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伯瑾离开前,给司行简留了一份朝廷官员的名单,整理好了派系。
当朝中央朝廷是三丞六部制,由于当今皇上无能且懒政,现在到了晚年更是痴迷于炼丹及女色,以至于相权颇重。而正相当初又与太子牵连较深,受到影响,所以现在朝堂上一人之下的实际是左相,而左相是楚伯瑾的岳丈。右相只是位高并无实权,不足为虑。
六部之中,兵权在他手里,兵部的官员站队再复杂也无关紧要。此外对他而言最要紧的就是握着钱袋子和全国户籍资料的户部,而户部尚书正是楚伯瑾。
其余的事之后再清算,反正明春的会试之后就会有一大批新人涌入朝廷。新手虽然不通政务,可调/教起来更省心,可以尽快适应新的朝廷规则。也有一腔热血愿“为生民立命”,正和他心意。
只希望这一批考生多一些可用之人。
他写写画画就到了傍晚。就接到楚伯瑾的密信,让他到楚府去接人。
即便是崽没见过他,需要楚伯瑾介绍,也是将人送来更妥帖。莫非有什么变故?无论是理智上还是情感上,他都不觉得会是楚伯瑾把他卖了,设套抓他。
不管怎样,崽崽在楚府,他就要走这一趟。
“我替将军去吧,必然把小公子带回来。将军何必以身犯险?”刘三七拦道。
“不必。你还是回营带着从边关回京的那队人训练。”事关他家崽,他不愿假手以人。
到了楚府,司行简直接从角门而入,被引着来到楚伯瑾的书房。楚伯瑾又带着他进密室。
始终都没有看到他家崽的身影。纵然心里挂念,他还是沉住气静观其变,等待对方先开口。
“我安排婶娘带着家里的一些小辈去城外的庙里,为子珵祈福。让弟妹带着佑儿一起去吧。”说是祈福,其实就是去躲一下,怕万一有个意外,那一群小的在京城会添麻烦。这样他们也能少些顾虑。就是最差的结果,他们还能留个根。
“你既然无全然的把握,又何必掺这一脚?”司行简有些好奇,即使楚伯瑾不这么全力帮他,按照他们这种亲戚关系,之后他还是会重用楚氏。毕竟司家一向子嗣单薄,偏又战死不少。他若登上高位,还是无人可用。若楚伯瑾只暗暗帮助,他若不成功立即站向皇室反咬他一口,这样才风险最小,收益最高。
这些道理楚伯瑾不是不懂,但他还是选择冒险。
“于个人,我虽是你表哥,却年长你十余岁,也算是看着你长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再像当年恭之那样,成为皇家争夺皇位的牺牲品。”
“于家族,楚氏想要更进一步,取代陆氏成为三大世家之一,靠父亲那保守的做法,不知要多少年。”
“于国于民,身为朝廷官员,我也算领了一份俸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呵,可这俸禄不是皇帝发的,那是民脂民膏!看着这两年大旱,赋税不减反增。圣上醉生梦死,皇子阋墙互陷,在位的,已经如此,下一代,更是不堪。昏君当道苦百姓啊!”
楚伯瑾在剖白自己的内心,也是在警告司行简,若是司行简将来也像当今这样,他或许会大义灭亲。
司行简了然地点头。看样子楚伯瑾对朝廷不满已久,所以才早有准备,关注朝中势力,一见京城有风吹草动就有所反应。恐怕有造反的想法也不是这一天两天了,“你曾问过我大哥的意见吗?”
他说得模糊,楚伯瑾却懂了,苦笑着摇头,“试探过,被恭之训了。若是他像你这样,也不必......”
若是原来的司行简,恐怕也不会。
他们这些好人啊,总是得不到一个好的结局。
提及司居敬,两个人沉默了,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重。
还是司行简先开了口:“你若是有顾虑,还是将他们送到侯府的庄子里,庄子里有温泉,果蔬粮食也充足。在城外,我们也顾及不到。且今冬比较冷,他们在山里受不住。若到时大雪再封了山路,人接不出来,消息也没法及时传递,只会更麻烦。”
“大雪?你是说今年会下雪了?”
司行简纠正道:“是明年。大约正月中旬。”虽然他自己不信什么真龙天子,但如果能借此减少不必要的麻烦,那他自然不介意戴上这个帽子。
“那务必要保证雪是你在......”楚伯瑾指了指皇宫的方向,“当今德不配位,你取而代之才是天命所归。那可真是天时地利!只是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来得及。”他本来就把这场雪计划在内,现在有了楚伯瑾的帮助,只会更加从容,许多冒险之举也不必做了。
他取了纸笔,详细画出那庄子的密室及密道。“若是外祖母不怕奔波,也可同去,以免她听到风声受惊。其余人你看着安排。侯府那边就让大嫂带着倾儿和佐儿同去吧。到时候让郑叔多带些人护着。”
“怕是你那大嫂不会同意。”侯府大房和二房的争斗,连楚伯瑾也有所耳闻。
想到司安倾那个不靠谱的继母,司行简脸也沉下来,“她若不愿,只带着倾儿去就好。免得过年时应酬她又给倾儿乱配姻缘。”
“那佑儿?”
