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

    许意棠穿戴好出了霓裳殿,一边裹紧围脖暗叹大楚皇宫真有钱,一边按记忆绕了一道又一道长阶,用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了停驻宫廷銮驾的玄武门处。
    “你怎么才来?”銮驾内妆容精致的楚端淑满脸不耐烦,“要是耽误了赏梅宴的吉时,你担待得起吗?”
    玄武门是皇宫的北门,常有王公贵族来来往往,一些后宫女子也会选择从这道门进宫,颇为人多眼杂。
    楚端静这位嫡公主不受宠又是人尽皆知,如今大庭广众被庶出妹妹大呼小叫,难免引来无数意味不明的看戏眼神。
    “我住得远妹妹又不是不知,雪天路滑难免劳烦宫人,不像妹妹住得近,走来也无需耗时太久。”许意棠冻得双手通红,纤瘦的身姿不住颤抖,当真应了那句“娇花照水,弱柳扶风”。
    “也是,你这种身份就和那些奴才一样低贱,怎配被供着出宫?”楚端淑最喜欢看她这位嫡姐不受待见的可怜样,加上她还在记恨那日楚端静夺扇之仇,一时解气便口没遮拦。
    话落,她丝毫没察觉周围宫人的微妙反应,就连被贴身侍女低眸轻轻拉了拉袖子也是下意识蹙眉,“你拉本公主做什么?”
    许意棠:“……”
    她追文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这位端淑公主不是缺心眼,而是脑子缺根筋呢?
    “公主,奴婢想说时辰快到了,还是快请端静公主上来同去梅苑要紧。”侍女早已习惯自家主子的傻大粗,想到自家娘娘叮嘱千万看好公主,不可节外生枝,只能无奈小声提醒。
    大楚历来规定公主年过十八方可开府,且开府后不能随意进出宫,备受帝后宠爱的楚倾颜不同。
    刚出生楚帝就开始为她修葺公主府,等及笄那日作为贺礼送给她,不仅可以随意住在宫内外,就连公主府的雅名“梅苑”都是楚帝钦赐的。
    “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本公主?”楚端淑忽然反应过来,恶狠狠瞪了眼神情自若的许意棠,气呼呼道:“都怪你,差点耽误了本公主的大事……红迎你闭嘴,若是惹了永乐姐姐不高兴你就死定了!”
    侍女千拦万拦使眼色都快抽筋了,逼得没办法刚开口想哀求楚端淑不要再说了,却被毫无察觉有多丢人的楚端淑吼了回去。
    更张扬的是,人小火大的楚端淑呵斥完婢女,还刻意拔高了数落许意棠的音量。
    许意棠:“……”
    合理怀疑柳皇后就是故意让她来受楚端淑闷气的。
    在心里问候柳皇后的同时,她面上只是无所谓挑眉,提裙二话不说上了车厢,找了和楚端淑对角线的位置闭目养神。
    待两位金枝玉叶坐定后,很快响起銮驾“咕隆咕隆”车轮碾地的声音。
    许意棠原本都做好了假寐被楚端淑找茬的心理准备,哪知耳畔竟是出奇的安静。
    若没有楚端淑时不时的冷哼,她都以为这个人不存在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明白了。
    一向无条件追随柳皇后母女的楚端淑的确白痴,可她的生母荷妃以及这位红迎并不傻。
    楚端淑忽然停止作妖,八成少不了红迎提醒——
    别急,永乐公主会替您出气的,必不会让您的眼中钉好过。
    啧,倒是有意思。
    通常来讲,明明楚倾颜比她这位有名无实的嫡公主更威胁楚端淑,为什么楚端淑誓死针对的只有她?
    *
    两边各怀心思,一路也算相安无事。
    约摸半个时辰,伴随稳当停驻的銮驾,还有红迎的轻唤:“公主,銮驾到梅苑了。”
    楚端淑又是个爱抢她风头的性子,听到红迎喊她,被銮驾晃的迷糊劲顿时烟消云散,直接起身先车厢口处的许意棠掀帘下车。
    甚至在越过许意棠的时候,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刚要站起的她:“……”
    这么喜欢哼气,这楚端淑怕是属猪的吧?
    “啊——”
    刚重新紧了紧围脖,左手握住手炉,右手掀开珠帘跳下车厢,耳朵里蓦地又刺入一道破了音的尖锐喊叫。
    她:“……”
    蹙眉往声源方向看去,直愣愣撞上歪靠红迎、整个人抖得不成样的桃衣女子。
    不是方才趾高气昂的楚端淑是谁?
