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止将她送到安景寺门口就先离开了,这几年品物阁发展势头很猛,惹到了不少在朝官员的利益,对品物阁的发展难免有些打压,白止离开便是处理这些事去了。
令明卿笑着对他挥手,转身进了寺门。她走得很慢,眉眼间有些怅然,让人十分好奇她在想什么。
令明卿在想白止。
品物阁虽说做的是商品生意,但是暗地里情报网也做得不错,所以白止自然是知晓令明卿被请进宫中,又匆忙爬上城墙去送行的。
他担心她下了城墙后会失落,于是特意等在了她下城楼的街头,只为宽慰她。
这些令明卿都知道,但是她什么也没说。
犹记得几天前易欢问她,“这些帝京中的公子哥,你最是中意谁?言煜?司马离?还是经常来找你的那位白公子?”
易欢一一点出这些人,目光落在令明卿身上。
令明卿闻言,怔在原地想了很久,倒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本身有多少难度,而是因为这些人的情意太重,重到她竟不知该以何种姿态来有所回应。
易欢见她久久没有回应,便没再多问,她与玥伽情同姐妹,自然希望她的孩子可以有一个好的归宿,只是令明卿不再是三岁小孩了,易欢想,也许她该给令明卿一个选择的空间。
从帝京出发,往江南地区潍城前进的过程中,袁副将真真正正体会到了言煜的……不同寻常,或者换个词可以说龟毛,再换个词就是难搞!
比如他的衣服一定要是一尘不染的,若是稍微溅到一点泥点,言公子就不高兴,不高兴就会见不得别人高兴,若是言公子不高兴的同时你脸上又时不时的带着笑容,那么言公子就会想方设法的让你也不高兴,看到你不高兴言公子就会高兴了!
总而言之,袁副将在对待言煜的诸多难搞事件后,竟然在一次次被言煜整的过程中学到了伺候言大公子的方法。
一行人中所有人都是一副苦哈哈的表情,唯有青龙有一种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懂我了的感受。
相比言煜那边的水深火热,司马离这边的人简直像生活在幸福的天堂,原因无他,司马公子真的太善解人意了啊,时时刻刻带着一副亲切的笑容,伺候他的近侍都禁不住纷纷感慨。
老者感慨若是自家女儿能遇到这样一个真命天子,那她笑都会笑醒的吧。
正值芳龄的少女感慨,司马公子真是符合自己心目中最佳夫婿的所有形象,为什么这种人会出现在这个世上自己又得不到啊啊啊啊啊!
普通的侍卫感慨,能够在司马公子手下做事简直是自己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总之在所有人都在感慨司马离的谦谦公子时,唯有司马离自己心中清楚,无非是知道接下来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是一场十分惨烈的大战,所以他尽力弥补这些花样年华的少年少女们而已。
但也仅限于此。
那些亲切的外表下是极度的冷漠。
帝京的雪又落了几场雪,整个帝京都被围裹在一片白雪皑皑的氛围中,令明卿本来很开心的心情在听到皇后娘娘的传召后彻底终结。
令明卿在去皇宫的路上仔细回想了一下以前从言煜那里了解到的皇后娘娘,言煜说,皇后娘娘是医女出身,医师这个职业在宣国中的地位是很高的,医术高超的医女又是如同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当年的皇帝不知为何没有选择任何一位朝中大臣和世家的嫡女,相反他选了仓促之间只见过一面的赵晚晚,赵晚晚陪着皇帝从大皇子妃坐到了皇后的位置上,这么多年来,帝后相敬如宾,从未有过任何帝后不和的谣言。
将这些资料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后,令明卿还是猜不出皇后娘娘突然召见她的意图。
踏入几重宫门后,令明卿终于在一方矮桌前见到了皇后娘娘的身影,让令明卿有些意外的是皇后正在抄写佛经。
