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加了流苏草的粉末,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极苦,但好歹也是药,终究是不怎么好喝。
墨琴答,“白苏神医说了,姑娘须得好好休息,便在其中加了安神的方子,剩下的,便就都是顾二公子送来的药了,总之,都是对姑娘的身体有所裨益的。”
墨琴都这么说了,华云思只好服下。
只是,虽则都是为自己好的,但想到顾语平的模样,华云思终究是有些恨得牙痒痒呢?
若非是他,自己哪儿用得着吃这么多苦药啊。
不过,用了药后,华云思果然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很快便入睡了。
到了夜里,伤口奇痒难耐,华云思方一睁开眼,便见到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坐在烛光下,好似在读一本书。
她揉了揉眼睛,依稀看到他手中的书,似乎是白日里被他抢走的那本,药草集。
感受到这边的动静,萧镜尘很快放下书转了过来,关切道,“是我吵醒你了。”
华云思摇了摇头,“是我自己醒的,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不去睡?”
“我不困。”他见她彻底醒过来,便干脆起身走到她身边,又柔声道,“倒是你,这个时候,该好好休息才对。”
华云思无奈叹息一声,“我也想,只是我睡不着。”
“可是哪里不舒服才……”萧镜尘的眸子一瞬闪过忧色。
华云思摇了摇头,却也无从开口,深更半夜,男女共处一室,她总不能说浑身上下都痒吧,于是只好道,“大概是白日里睡的多了吧,我总不能十二时辰连着睡,反而是你,白日里便忙碌了一天,夜里还要在这看书……”
“做什么都好,我只是想在这里陪着你。”他蓦地打断她的话。
烛光下,他的睫毛在脸上剪下深深的影子,映衬着那俊美无匹的面容,还有那如星辰般的眸子,倒叫华云思忽地有些痴了。
没有他的这些日子里,她每日每夜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
而眼前,他就在自己的面前,华云思却是一时无言了。
大概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人的心最脆弱的时候。
再加上他就在自己的身边,就这样柔情的看着自己,华云思的心抑制不住的便是一阵酸涩,而后多日以来的辛酸便凝结成泪水,氤氲在了眼眶里。
感受到眸中的温热,她连忙别过脸去,让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枕头上。
萧镜尘怎料到,只是多看了她两眼她便哭了,连忙拿出绢帕小心翼翼的替其擦拭。
他越是这般关心,她便越是忍不住心中的酸涩,白日里的盔甲瞬间散落一地,不由自主的,她一把抓住他的手,道。
“我不是有意要离开你,我也很难过,很不舍,只是,只是……”
“我明白。”
看着眼前终于流露出脆弱的女人,萧镜尘心中又是心疼,又是莫名的松了口气。
她总是将自己包裹起来,总是将自己隐藏的很好。
哪怕,她伤重成如此模样,他知道除了身体上的创伤,心理上,她亦背负了太多,太多。
他如今有幸陪在她的身边,便只希望,凡事,她不必一个人逞强,一切,都有他。
无论是宁家的事,还是自己身上的毒,他都希望,他能站在她的身前,哪怕是和她携手并肩也好。
总好过,这一年来,她独自承担一切。
他低头,在她的眼泪上,印下轻轻一吻。
华云思蓦地一惊,抬起头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道,“放心,从今往后,一切都有我。”
“可是……”华云思还是有些担心。
“没有可是。”萧镜尘再次打断她的话,“我既找到了你,这一次,便无论如何都不会松手。”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里是满满的霸道的坚定。
“你只需好好养好身子,记住,一切有我。”
似是觉得方才的语气太过严厉,生怕吓到她,于是一瞬,他又柔和了声音道。
只是虽则如此,那言语里亦是带着些许威严的命令的口吻。
华云思明白,那是一种长在骨子里的天生的倨傲和尊贵。
她看着他,终究是点了头,道一声,“好。”
经过这一夜,二人之间看似什么都没改变,但却又分明同之前不一样了。
比如,他再亲手给她喂药的时候,她虽然也有一些害羞,但不再拒绝,反而开始享受。
再比如,她之前可是拒绝和这个男人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他是君,而她终究是臣。
而现在,她却是会经常靠在他的怀中,与他谈天说地。
