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发代首,夺爵抄家,降为白丁。这惩罚重得主张杀凌云赫的人都无话可说,但同时又保全了他的性命。
彼时朝瑰公主方才五岁稚龄,被太子殿下抱在怀里,于文武百官面前说话还奶声奶气,此后其聪慧无双的美名便由此而起。
尽管许多人都在私下里议论,定然是太子在背后授意,否则以朝瑰公主的年纪根本想不到如此两全其美的办法。
事实如何世人不得而知,但刘闯也听说过凌云赫有仇必报的威名,且十年前他以白丁的身份重新应征成为漠南军中的一名小卒,时至今日又重新坐上了大将军的宝座,同袍有难全军襄助也成了漠南军不成文的规定。
眼前这刁妇的夫婿如果真是漠南军中的百夫长,属实惹不起。
刘闯生了退意,不过在其他三人面前不好轻易表露,只得强撑着继续装模作样地逼问了起来。
“就算这匕首真是官家兵刃也不能证明你夫婿就是漠南军的人,哼,别以为爷几个好糊弄,漠南军的人个个心高气傲,能瞧得上你这丑婆娘?”
“丑又如何?算命的说我旺夫还能生儿子,都说了我夫婿家中九代单传,他爹娘定然还是要替他寻一个能生儿子的媳妇,相貌好看却生不了儿子的花架子有什么用!”
小公主真是被那一声“丑婆娘”给气坏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已经快速反击,等怒气腾腾地回怼完以后却又觉得后脊椎发凉,一阵阵后怕从心里升了起来,腿软得就要站不住。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她膝盖微微弯曲的同时两颗石子从院外射来,精准无比地打在了刀刃上。
彪子大叫一声往后退,定睛一看大刀已经断成了两截,他登时双目赤红,不管不顾地就要向李幼澄冲过去。
只可惜彪子的速度不够快,下一颗石子从后脑勺贯穿而过直接印出镶嵌在了他的眉心,其后血丝伴随着乳白色的脑浆从缝隙中缓缓流出。
村民们先是错愕呆滞了一刻,紧接着惶恐的尖叫响了起来,周遭顿时乱做一片。
“呕……”李幼澄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咬紧后槽牙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捂着胸口歪到一边再次吐得昏天暗地,可她五脏六腑空空如也,吐到最后就差点儿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好不容易止住,才想起身却只觉一阵呼啸的劲风扫过,接着她双脚腾空离地,一对铁臂锢住了她的小腿,将她整个人高高抱起,犹如猎豹般快速蹿入了屋内。
“别看,别想,老实待着。”
木戈周身散发着凛冽杀气,尽管语气已经尽量放柔,可小公主还是吓得不轻,看着僵直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甚至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的小女子,木戈心里有说不清的烦躁,他胡乱抓了一把头发拼命想着办法。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习惯直来直去的飒爽男子憋了老半天只得这么一句,说完还不知所措地跑了出去,留下李幼澄独自躺在床上拼命开解自己。
他杀的是坏人,他是为了救我……
不知碎碎念了几万遍,小公主僵直的身体才稍稍放松了些,此时外头的血腥味已经淡了许多,想必是尸体被挪走了。
“起来,喝水。”木戈大步流星走到床边凶神恶煞地递上一个水囊。
李幼澄忙不迭起身接了过去,在亲眼见过他如何杀人快过斩草之后,她真是无比庆幸没有妄图用匕首刺杀他。
“咕噜咕噜……”顺从地接连灌了几口之后李幼澄才发现这水和先前喝过的不同,尽管佘婆子给她的水已经是想尽办法去除了苦味的,但她还是喝不习惯,当时如果不是真的渴得不行,她根本咽不下。
但手里这水囊,不仅是水质与余家坝的不同水里还掺了甜丝丝的蜂蜜,想来是木戈去采购干粮时专程带回来的,难道他看出来她当时把水咽下去的为难了?
李幼澄的思绪很乱,她理不清也抓不住头绪,最终只能归咎于惊吓过度,是啊,平生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那到死都合不上的眼睛……
想到这里五脏六腑又要再次翻起风浪来,正巧木戈开口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村民们已经报官了,此地不宜久留,再歇一会儿我们就出发。”
“木戈,你究竟要把我带到哪儿去?”经此磨难,李幼澄的心智仿佛成熟了许多,自从醒过来以后她一直稀里糊涂地被拖着走,如今眼神里透着股坚毅的韧劲,摆明了不说清楚她决计不肯走了。
“南陵。”木戈提起这个两个字语气和眼神都变得不一样。
李幼澄震撼不已,虽然先前就隐约有此猜想,可亲耳听到还是不敢相信。
“你,你真是南陵族人?”李幼澄激动得坐起身子亮起眼睛追问:“南陵真的有十万大山吗?传说南陵族人是天神的后裔,族中之人个个天赋异禀,有人背生双翼有人能日行千里,你呢?你是不是会飞?”
“额……”木戈定定地看着忽然变得很兴奋的李幼澄,直觉皇宫可真不是什么好地方,看看这好好的姑娘让养成了什么傻样,竟连荒诞的话本故事都相信。
许是他看她的眼神太过直白太过奇怪,李幼澄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只好急忙说出证据来。
“大宋公公年轻时就见过你们南陵来的人,皇爷爷龙驭宾天当夜,南陵的仙女姐姐来皇宫了,大宋公公说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美丽之人,后宫三千佳丽,天下女子在她面前全都黯然失色!”
“大宋公公还说了,皇爷爷是跟仙女姐姐去了南陵,对了,你有没有见过我皇爷爷?他长得,长得……”李幼澄说着说着便蔫了下去,懊恼得腮帮子都鼓出奶腮来,因为她根本没见过始帝。
说来也怪,这位成就非凡的千古帝王生前竟然没留下半张画像,且这是始帝亲自下的禁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