看到令明卿到了,皇后抬起头往她身上看了一眼,随即笑道,“明卿来了,快来瞧瞧本宫抄的佛经。”
令明卿上前看了一眼,赞叹道,“皇后娘娘的字隽永清秀,很难想象出来这是一个女子的字迹。”
令明卿这话不完全是虚假的夸赞,看得出来,皇后的字写得确实好。
皇后听到这话明显是高兴的,乐呵呵地道,“本宫一直感叹说这个字写得有些奇怪,没想到在你这里竟得了如此夸赞。”
说罢,将笔递给令明卿,笑道,“明卿写几个字让本宫瞧瞧。”
令明卿目光一闪,只是她的眼睫过于长,所以皇后只看到她长长的眼睫在殿内烛火的照耀下,投在眼下的位置上有些灰暗,并未瞧见她眼中的真实神色。
令明卿抬起头,笑着接过笔随意写了两笔,她本想随便写几个字交差,但皇后明显没有喊停,她也不好意思停下来,只有写了七八个字,加上之前写的,已有十余来个字了。
她放下笔,转过身正想问皇后什么,却看到皇后的目光望过来,那一眼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有怅然、有惊羡、有怀念、甚至还带着一丝隐隐的嫉妒。
令明卿不懂皇后的这抹情绪从何而来,只低下头去,等着皇后吩咐,好在皇后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令明卿身上太久,好像只是一瞬间,令明卿便感觉到身上那一道带着几分压抑和束缚的目光离开了。
皇后凑上前去,笑道,“明卿写的真好。”
袁副将近来有些愁,帝京略处于北方,那里有呼啸而过的风,有厚厚的雪,可是唯独没有那阴雨不断的梅雨季。
言煜一行人越往江南走,越觉得降雨的量不仅大,而且次数也很多,从刚开始的十来天一下,到现在的一天一下,时间只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
言煜看着身上的泥点,心情越来越不好,周围的气氛便越来越低。
袁副将眼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气压越来越低,心中哀嚎不已。
说不定某一天醒来,便会发现自己的尸体挂在高高的树枝上或者埋在哪个不知名的水坑里。
青龙眼见着周围的人群都要遭殃,终于拿出了准备已久的杀手锏。
又是一日休息日,袁副将眼看着青龙以雄赳赳气昂昂外加不怕死的精神进了言煜的马车,心中已经默默为这个饱经虐待的护卫上了柱香。
但他的惋惜之情并没有存在多久,因为他又眼睁睁地看着青龙从言煜的马车内走了出来,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竟然毫发无伤!
袁副将放在手中正在吃饭的碗筷,一瞬间老泪纵横,就差当场上去抱大腿了。恩人呐,这么久以来他们被言煜折磨的生不如死,从没有人能够从言煜手下毫发无伤地走出来。
当然,言公子一般情况下都是不屑动武的,他轻飘飘掠过来的一眼就让人心中一惊,若是再稍微动动嘴皮子,那个出来的人轻则彻夜难眠,重则每每见到言煜就如同见到了什么可怕的猛兽一般。
哦!不,对于有些人而言,宁愿去与猛兽轰轰烈烈地打一场,也不愿去面对言煜那接近变态的提问。
众人眼看着袁副将放下了碗筷,然后向青龙的那个方向走去,眼中充满了满满的期待之情。
袁副将就差跪在青龙面前喊爸爸了,才终于得到了青龙能够从言煜手里毫发无伤走出来的秘诀。
青龙带着几分高深地道,“对付少主要用策略。”
袁副将亮晶晶的目光望过来,“什么策略?”
青龙反问道,“你可知少主最喜欢什么?”
袁副将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喜欢衣服整洁如初,一尘不染?喜欢所有的东西整整齐齐摆放在眼前?喜欢……问人问题?”
青龙一副悲叹的样子,“庸俗,简直庸俗。少主作为一个男人,最喜欢的自然是女人。”
袁副将一副你是被言公子虐傻了吗的表情,队伍里谁人不知言公子最厌恶女子,甚至到了瞧一眼就恶心想吐的地步,你现在告诉我,他喜欢女人?
