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片雪地出来后,许意棠费了老大的力气,总算勉强压下了与原主共情产生的愤恨。
抬手拍拍脸颊保持清醒的理智,打算照原路返回方才赏梅的庭院。
还未来得庆幸果真没遇到那位被原主气晕过去的夫子,倒霉催得不仅看到了狗男主,还差点落入他“偶然”英雄救美的圈套。
许意棠忍不住白眼,没好气又把这坑死她的穿书问候了一遍。
大多数穿书穿成恶毒炮灰女配,起码有个系统能帮助逆袭,她穿成的原主命运也是一样的悲催套路。
但好歹身份是个女主,没有稳赢的金手指,也没有万人迷的主角光环,更过分的是所遇角色一个比一个变态。
前有神情男配差点挖她眼,后有狗男主柔情似水的算计,许意棠表示心好累。
明明已经放弃抱傅晚韫大腿的想法,也有刻意避开原主各项被救美的事项,为什么一个人想瞎转都能碰上狗男主?
是她气运太差不适合瞎转,还是这两人也是穿书或者重生者,所以才能根据前世路改进计划来给她挖坑?
从看过的绿江套路文来说,许意棠不信来自新世纪的穿书人会像傅晚韫那样弑杀成性,也不信会有穿书人和傅云泽那样爱权利如命。
多半是重生吧。
许意棠惆怅了。
若是穿书人还好说,起码从某方面来说世界观还有相通之处,搞不好还能像小说那样用“奇变偶不变”认亲,不说称霸九州,起码不用再过担惊受怕走原主的老路。
可要是重生的,原著当中两人一个疯子一个变态,这种五脏六腑俱黑的人,就算重生只会比上一世更疯更变态。
先前她猜测过原主是重生的,搞不好与原主纠葛最深的傅氏皇叔侄也是重生的。
脑壳痛的许意棠:“……”
啊为什么她这么难?
没有金手指就算了,能不能不要穿书就是这样的地狱难度啊?!
内心仰天长叹一会儿,她深呼气再吸气,小声对自己道:这个想法太危险,还是先搁置,等找到机会慢慢验证。
如此想着,她摇摇头,决定先认路找人,尽早回到霓裳殿和周公聊聊人生品品茶,再思考如何解决这些高难度的挑战。
平复好心绪,她重新抬眼,想找原路返回。
奈何一路她专注转移对傅云泽的仇怨心理,自己的方向感又太差,原主又没来过梅苑,此处又修缮得太精致,七拐八绕了约摸一炷香的时辰,都没回到那处人潮散去的庭院。
加上整个梅苑的下人都去伺候楚倾颜,生怕这位跟易碎品一样的公主有个好歹,她连个问路人都没有。
好在有个词叫否极泰来,没给她遇到梅苑的下人,倒给她遇到了急匆匆迎面而来的红迎。
“……端静公主。”与自家主子傻兮兮的狂傲自大不同,红迎虽伺候楚端淑,本质还是听荷妃的,所以她对许意棠一直都是客气守礼。
瞧见一身素简衣裙的纤瘦少女,盈盈福身道,“奴婢见过公主。”
许意棠喜欢和懂礼貌的人交流。
“不必多礼,”她笑吟吟止住红迎,换了副关切的表情问道,“端淑妹妹如何了?本宫这个做姐姐的实在担忧。”
“劳端静公主挂心,”红迎敛眸屈了屈膝,中规中矩回答:“太医已经瞧过了,我家公主只是受惊才陷入厥,现喝了药已经睡下,奴婢奉皇后娘娘懿旨,正要寻端静公主您先送您回宫。”
那你这寻得可真凑巧昂,我可一点没从你这不疾不徐的神态当中看出你是来找我的。
“端淑妹妹无事本宫便放心了,”心里这么想着,许意棠面上一副了悟状的表情,松了口气又急迫问,“那永乐姐姐呢?”
她再讨厌楚倾颜的表里不如一,眼下并非撕破脸的时机,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春雨姐姐已经派人回宫请太医了,”说到这,红迎抿了抿唇,面上忽然多了些许虔诚,“永乐公主吉人天相,有真凤保佑一定会无事的。”
“本宫也希望。”希望人最好有事。许意棠默默在心里补充。
“端静公主,奴婢先送您回宫吧。”替两位易晕易伤的主子祈愿完,红迎目色真挚道,“风雪寒冷,千万不要再冻着您了。”
“好。”许意棠巴不得赶紧走,嘴先脑子一步把溢于言表的喜色带飞后,她轻咳一声晃了晃身子,恰好红迎眼疾手快扶住她。
“本宫想再守一守永乐姐姐和端淑妹妹,咳咳——”
为了装得像样点,许意棠特意从腰间扯来帕子,学柳皇后那般捂住唇,“但是本宫怕……咳咳——”
不就是装病吗?模仿猪跑路谁还不会了?
“公主您别着急,”红迎忙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少女,眉眼覆了一层关切,“奴婢先送您回宫吧,永乐公主和端淑公主一定无事的,您若再受了寒皇后娘娘可怎么安心?”
