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走的时候十分愤怒,怒杀气腾腾的背影令我不寒而栗。我始终想不通,她何以那么憎恨我,已经到了想把我除之而后快的地步了。
真是劫数到了么?我竟无语问苍天。
我从来没有在欢颜面前掩饰过什么,她知道我货轮上的一切猫腻。我和她有过生死之交,所以我相信她不会出卖我,或者说,我压根就没想到她某一天会出卖我。
然而,警方那边的线人打电话跟我说她画出了从香港到魔都的交易航线时,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只是心碎了,彻底粉碎。
那个我一直念念不忘的女人,终究还是把我放在了敌对的位置上,没有任何犹豫。我不甘,也不服!我绝不会就这样死在那边人的手里,要斗下去,我不介意再来一场终极厮杀。
所以在确实了欢颜真画了货轮的结构图和交易航线时,我也开始调兵遣将了,把一直散养在黑三角的那支雇佣兵全部调了过来,还有在泰国的老a以及香港养伤的塔纳都召集了。
他们一直都担心我会彻底退出黑三角,所以听到我召唤个个都跟打鸡血似得,说要跟那边的人决一死战。
老实讲,这批雇佣兵的能力有多强我并不晓得,没有试过。当年我肃清白鲨遗留的后患时,仅仅用了他们不到一半的力量。所以一旦全体出击,我肯定这是一场骇人的腥风血雨。
但我有退路么?我总不能真的在这儿等死!
塔纳回来过后,索菲娅也跟着回来了,但她对我还有心结,一直都躲着我。我拿她没办法,就让她自己先回黑三角,等这边尘埃落定再过来。
但她不,口口声声说要亲手杀了秦漠飞。我对此不置可否,她能不能杀秦漠飞我不知道,但这一次的战斗却是无法避免,我也管不了她那么多了。
我把人都安排在了货轮上,让他们待命行事。我还得看看秦漠飞那边的动静,这一次我不打算从他下手,否则起不到杀鸡骇猴的效果。
警方那边线人提及这一次领队的人叫方队长,是阿飞的老大。
我手里有这个人的资料,隶属国安部,身份相当神秘。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调查关于白鲨的案子,从二十多岁直到现在近五十,他投入了三十多年的心血。
其实我能理解他迫切的心情,如果我为一件事奋斗了三十多年才有眉目,可能比他更迫不及待。所以秦漠飞那边的压力我也能体会,他可能有些身不由己。
但这又如何呢?
蝼蚁尚且贪生,我不可能因为成全他们的目标就把自己给奉献了。我没有那么伟大,若不然也不至于掌控黑三角那鬼地方一二十年了。
我把货轮安排在东海码头,这地方是薛家的地盘,多少能照顾到一些。眼下薛家的人对我还算客气,所以暂时就没有挪地方了。
老a看到我准备反击那边的人十分激动,一个劲地跟我讲要当先锋,要杀死那边一两个人以儆效尤。我看他们唯恐天下不乱的迫切样子,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这一次,他们可能真的会……
我一时兴起,买了很多酒和食材,兴师动众地在货轮上搞起了烧烤,就想好好招待一下这些人。这么多年为我出生入死,我好像也没为他们做点儿什么。
他们很开心,肆无忌惮地在甲板上嘶吼,发泄,疯狂得像即将赴战场的将士。我还打电话给琳达,让她想办法安排了一些女人过来陪他们。
琳达自己也来了,但我只留下了其他的姑娘,把她让小五送回去了。我不想让她也卷入这其中来,以免往后我出点什么事她不好脱身。
至于别的姑娘,那边的人是不会把她们怎么样的。
有了姑娘们的加入,这些雇佣兵越发地疯狂,他们在我面前从不掩饰暴戾情色的本性,直接搂着姑娘们就亲了起来,都不带一点矜持的。
我就站在围栏边看他们喝酒,吃东西,玩女人,心头涌起一股深深的悲凉。我承认,我是自私的,不管遇到什么事第一时间就是想到自己如何独善其身。
可这就是人类生存的法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不是君王,但却足以有本事号令这一帮人。
老a喝醉了,醉醺醺的走到我身边,把手里的酒瓶递给了我,“来,jon来一口!”
我瞥了他一眼,笑道,“好!”
我接过酒瓶抿了一口,火辣辣的。太久没有喝酒了,我已经不太习惯这酒精的味道了。老a看我喝了酒,咧嘴呵呵呵地笑了,笑得跟个小孩儿一样。
我打量了一下他又肥硕了不少的身体,道,“老a,这一次可能很危险,如果你不想面对可以先回黑三角。”
“不不不,jon,我还要有用,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想谁都没有我重要。”他指了指他的身材和脸,又道,“只有我能乔装白鲨。”
乔装恐怕只是掩耳盗铃了吧?就算那边的人不知道真白鲨已经死去,但阿飞和秦漠飞是肯定晓得的。不过他说得也对,除了他也没有人能扮白鲨。
白鲨还是要再现一次江湖的,这一池子的水不搅浑,又如何迷惑那些人的眼睛?