青龙瞅他一眼,“那是你不清楚少主的心上人。”
啥?言公子还有心上人?言公子与那个假郡主的婚事不是黄了吗?黄了之后也没见到言公子有过一丝悲痛的神情,难道言公子喜欢的另有其人?
青龙笑道,“孺子可教也。你好好想想,在公子身边待的最久的女子是谁?”
袁副将在脑海中拼命地搜寻着近来帝京中发生的所有大事,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想到有一同窗曾对他道,“陛下新认回来的郡主真是天人之姿啊,比起之前的那个假货不知强了多少倍,而且据我宫里的表姐说,陛下有意认回郡主,但是被郡主拒绝了。”
“我那表姐是在陛下宫里伺候的,她曾偷悄悄地给我说,不仅陛下对郡主这般,就连帝师和司马家的公子也好像对郡主不一般。”
袁副将在心中思索,帝师可不就是他们难伺候的那位?
他猜测地问道,“难……难道那女子是郡主?”
青龙笑眯眯地问道,“你说的是哪个郡主?”
袁副将啊,你可自求多福吧,若是这个回答一不留神说错了,这个结果……啧啧啧,估计就不是你能承担的了的。
袁副将道,“自然是陛下新认回来的郡主,之前那个冒牌货也能算作郡主?”
青龙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十分满意他的回答。
“既然知道少主心中的那个人是谁了,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吧?少主离帝京越走越远,想必很是挂念郡主的行踪与安危,你说在少主心烦意乱之际,你能在不经意间微微透露出一条关于郡主的消息,那少主是不是就开心多了呢?”
袁副将得到这个回答后,差点老泪纵横,青龙眼看着他回去奔走相告,众人闻言,就差谢天谢地谢爹谢娘谢郡主了,场面间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
司马离的马车越往北走,天气越是寒凉,大雪厚重,铺满了整整一条官道,一上前禀报道,“公子,雪越下越大,属下估计,若是再这样下一整夜的话,那我们去羡城的道路势必要被盖住,到时候再前行的话,怕是艰难万分。”
司马离在马车内也不知在干什么,一直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有规律的敲击声,马车内,司马离正用指尖敲击着桌面,每一下都极为有规律。
“看附近可有什么地方能够歇息的,我们修整一晚再走。”
一领命带人前去寻找了,车队停在官道上,众人都哈手搓气,想让身子暖起来一点,正在这时,有眼尖的一人看向官道一个正在蠕动的身影,有些呆愣地问身边人,“你看,那边不远处是不是有个人?”
他周围人定睛望去,果然见那被大雪覆盖的官道上一人正在艰难前行,忽然又有一人惊呼出声,“那还是个女子。”
那女子的身影渐渐往车队的方向驶来,有不少人叽叽喳喳地在讨论,但是没有一个人行动,不怪这些人冷漠,而是能够被选出来作为巡抚的随从,定是各宫各院的精英,这些人深深明白命令的重要性,在没有得到准确的救人口令之前,不会有一个人伸出援助之手。
马车内,司马离好像根本没在关心马车外面的情况,一带人回来后,那名女子已经快要走到车队跟前了,他上前对着司马离道,“公子,从这里往东不远处有一个庙宇,庙宇不算大,但是在那里庇护一晚应该还是可以的。”
马车内传来司马离淡淡地“嗯”,示意自己知道了。
马车外,一又道,“公子,官道上有一女子行走地万分艰难,我们要救吗?”
这次马车内再没传来任何响动,既然没有说救,那就是不救,一很快退下撤离车队,没人再往那个女子身上看一眼。
一的速度很快,只片刻便将车队整合好往庙宇的方向前进,司马离坐在马车内,除了那一声“嗯”之外,再没有发出任何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