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有成反复询问三遍,听完衙役回禀完整个过程,亲自查看了尸体后脑勺上的血洞,又叫了仵作过来细细询问了尸检结果,还是不敢置信。
但是相比之下他的情况还是要好很多的,至少没像郑遨似的,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
“行了行了,好歹也是当兵的,别给漠南军丢脸,差不多得了,啥也吐不出来了还吐!”
“都怪你,一大早非拉我去喝豆花,跟那脑浆多像,呕,呕……不行了我得再吐会。”郑遨连都吐白了,好不容易止住,结果属下递过来的水囊喝了一口漱漱口,这才恢复了几分平静。
刘有成若有所思地站在桥头,而他目光所在的方向正是山海阁前平平无奇的小酒肆。
“怎地,惦记忘忧酿了?”郑遨握着水囊走到刘有成身边,不怀好意地打趣道:“我记得以前你可是跟昭娘打得火热,怎么这几年绝口不提了?”
“过去的事儿不说也罢。”刘有成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一掌拍在郑遨肩头上,用下命令的语气坚定地说道:“案发当时昭娘也在现场,你去找她问话。”
“哎,将军是把漠南城的安危托付给你了,又不是给我,要问也是你自己去问!”
“郑遨,这是正经事儿,别闹了。”
见刘有成罕见地板起了脸,并肩作战十几年,郑遨深知他的脾气,赶忙收敛了玩笑神色,“放心吧昭娘那交给我,不过根据衙役们刚才的描述,同样也在现场的那对小夫妻,我看很有可能就是咱们在城门口碰到的那对。”
“应该是,女子皮肤黝黑其貌不扬还怀着身孕,男子精壮俊美眉宇间器宇不凡,貌似还同死者有过节,绝对是他们错不了,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的下落。”
“当时场面太混乱了,别说是郡守府的衙役了,就算是咱们在这儿估计也不能镇定到那儿,活人脑袋里钻出来一条大虫子,这事儿谁看见了能不惊慌失措?衙役们没留意到那对小夫妻的去向很正常。”
“展开全城搜捕吧,我开始觉得那对小夫妻不简单了。”郑有成脸色沉重,上将军前脚刚走就出了这样诡异的事情,当时围观百姓皆是亲眼所见,只怕很快便会传得沸沸扬扬引得民心不安。
郑遨沉默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激动得团团转。
“我知道昨天在城门口为什么老觉得哪儿不对头了,当时就是一种直觉,现在想想也不是全无依据!有成你仔细回忆回忆,想不想得起来那个怀着身孕的黑脸小娘子眼睛长啥样?”
“当然记得啊那可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眼睛,都好看到跟她的脸完全不匹配!”刘有成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紧接着他错愕地震愣住了,如遭雷击。
一个可怕的想法同时掠过俩人心头。
据说太子曾经称赞朝瑰公主的眼睛比漫天繁星更加璀璨,帝都内但凡见过朝瑰公主本人的,无不盛赞她的眼睛,说那无双的倾世风华便藏在那双千古难得一见的美目里。
“你的意思那女子很有可能是被易容了。”虽然只是推测,可刘有成已经冷汗淋漓,脸色更是很不好看,“难怪当时不愿跟咱们的人一块去看大夫,估计身孕是假的怕被大夫拆穿。”
“不不不,你先等一下。”郑遨心思细腻,他又想到了无法解释的疑点:“假设那女子真的是易容过的身孕也是假的,哎呀算了,直接假设她就是被歹人掳走的朝瑰公主,可她为什么不求救?”
“且不说昨日在城门前就有的是机会,就说今日,根据衙役们的描述,那女子并没有遭到胁迫的痕迹,而且看起来还和那男子很恩爱,衙役可是形容他们夫妻同心一致对外,这又怎么解释?”
“会不会公主殿下误以为绑架她的人真的是她夫婿?”刘有成还是听过不少江湖传闻的,他大胆猜测道:“据说有那种可以令人言听计从的邪药,说不定朝瑰公主便是这种情况,怎么办老郑,咱们要不要派人通知将军?”
“仅凭你我的推测便贸然告知将军,显然不妥当,有成,立刻下令封锁四个城门,即日起禁止进出,我想想那对小夫妻此刻必定还在城里,咱们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找出来,到时候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郑遨神色凝重,他预感到漠南城可能要被卷入波涛汹涌的诡局中,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刘有成也赞同他的提议,二人相互对了眼便各自办要紧事儿去了。
酒肆内,昭娘罕见地换下了颜色鲜艳的七宝珞裙,将故意散落一旁勾出无限风情的长发挽起,洗尽铅华,穿着荆钗布裙便出来迎客。
“贵客到访小店蓬荜生辉……”脆生生的话才说到一半便在看清来人后顿住了,“老郑,怎么是你。”
眼神里的失望难过根本掩饰不住,尽管昭娘已经很快反应过来随即一如往常般笑开,但郑遨仍然清楚地看到了她的失落。
“不然昭娘以为会是谁?”郑遨只当什么都没察觉,面带微笑由衷感慨了句:“多年不见,昭娘风采依旧啊,岁月仿佛不曾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反倒给你平添了不少年轻时没有的韵味。”
“老郑啊,你倒是没变,这张嘴还和当年一样甜,树上的鸟儿都快被你哄下来了吧!”
“不行,道行不够,想哄的人一直没哄到,可见有时候嘴甜也不顶用。”
“哈哈哈,哈哈哈……快进来喝酒吧!穿着一身铠甲杵在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抓我的呢!”昭娘爽朗地大笑了几声便如同招待其他老熟客一般,亲切地上前,毫不避忌地挽住郑遨的胳膊将他往里待。
恍惚间郑遨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他和刘有成还只是漠南军中不起眼的千夫长,既无军功傍身也没有显赫的家世底蕴,刘有成好歹还有家有室,而他已到而立之年却仍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