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平昨晚的功夫全都花在一张地图上。
根据习惯,依然把南北分开,以丰安为一个分水领,先从北面开始,大小州县,城镇,都要走一遍。
他从小在这个地方,以前也常外出行走,大致清楚一些地方的管理和民情。
表面看去,好像什么事也没有,此处太平,百姓安居乐意,官员也很靠谱。
实则只是一个粉饰太平的表皮而已,不走进民间,不走进田地,永远不会知道老百姓过是什么样的日子,而此处的官员又是怎么样的?
兴平城,扶西这些城市,相对好了很多,毕竟那里的官员不是李云平手下,就是他后来挑的,就算是要变,三两年之内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可别的地方就不同了,所以他在地图上,把他们要去的地方,先后顺序都勾了起来。
陆未此时跟他分骑两匹马,一边快速往西边走,一边问他:“这事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呀?”
李云平:“没有。”
“没有,怎么会安排的这么好,我一听说那个事不用我去做了,简直能飞起来。”
李云平就偏头看着她笑了一下。
陆未看到他笑,又觉得这事有问题,就放慢了一点马速。
李云平跟着她慢下来,把马靠的很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才开口说:“是想找人做这些事,因为看到你很累,不过没想到给高轩,就是晨起他们来时,我才想起来。”
陆未点头,还是问道:“那我看你做的标记,好像我们先去哪儿,后去哪儿也都是安排好呀?”
“对呀,昨晚咱们分工以后,我就发现有问题,所以想着要出去走走才行。
在走之前呢,就把你手里的事分出去,所以就先做了一份计划。
还在想一时半刻未必就走得了,毕竟你手里的事,不是谁都能接下来,没想到一早起来就有人送上门了。”
经他这么一说,陆未才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她没有高轩那么多心理活动,就是觉得这事他做了也挺合适的。
尤其是白果还来替他开口,想来两个人成婚以后,感情更好了,不然高轩跟王府又不是不熟,以前跟陆未皮的时候也是一套一套的,又何必带着自己的夫人来呢?
这么一想,心情又是一片大好,扬鞭打马,往前走去。
初升的阳光照在她的后背上,好像给整个后背披上一层金光一样,李云平看的有些呆,陆未走出去好远,回头来看他时,他才连忙跟上。
此次,他们去的地方,是比扶西更往西走,离白平镇倒是近一些,但是也跟那里没有关系。
差不多是个三不管的地带,但是因为地势靠西,相对的海拔也高了一些,所以干旱特别严重。
旧皇在的时候,差不多年年这里都会报旱灾,却从来没有人来管过。
老百姓很多受不了的,就四处逃难,也有来过兴平城的,包括紫珠当年都是李云平在那儿的路上捡到的。
紫珠捡回来的时候年龄已经大了一些,心里应该是记得事的,所以跟别的小孩子不同。
她的话特别少,总是怀揣着心事一样。
李云平以前又不是一个善解风情的人,所以只是看着而已,平时对她多照顾一些,却从来没主动问起过她什么。
此次出来,除了他们两个人,带着紫珠,飞文和苏木。
虽是出去查看,最起码的安全还是要有的。
山高路远,谁也不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李云平一个人还好,带着陆未,他总是不放心,总是要在她身边安排更多的人,保护着她的安全,自己才好受一点点。
他们三人走在最后面,而紫珠又走在最最后面。
这里竟然还是记忆中的样子,这点让她无比惊讶。
这么多年过去了,紫珠身边很多的东西都改变,像云平王府都在几次大难以后,修复了好几回,跟她小时候去时完全不同。
还有外面的兴平城大街,也早已经找不到当初的模样。
就连刘村那样的地方,这几年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为什么这里还和从前一样呢?
就像这里早在二十年前,就被一只带有魔法的手定住,然后一直维持着他固有的样子。
进入西北地区以前,紫珠开始有意往路边看。
那一年李云平带她去兴平城,曾经匆匆把她母亲葬在了路边,也不知道现在还能否找到那块地方。
其实人的记忆是有偏差的。
记忆在人们的脑子里,会随着时间的消逝,根据自己的心情,甚至是某些情感需求而发生改变。
就像一个人惧怕曾经发生过的事,就会在记忆里回避当时的一些情节。
时间过的久了,他每次想起都会把那一段跳过,然后就在他的脑子里形成新的记忆,好像那件事情真的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事实并非如此。
其实这个地方是有变化的,虽然变的更穷,更破败,但是跟紫珠当年看到的情景还是不同。
只是她这么多年来,也时常想起这里,然后这里就在她脑子里起了变化,现在来了,好像就是那个曾经看到的样子。
她一路看着路边,除了看到一些长相不佳的禾苗,根本没有发现那座小小的坟头。
陆未和李云平走在前面,没太留意她,因为一心都在这些庄稼地里。
这里比他们想像的更严重,现在还未完全进入夏季,已经开始出现干旱的情况。
地里的禾苗,又枯又黄,瘦骨伶仃,田间的土地也大多出现龟裂的情形。
几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正弯着腰在田间走动,似乎是在挖野菜,但是他们的蓝子里空空如也。
陆未有点不能接受眼前的事,问李云平:“怎么还有这么干的地方,以前也是这样吗?”
李云平点头:“一直都是这样,这个地方离沙漠较近,一到夏季就是热风来袭,就算是天上下雨,也会很快被吹干的。
冬季就成了沙尘暴,刮了几天,会把地里所有的东西都埋掉,根本不可能再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