早就不止一次地向您进言,南陵的存再无疑是天朝最大的隐患,北胡与西夏虽然臣服且国土也归入我天朝版图,然则这两方势力并不安稳,他们复辟的贼心不死,只要我天朝稍有动荡便会蠢蠢欲动。”
“归根结底无非是因为南陵遗世而独立削弱了天朝的威严,父皇不用说儿臣也知道李氏皇族与第一任南陵王南陵王后的渊源,我们本是一脉相连,儿臣原不该动此杀心。”
“然则白驹过隙一晃几十载,第一任南陵王与王后早已长眠在地宫之中,当年儿臣可是以孙辈子侄的身份去为他们守过灵堂的。二位先人已然故去,可他们却给南陵人留下了受用无穷的宝藏。”
李旌行刚毅的面容上透着深入骨血的执拗,他心绪难平,额头上的伤口更是因为青筋的暴起而流血更厉害,但他丝毫不在意,骄傲地抬起了下巴目光灼灼地看着掌握生杀大权的九五之尊,不卑不亢地表明心迹。
“父皇没有去过南陵,儿臣却是亲眼见到过十万大山深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繁荣景象,南陵子弟个个文武双全,精通兵法医术,他们还有许多令儿臣大开眼界的兵器。”
“那些奇形怪状的兵器无坚不摧,比玄铁更加锋利百倍,即便是老弱妇孺拿着这样的兵器也能轻易取下成年男子的性命。”
“父皇,面对全民皆兵且兵器比咱们厉害百倍的南陵,您难道不觉得就像在头顶上悬了一柄锋利的剑,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掉下来吗?”
建武帝闻言怒不可遏,颤抖的手指指着太子气喘吁吁地质问道:“所以你私自命凌云赫调兵还是从大局出发,为天下百姓考量?”
“儿臣不敢在父皇面前妄言全然是为了百姓,儿臣承认对方掳走澄儿才是令儿臣真正痛下决心的原因,可这隐患早已存在多年,早一日解决我天朝子民便少一分危机。”
“可你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朕倒是想问问你,南陵表现出要侵犯天朝疆域的意图了吗?”
建武帝年轻时也曾无比向往十万大山,只可惜始终未能成行,心里正有意等太子继位后去领略一番南陵风采呢,不成想太子竟然起心要灭南陵!
难道忘了始帝的殷殷教诲了吗?还是想做个违背祖训的不肖子孙遭千万人唾弃,在青史中留下千古骂名?
建武帝心痛地看着昔日最冷静最让他骄傲让他省心的太子,强压下心中怒气,抢在太子再次反驳之前说道:“南陵人隐居深山对天朝秋毫无犯,无端出兵名不正言不顺,便成了强盗般的侵略者,有损我泱泱大国气度!”
“父皇此言不对,与在外虚名相比儿臣更看重的是切实利益,只要能彻底消除南陵这个隐患,实现真正的天下一统,儿臣愿意背负侵略者的骂名。”李旌行再次拜倒,意志比之前更加坚定。
建武帝一时语噎,怔愣了片刻之后才沉声开口:“所以太子以为,南陵之罪,罪在将来。他们现在不见得有侵犯我天朝的意向,但是将来一定会有,所以我们应该未雨绸缪,先下手为强,剪除祸患。”
“是,知子莫若父,父皇说的便是儿臣心里的真实想法。”李旌行直起身子毫不犹豫地承认,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心口便挨了一记。
盛怒的建武帝从桌案后冲了出来,一脚踹在太子心窝上,如此还不解气,如果不是內监总管刘让拼死拦着,建武帝盛怒之下抽出的宝剑就砍在了太子身上。
李旌行的身体本就虚弱,再加上左额处的伤口流血不止,盛怒的建武帝这一脚又使尽了全身力气,倒地之后李旌行几次挣扎,最终才艰难爬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杆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