“他呆在我身边,你和......他母亲说一声,外祖母舍不得他,多住些日子。”暂时搪塞着,再过些日子,就有新的理由了。
虽然崽崽无论是在侯府还是去庄子都很安全,但还是在他眼前才最放心。
楚伯瑾去祖母那里接司安佑,顺便看能否说服老祖宗去庄子上过年。老人家喜欢热闹,但今年的热闹可不太平。
他去时,女眷带着孩子请安还未散去。就见老祖宗搂着佑儿给他讲司行简的事:“楚家就没有闺女命,到了你祖母那一辈儿,就她一个女孩儿,全家都稀罕得不行。要不是她自己中意你祖父啊,哪有你父亲?更没有你这小家伙儿了。你爹啊,长得像你祖母,自小也招人稀罕。就是年纪轻轻就学你那祖父大伯,去什么边关?估计今年过年也回不来。”
屋里知道内情都笑得有些勉强,就见老祖宗又抚着司安佑的小脑袋,“可怜我家乖宝,还没有见过爹爹。等简小子回来,太姥姥非替我家宝儿教训他不可。”
听到此,楚伯瑾就赶忙进去请安。也不知是哪个多嘴,让老祖宗听到了司行简的消息,不然怎么会突然在佑儿面前提起?
“孙儿给祖母请安。”
司安佑在太外祖母怀里连忙避开,“请表伯安。”随之屋里的小辈也相继行礼。
老祖宗也不叫起,不乐意地斥道:“我们亲亲热热说会儿话,你偏要来扫兴。”
楚伯瑾自行站起,“祖母,天色已经晚了,现在又这么冷,让他们散了,您也好好休息。”这就是有话要私下说的意思。
众人依次行礼告别。
楚伯瑾对他夫人说道:“你带着佑儿去隔间等我一会儿。”
只余下他和祖母两人,“祖母,过两天送您去行简表弟的庄子去住几日吧?听钦天监的消息,只怕今年冬天会冷。庄子上有温泉,您带着家里的几个女眷小子去住一段日子。”
“天冷?将近年关,你把我一个老太婆赶到庄子上去,就不怕史官参你不孝吗?”
楚伯瑾讪笑道:“哪里是送您一个人去?您想带谁就带着谁。我这不是怕您在这里过冬冻着了嘛!庄子上菜蔬都是新鲜的,也让您换换口味。”
老祖宗把手炉往小几上重重一放,“你少拿这些糊弄我,我还没老糊涂呢!”
“是,是!什么都瞒不过祖母。”他压低声音,“今年这个年可能不太平。”
“莫不是那两位要造反?”
楚伯瑾摇头,不是那两位,是这两位,你眼前的孙儿和你最疼的外孙儿。
“若是皇子造反,我怎么能接到消息?您不要担心,没那么严重。他们神仙打架,牵扯不到我们府。只恐到时候有什么意外会封城,咱们府今年所购木炭不足。还不如您老去庄子上清净。”
“且正元那日家里有官职诰命的,都要去宫里给陛下娘娘拜年,亦不得团圆。今年且委屈祖母,待明年我军凯旋,子珵和行简都回来,咱这一家人才算是真正的团圆。”
老祖宗听他这一番话,又将手炉揣回来,“罢了,你不跟我讲实话,我也不想知道你们这些朝堂上的腌臜事儿。我就去庄子上不给你们添麻烦。”
楚伯瑾连称不敢。又听祖母说道:“只是佑儿他们一家,幼的幼,弱的弱。也带上他们罢?”
“司家大房带上也无妨,只是侯夫人亦要进宫。至于佑儿,自然要伴在他母亲身边,只怕也无法同去。祖母放心,我会照看他们的。”
其实除了瞒着祖母,在众人眼里,忠勇侯夫人乃是新寡,寓意不好。自不必去皇宫拜见。
他又看了天色,“祖母,该送佑儿回侯府了。再晚就该宵禁了。”
“既然都这时候了,就让佑儿留在这儿过夜吧。这么晚,别再受了凉。过年又不能来给我拜年了,留他多住几日也好。”
若是平时,楚伯瑾自然就答应了,可是现在司行简还在他书房等着呢。“祖母,今天接佑儿时就和弟妹说好下午就送回去,下午又遣人说要吃了晚饭送。今天跟着佑儿来的就一个小厮,旁人又不熟悉他的习惯。且这腊月里,事情多,又要送你们去庄子。您要是舍不得,等开了春,再接他来住。”
“那你们安排人好好把佑儿送回去,别吹了凉风。我也乏了,你们回吧。”
他叫了佑儿出来行礼告别。
小厮抱着司安佑走在后面,楚伯瑾趁机问他夫人:“祖母她怎么会提到行简?”