还有,她之前会唤他萧皇,他会唤她华姑娘,可现在,她唤他的是镜尘,而他则亲昵的唤她云思。
他们彼此看向对方的目光中,亦都是浓浓的欣赏与爱意。
这几日,华云思的下人们总算松了口气,因为她们亲眼所见,这么长时间以来,姑娘难得有如此放松的时候。
甚至有的时候,他们甚至感谢这一次刺杀,否则,姑娘还不知道要一个人坚持到什么时候才好。
如今,有了萧皇陪着姑娘,姑娘总算是有所依靠,也不再孤单了。
而萧镜尘的下属,比如明月,亦是狠狠的松了口气。
这一年来,华姑娘消失的日子里,主子的严厉冷酷暴躁可算是教他领略了个透彻。
至少,那一年之间,他都未见主子笑过……虽然,主子从前也很少笑。
但他却清楚的知道,何止是他,一年来,主子比任何人都要痛苦的太多。
而如今,找到了华姑娘开始,主子终于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这一日,清晨的阳光照在窗子里,华云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刚刚醒来,便听到耳边沉稳的呼吸声。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那一袭白色的身影正斜靠在榻上,睡的十分安详。
华云思微微一笑,并未多想,从自己的身上拿下被子,小心翼翼的盖在他的背上。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想了,明月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他的视线在房内一扫,便见到睡着的萧镜尘,瞬时脸色大变。
那种神情,像是担忧,更像是松了口气似的。
华云思原还觉得这几日萧镜尘始终陪在她身边没能好好休息,如今见到明月脸色大变,仿佛才意识到什么,忽地心中一沉。
这一瞬,仿佛这几日她所有的怀疑和不确定都有了答案。
下一秒,她立时不可置信的口吻问道,“明月,难道说,这几日,他竟都没有……”
明月立时恭敬道,“回华姑娘的话,主子他已经接连三天三夜都未曾合眼了……”
说到最后,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口吻。
华云思倒没注意到这个,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明月的前半句话上,“三天三夜,未曾合眼?难道不是每夜我睡着了,他就会离开休息一会儿,而后在我醒来之前再过来么?怎么会是三天三夜都没合眼呢?”
接下来,明月就把这些日子,主子对她的担忧和不放心,以及主子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总是无意识的犯困,即便如此,却依旧坚持着要守在她的身边的事情告诉了她。
“你的意思是,这些日子,他都没离开过这个房间,是么?”华云思颤抖着声音,忍着心痛道。
明月点头,“姑娘有所不知,白苏神医医术虽好,但姑娘此番受伤严重,白苏神医说,三日内,姑娘若是发热,只怕便就……”
“便就什么?”华云思收拾了自己的情绪,声音有些冷。
明月心中蓦地一惊,一瞬有种错觉,错觉面前和他说话的是主子,因为只有主子才会给他这般威压的感觉。
明月怔了怔,道,“白苏神医说,若是三日之内,姑娘但有发热的症状,便就危险了。”
果然,果然如此。
她就说,为什么就那么巧,每日里他都是等她睡着了才离开,她每日醒来他就都已经在她的身边了。
但凡她清醒的时候,他无时无刻不守着她。
难怪,她说让他多休息一会儿的时候,他总是以各种理由搪塞。
难怪,有时候半夜醒来,她还是能看到他在身边,还总是以各种理由说服她。
如今看来,竟是因为这个!
呵!可笑她还以为自己快好了,原来,是所有人都瞒着她!
萧镜尘也便罢了,可白苏他们呢!?
这里好歹也是松风阁!
想到这里,华云思语气一冷,道,“白苏呢?叫他过来。”
“这……白苏神医正在忙着熬药。”明月皱了皱眉头。
“熬药?”华云思的眼神飘向桌子上明月刚端来的药碗,语气又冷了几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喝了这碗药后,再过三个时辰才会喝下一碗,而我的药平日里不过两个时辰就能煎好,所以,白苏熬的哪门子药!?”
“这……”明月出了一头的汗,有些话主子吩咐过不让说,可如今的情形……
“怎么,如今你主子睡着了,我的话你便就如此不放在眼里了么?”
华云思看着床榻边昏睡的面色苍白的某人,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声音放轻,隐忍着心中的猜测,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