我迟疑地看了眼他,又道,“可能会死的。”
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死有什么可怕的,我这辈子不知道多少次面对死亡,还不是一样活过来了。jon,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所有人都会听你的调遣。”
我真想告诉他,这一次面对的人跟以往都不一样,中国人的执着在全世界都有名的。但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又拿着酒瓶汲了一口,被辣得红了眼圈。
索菲娅来的时候都已经夜里十点多了,她看起来满身戾气,就像一颗高爆手雷。她上来甲板看到塔纳喝得烂醉如泥地抱着一个姑娘猛啃,直接冲过去一脚就把两人踹开了。
塔纳被踹在地上起不来,他喝醉了。那姑娘却吓了一跳,尖叫着躲在了一群雇佣兵身后。索菲娅黑着脸跑过去抓起她就是两耳光,直接把人唇角打出了血。
她还不解气,拽着这姑娘的头发准备拖到围栏边把她扔下去,我给小五使了使眼色,他连忙过去拦住了她。
索菲娅朝我狠狠瞪了一眼,松开那姑娘气冲冲地走了过来,“jon,你深爱的那个女人出卖了你,你就打算这样不了了之了?你应该杀了那个该死的祸水红颜!”
祸水红颜?
我顿时就怒了,不管欢颜如何对我,我从没觉得她是一个祸水红颜。她从头至尾就没做错过,没有给我任何机会,也没有故意诱惑我。是我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这是我咎由自取。
我不悦地蹙了蹙眉,对索菲娅道,“我怎样处理是我的事,你不是不让我管了么?那就赶紧离开这魔都。”
其实我很怕索菲娅冲动坏事,她现在就像被洗脑的魔鬼,到哪儿都带着杀气。就她这样子,若落在秦漠飞手里可能真就没有命了,尤其她还参与了当年陷害他和秦漠枫一事。
秦漠飞这辈子最亏欠的人就是秦漠枫,所以她遇到他不会有好果子吃。
我看她寒着脸,顿了下又道,“让塔纳送你回黑三角,等这边风平浪静了才回来!”
“我不让你管,也绝不会回黑三角,除非你也回去,永远都不涉及这外面的世界。”
“荒谬!”
……
索菲娅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晓得,我回了控制室就没理会她了。我在控制室里把过往的交易记录都给销毁了,错乱了里面的所有数据。
这次过后,也不晓得我是否还活着。但不管生死与否,我都不会留下这些线索让那边的人来破获。这些东西太可怕,我怕那边的人瞧着受不了。
这夜里风平浪静,码头边好像都没什么人,静谧得一塌糊涂。我坐在控制室里看着监控上面的星星点点,有黑三角的,有香港的,也有魔都的。
曾经我就是坐在这样不足十平方的空间里运筹帷幄,我狂妄得好像天底下唯我独尊。我一边做着连自己都讨厌的事情,一边掩耳盗铃般在商场中纵横,我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很睿智。
真的,我从没想过某一天会被逼到要跟那边的人决一死战的地步。我一直觉得,以我的本事,就算活不到善终,也一定不会在这种氛围中枉死。
不过我还是太高估自己的能耐了,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会遇到一个让我万念俱灰的女人。为了她,我愿意倾其所有,为了她,我从神坛坠落。
我无法去责怪欢颜什么,毕竟从头至尾都是我一厢情愿。
可能谁也不曾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白鲨,黑三角最令人忌惮的大佬之所以变得销声匿迹,就是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讲出去就是个笑话。
这一次过后,还会留下笑话么?我若逆天而行,也未必是阶下囚。
电话响起的时候,我还沉浸在血雨腥风的幻想中,内心深处我还是恨及了那边的人,我确实想摧毁他们最顽强力量,让他们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是老a打来的,难道他们还在狂嗨么?
“老a,什么事?”
“索菲娅独自去了秦家老宅子,现在还没有回来,我估计出事了。”
“什么?她去秦家老宅子做什么?”我霍然起身,立即打开控制室的门走了出去,老a就在门口跟我打电话,一脸的惶恐,我过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子,道,“到底怎么了?”
“你回控制室过后,她就说要去老宅子偷什么画,我当时听得迷迷糊糊的也没在意。刚才醒酒过后才想起,她似乎说了要去杀秦漠飞和沈欢颜。”
我怔住了,下意识看了眼时间,都凌晨三点多了。这么久杳无音信,那么……我立即打了个电话给秦漠飞,但无人接听,紧接着我又打了个电话给欢颜,她也没有接听。
难道出事了么?
我急急地跑上了甲板往市区那边看了看,整个都市一片沉寂。可我总感觉这沉寂背后,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jon,怎么了?”老a跟随了过来,脸色更紧张。
“叫大副马上回码头,去救索菲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