我要是受了寒,你家皇后娘娘指不定怎么乐呵呢。
“咳……那便有劳红迎了,”吐槽归吐槽,许意棠顺势歉意点点头,“本宫回去也会替永乐姐姐和端淑妹妹祝祷的。”
“多谢端静公主。”
从红迎搀扶她出宫的熟稔路线来看,不提原著里楚端淑如何被利用致死,起码眼下楚端淑与楚倾颜的关系的确亲近。
梅苑是楚帝专程为楚倾颜打造,除了宴会一般不让闲杂人等入内,包括她都是第一次来,然而红迎认路的整个过程就像在自家后花园,可见她多次随自家主子进出。
不动声色把这些打量的小心思收下,与红迎在梅苑外简单话别后,许意棠毫不拖泥带水上了銮驾。
从中午出门,到眼下天色渐黑,整场宴会连像样的吃食都没下肚,她觉得要是再不回去,没被傅晚韫那个疯子掐死,就先被饿死了。
*
冬雪纷飞,屋内火盆烧得正旺,有火风掠过,带起三步之距处的床幔飘荡,露出里间双眸紧闭的男子。
眉目如画,气若游丝,如上等黑缎的长发散在脸侧,半掩住那张艳若桃李的容颜,肤色比天际的雪还要冷还要白。
他静静的躺着,宛如一动不动的画中谪仙。
“吱呀——”
有人推门而入,又很快把门阖上。
脚步声逐渐靠近,男子倏地睁眼,纤细如蝶翼的睫羽轻颤,那双本该如黑曜石般深邃清澈的眸子,全部染上了一层骇人的血红!
尤其随他睁眼的那一瞬,从瞳孔深处越过眼白,像是有滚烫的血液流出,沿眼尾画了一条艳丽的红线,直至没入黑发。
若是寻常人,怕早已被他这副亦邪亦鬼的样子吓到惨嚎出声。
“王爷,我来为您送药了。”来人一身蹁跹的白裙,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害怕,手捧托盘走到床边,作势俯身想扶他喂药。
“哐当——”
男子非但没喝,浑身无力的他仍旧打翻托盘,眸光红艳死死瞪着女子。
枉他如此信任这个女人,王府所有禁地从不对她设防,任由她随意进出。
她以死相逼不愿被锁金屋,他便吞了谢问情留给他万不得已的断情丹,勉强止住他发疯的冲动。
是他太自信,以为可以万无一失控制住药效,千算万算没算到他最信任的女人,从一开始就给他下了催发断情丹的半枫荷!
他不敢往深处想。
说他一厢情愿也好,说他痴心妄想也罢,他不怕这个骗子是有预谋接近他,只怕这个骗子的所有预谋,从头到尾都对他假情假意。
……有记忆以来,除了阿娘,再没有人对他好了。
他宁愿安慰自己,这个骗子受傅云泽控制,不是真心实意来欺骗他的。
所以他明知断情丹发作最扰乱内力,做什么都不能睁眼,可他还是想目不转瞬盯着楚端静。
希望、甚至卑微恳求从她眼里看出一丝动容和不忍。
……然而,那双平日里沉溺温柔的杏眸,除了冷静,什么都没有。
透过她澄澈干净的瞳孔,只有他眼尾那条越来越急湍的血线。
“王爷,您何必动怒?”楚端静秀眉微蹙,到了嘴边的冷言冷语,被她心底一闪而过的钝痛止住。
视野所及的腥红太刺目,她下意识想伸手拂上,识海忽然飘落的男音再次左右了她的举动。
“阿静,记得你答应我的,”男音很淡很淡,细听之下伴随轻笑,“等了结了皇叔,你便是我唯一的皇后。”
一遍又一遍,循环消磨她的迟疑和钝痛。
皇……皇后……对,她记得,她的夫君是傅云泽,她要和她的夫君厮守一生。
那双有些涣散的眸子刹那坚定起来,在男子不肯相让的偏执目光下,俯身一片一片捡起破碎的瓷碗置入托盘,放到一旁的桌案上。
“既然这碗药已碎,我便再去给您熬一碗。”
留下这番话,她淡淡看了眼挣扎想要爬起,却四肢无力从床上跌落的男子。
转身推门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王爷莫急,朝堂之事有太子殿下,谢谷主重伤难行,我在,您安心养好身子便是。”
玄衣谷大乱,谷主谢问情被投靠傅云泽的下属捅刀,他这位当世神医,自己都救不了自己。
没了谢问情,根本无人能治傅晚韫的疯病,死不过是早晚的事。
傅晚韫:“……”
睿智如他,怎可能听不出楚端静话里话外的意思?
谢问情是他的挚友,要不是因为他的偏执,怎会遭了傅云泽的毒手?!
楚端静!!
我这么相信你,你要我命便给你,可你为何要让旁人为我陪葬!
他太激动,然而内功受断情丹和半枫荷的双重控制,实在支撑不住,猛的咳出一大口鲜血。
眼尾的血泪,更是汩汩直流,染红了他洁白如雪的衣襟。
带着悔,带着恨,带着不甘,他再也坚持不住陷入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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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不时有回忆穿插,都是解释剧情滴~
大年初四快乐
晚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