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方法太也野蛮了,不,不太好……”
李幼澄怯怯地抱住被子转过身去,但说实话,木戈的办法除了残忍却也一劳永逸,李幼澄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从前她可是连踩死只蚂蚁都不忍心,如今怎么说要把活人喂狼她竟觉得解气?
心里一团乱麻她干脆闭上眼睛逃避,很快大病过后的虚弱便让她再也撑不住重重的眼皮。
木戈守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直到听见她气息平稳才自言自语道:“李幼澄,南陵是个好地方,我带你去看看,若是你不喜欢便放你回去,若是你喜欢,往后世间的一切便与我们无关,我们一辈子留在南陵,可好?”
李幼澄并不知道她和木戈的缘分早在出生的那一天便已经注定,而木戈将她带出锦都也不是一时兴起,他深思熟虑谋划多年,否则怎么能凭一己之力搅得帝都风云变色?
“三年了,从前还在山里的时候我总是向往着繁华的人间,可当真来到人间才发现山中的宁静岁月有多幸福,小公主,有些真相太过残忍,希望你永远不用知道。”
木戈温柔地伸出手,脑海里是三年前初入帝都的那一幕,也是个春末夏未至的屋后,细雨撒满大地,黑压压的天空不见一丝光亮,彼时他刚得知真相,愤怒冲昏了头脑,于是他乔装打扮,单枪匹马混进了皇宫里。
南陵子弟自幼修习三十六艺,木戈筋骨奇佳,是百年不遇的习武之才,八九岁上头就已经难逢敌手,他在皇宫里悄无声息地待了整整三个月,重阳殿,乾坤宫,朝瑰公主的寝殿等等,他的足迹遍布皇宫大内每一个角落。
木戈化成了一双无处不在的眼睛,他只旁观从不插手任何事情,朝堂上风云诡异,后宫中勾心斗角,一切的一切,年少不谙世事的他全都看在眼里,也是自那时起,木戈便觉得人间还不如山里,他想回家了。
可偏偏在这时发生了一件让他改变主意的事情。
“睡吧,好好睡上一觉,漠南以南便是南陵地界,族人们都在等着我们回去……”木戈漆黑的眸子底升起了一层雾气,迷迷蒙蒙叫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傍晚,落日的余晖照进御书房里,皇长孙李玄宁同二皇孙李玄宸正跪在太子榻前侍疾,太子妃抱着三皇孙匆匆赶来,虽同在宫墙内却许久不曾见面的一家人终于凑齐了。
“母妃,父王怎么睡在了皇爷爷的御书房里?”李玄安远不及他两个哥哥稳重,只见他前一刻还在摇晃着太子妃的胳膊,后一刻看见两个哥哥便迫不及待张开双臂飞奔了过去。
“大皇兄二皇兄,安儿好想你们啊!”
“二皇兄也想安儿。”
“安儿,谨言慎行,宫人们都看着呢,父王身体有恙,身为人子怎可嬉笑?”
两位哥哥是截然不同的反应,皇长孙性子十足随了太子,少年老成,说话做事向来恪守规矩从无半分逾越。二皇孙与三皇孙年纪相仿,素来亲厚些。
太子妃难得见着三个孩子聚在一起,怕他们兄弟之间起了口舌之争,于是赶忙上前圆场,“宁儿,宸儿,你们守了多久,累不累?”
“回禀母妃,父王有恙孩儿侍疾乃是身为人子的本分,不敢言累。”
皇长孙刚满百日便被抱进宫里来养,那时太子妃初为人母,对孩子自然是难以割舍,尽管明白建武帝是出于疼爱才会将孩子接进宫来,也知道作为皇室的长子嫡孙,李玄宁注定要肩负天下重任,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
可作为母亲,太子妃仅有在年节下才能见到自己的孩儿,这对她来说是何等的煎熬,虽然后来生下的二皇孙是养在她身边,但养到启蒙的年纪就又被接进宫里。
眼下连三皇孙也在她身边待不长了,因为皇子皇孙四岁启蒙是不成文的规矩,数月前韦皇后就已经吩咐宫里为三皇孙准备宫殿,只等钦天监挑选吉日为三皇孙举行拜师礼,过后便可以他也接进宫。
然而这条不成文的规矩从前是没有的,太子年幼时虽然也是养在始帝膝下,但那是情有可原的,太子生母早逝,始帝亲自抚养除了栽培之意更多的恐怕是出于对太子的保护!
如今的局面完全不同,太子妃温婉贤淑,完全有能力抚育三位皇孙,偏偏三个孩子都没能逃开与她骨肉分离的安排。
“宁儿真懂事,你父王醒来知道你的孝心肯定会很高兴,不过你们到底年纪还小,只怕身体吃不消,母妃来守着吧,你们俩先带弟弟到偏殿休息,你们兄弟三个也许久未见了,肯定有很多话想说。”
“太子妃这话真是让哀家惭愧……”门外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一阵低低的咳嗽声,韦皇后在贴身宫女和掌事嬷嬷的掺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太子妃立刻拜倒:“臣媳参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孙儿参见皇祖母,皇祖母千岁千千岁……”
“快,快起来,都是一家人,私下里不必拘泥于礼节,小安儿快过来给皇祖母瞧瞧是不是长高了?”
韦皇后犹如行将朽木的濒死之人,她本该雍容华贵的脸上此刻蜡黄干瘪,眼下乌青深重眼窝凹陷,唇上更是没有半点血色,发髻略微有些凌乱,散落下来的全是白头发。
如此仪态对一个四岁的孩童来说委实有些可怕,李玄安不安地直往太子妃身后躲,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挤出笑容朝他不断招手的韦皇后,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韦皇后脸色一僵,气氛骤然变得很尴尬。
太子妃忙将三皇孙往跟前拽,连声责备道:“安儿不可无礼!皇祖母是喜欢你的,快过去给皇祖母赔不是。”
“算了算了,是哀家这副样子吓到他了,安儿还小,太子妃不要怪她。”韦皇后黯然神伤地收回了手,建武帝恰好在此时也来到书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