    “这是怎么了?”她凝眉上前,倒不是担心楚端淑的死活,而是面临未知可能发生的危险本能探究。
    “……有、有血,本、本公主……不,”楚端淑惊恐万分,指着道路西侧刚走的那辆马车道,“有……死、死人——”
    断断续续的一句话说不完整,她两眼一翻直接晕厥。
    好在红迎眼疾手快扶住自家主子,梅苑的守卫唤服侍婆子过来,总算在红迎支撑不住之际把人拖住带往苑内。
    收回打量楚端淑所指马车的眼神,许意棠暗暗深呼吸调整惊惧,勉强扯出一抹笑随引路婆子进苑。
    没穿以前她为求刺激,深更半夜追过不少恐怖片,以致心理承受能力锻炼得异常强悍。
    所以看到那两具……可以说四肢错位的身体,越过一直滴血的华服,依稀可辨都是正值二八年华的妙龄女子。
    到底是谁这么肆意妄为,敢在楚倾颜的府邸下如此狠手?
    行走间低眉思憷着,耳畔冷不定有擦肩而过的交头接耳声。
    “方才……方才是真的吗?那位摄政王未免也太狠了吧,陈小姐不过撞了他一下,就被活活剜了双眼……”
    许意棠的脚步一顿。
    “再看,本王便剜了你的双眼。”明明带了几分稚气、却凉薄至极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边小心翼翼的交头接耳还在继续:“陈小姐无辜,难道冯小姐就有错吗?她对摄政王一见倾心,千辛万苦求得赴宴机会,仅仅碰了摄政王的袖子就被砍了双手……”
    许意棠:“……”
    心头又是狠狠一跳,想到御梅园有意撞上傅晚韫,还对他说“好漂亮的小郎君”这等虎狼之词,她都有点好奇当时哪来的勇气。
    没有对比就没有区别对待,之前还说女主光环不存在,和这两位被挖眼废脚的可怜人比起来,能撑到谢问情赶来实在三生有幸。
    庆幸自己小命还在,许意棠又觉得脊背阴一阵泛寒。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原著里的傅晚韫被主角害得惨死 ,穿成屠杀傅晚韫刽子手之一的许意棠,没有去指责他有多杀人如麻的资格。
    ……情绪复杂之际,她越想知道当初哪来的胆子,敢接近傅晚韫这个疯子男配。
    傅云泽够难缠了,如今傅晚韫也变得杀人不眨眼、尤喜挖人眼……
    还能不能给她一条可以独自美丽的阳关道走了?
    大概她在心里仰天长叹太专注,余光忽略了转弯的引路婆子,惯性使然直走,一个没注意在交叉路口撞上了一具极冷的“墙”。
    “对——”
    呼之欲出的道歉,在她抬眸对上两道眼尾泛着暗红的狐狸眼,仿佛被隔空掐住脖颈,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怎么?”或许是心情不错,见许意棠瞪大眸子盯着自己,傅晚韫破天荒多了几分耐心,“放过你的双眼,这是不满意本王手下留情了?”
    他明明在笑,一双眼尾微微上扬的狐狸眼又邪又媚,若是忽略瞳孔深处一闪而逝的暗红,加上那张冷白的昳丽皮相,颜狗本性的许意棠可能真相信这人是人畜无害的。
    可惜,有看过原著、以及被他差点捏断的这个经历,许意棠才不会简单被骗。
    思绪百转千回间,间傅晚韫忽然朝她迫近,许意棠艰难扯了扯唇角,“没、没有,王爷有好生之德,能不计较我、我的过失,我怎么、怎么敢不满意。”
    话音刚落,许意棠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
    她实在太慌乱了,一时没思索表露对傅晚韫身份的惊诧。
    第一次和傅晚韫的“偶遇”,对方完全没表露自己的身份,理论上她只是大楚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公主,怎会认识大唐那位威名赫赫的摄政王?
    如今傅晚韫理所当然自称“本王”,她没有丝毫意外的表现,反倒顺水推舟唤了王爷,是不是适应力有点太强悍了?
    不管了,大不了就说大唐摄政王的天姿风韵谁人不知?她知道也没什么好值得怀疑的。许意棠在心里如是给自己壮胆。
    “嗬,”傅晚韫收回了前倾的颀长身形,广袖暗动掩藏住冰冷的寒光,“好生之德?你觉得本王有么?”
    这个骗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喜欢给他扣高帽子,偏偏对上这样一双清澈灵动的美眸,他怎么也无法一了百了。
    烦。
    很想诚实摇头的许意棠:“……”看来你的自我定位还是蛮准确的。
    不过这话她也就敢在心里想想,面上还是一本正经道,“早有耳闻大唐摄政王殿下,君子之姿,郎艳独绝,这样谪仙般的人物怎会没有?”
    才怪。
    许意棠瞎扯的这些,她真怕天边忽然劈下来一道雷。
    傅晚韫:“……”
    嫣红如血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森森白牙,双颊带了些许稚气未脱的婴儿肥,更把他衬托得……像个地狱爬出来的艳鬼。
    君子之姿?那是什么?能用来喂他那把屠神刀吗?
    “……不错,”想是这么想,对上许意棠满含敬慕的认真脸,不知怎的舌头好像不受控,上述完整的反问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微恼归微恼,他忽然换了副了悟的神色,“你对本王如此关心,莫不是也倾心本王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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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韫韫前期真的很疯,除了女主谁碰他杀谁
    晚安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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