“唉,最近关于行简表弟的传说到处都是。那几个皮猴子一见到佑儿就扯着他说行简表弟是战神之类的话,我也没来得及拦住。老祖宗也听了些,还不知道行简表弟已经......唉!”楚夫人说着回头爱怜地看了司安佑一眼,“老祖宗以为行简表弟打了胜仗要回来了,才给佑儿说起的。就是可怜佑儿没见过父亲。以后也没机会了。”
楚伯瑾在心底嗤笑,人家父子马上就要见到了。佑儿父亲可记挂着他呢,偷偷溜回府见他一面,现在又冒着的风险把他带在身边。
可惜这些暂时不能与人言,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真想看到众人知道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司行简现在变成儿子奴是怎样的反应啊。
不过更精彩的应该是司行简登上那宝座。现在光是想一想都心情愉悦。他咳了一声来掩饰自己差点笑出声,“我送佑儿吧。你先回房,我待会儿有事和你商议。”
他一个人抱着司安佑进了书房。
这时司行简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听见门口的脚步声才转身,就见楚伯瑾怀中的崽崽半侧着身子转过头来看他。
楚伯瑾将佑儿放下,却故意不介绍司行简的身份。站在一旁看好戏。
这对司行简来说是小场面了,他走到崽崽面前,蹲下,“佑儿,我是爹爹。”见崽崽欲回头找楚伯瑾讨个主意,他直接把崽崽抱起,取出那半个平安扣,“可识得这个?”
这个平安扣是原主父亲的,后来碎了,用金镶接,留给原主和哥哥各一半。司居敬那半块留给了长女司安倾,或许他家崽也见过。
佑儿点头。
“这个伯伯一个,爹爹一个。现在就留给你了,你收着,也不必随身佩戴。”玉碎挡灾,这玉已经碎了,终究寓意不好,只留着做个念想便罢。
楚伯瑾也笑着出声证明,“佑儿,这真是你父亲。”
那幼崽在他怀里就要跪下请安,他一把托起,“你这小小的年纪,哪来的这么多礼?以后在我面前不必跪。你正长身子骨呢。”
这和母亲及老师教的不一样啊,司安佑不解,还是听话地没有跪下,只行礼道:“佑儿给父亲请安。”
司行简高兴地亲了他的脸蛋,“崽崽真乖!”
侯府夫人是高嫁,难免有些自卑要强。总是担心自己教不好儿子引人议论,因此对佑儿比较严格。加上她忙于管理侯府事务,和孩子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
这是司安佑第一次在除了太姥姥和姐姐之外的人身上,感受到这样直白的喜欢。这个人还是他一直想念敬佩的父亲。他羞得耳尖都红了,抿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崽崽去和爹爹一起住一段时间好不好?”司行简像一个哄骗小孩子的怪叔叔。
司安佑歪着脑袋,“父亲不回府吗?”
司行简没有去纠正他这种恭敬却生分的称呼,“爹爹暂时有事情,不能回去,也不能告诉别人爹爹回来了。佑儿替爹爹保密好吗?”
就见崽崽小手捂住嘴,诚恳地点头。
“可是爹爹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佑儿,实在是想同佑儿一起生活。你想爹爹吗?”
佑儿连连点头。
他循循诱导:“佑儿和母亲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现在是不是也应该单独陪我一段时间才公平?”瞥见楚伯瑾在后面笑得一脸揶揄,“你表伯会和你母亲说的。”
“佑儿想陪父亲一起住的。可是,今日还没有给母亲请安,大字也没写......”
“那你便写一封请安信,让表伯给你母亲送去就好了。”
佑儿眼睛都亮了。一脸父亲好聪明的表情,惹得司行简眉眼也带上了笑意。
他看着崽崽小手握着毛笔,一笔一划地写完今日的大字。又想些请安的话,却发现自己有些字还没学,只得害羞地向父亲求助,“佑儿有字不会写。”
司行简直接握住他的手,写下“佑儿给母亲请安”几个字,“这便可以了,原因你表伯会说的。”说谎话不好,怎么能教崽崽撒谎呢?还是让楚伯瑾来吧。
他带着崽走得潇洒,苦了楚伯瑾得亲自去侯府赔礼解释,还要再取了佑儿的生活用品给他送去。
若是远在边关的楚仲琛知道他亲哥的这番遭遇,只怕会感慨一句:他们兄弟俩遇见司行简,都是跑腿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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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存稿。
有些忙,不能保证日更了。但还会努力码字的!
待我适应两周,说不定很快就回来日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