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桃夭问道:“那么九霄有告诉过你自己和那人的关系吗?”
    碧落摇摇头:“九霄一直是很冷很沉默的一个人,从他来岛上的那天起就是如此,我从没有见他主动和人说过半句话,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世……但我想,他肯定经历了许多不快乐的事情。”
    桃夭默默地听着,拿出锦帕将手擦拭干净,轻声道:“你的脸,已经消肿了。”
    “这么快?”碧落不置信地摸摸脸颊,忙跑到镜子前查看,果然,自己的脸又恢复了正常,她不禁笑道:“你确实是个厉害的主,我惹错人了。”
    桃夭将那盒药收起,缓缓问道:“那位送九霄上岛的男人,后来有再出现吗?”
    “那是我唯一一次见过他,之后他再没有来过,而九霄也一直待在岛上,跟着我们习武。”碧落从昏黄的镜子中看向桃夭,道:“知道吗?你是第一个九霄主动接近的人。”
    “或者说,”桃夭道:“我是他的使命吧。”
    “使命?”碧落不解。
    桃夭岔开话题:“你让我不要再靠近九霄,是因为你喜欢他吗?”
    碧落笑了,那个笑容,很淡很轻,很模糊:“我也不太清楚……九霄对任何人都很冷淡,但我从小便喜欢接近他,因为我总觉得,他不会伤害我。虽然有很多话,九霄不会说出口,但我知道,自己在他心中,至少比其他人特别。他……应该是把我当妹妹看待的。虽然他态度冷淡,可比起那些虚伪的,别有用心的人,实在好太多了……这些天,我发觉九霄一直在默默保护你,于是心中便有些不好受,就像自己特有的权利被人夺走一样。于是,我像个小孩那样吃醋了,对你动了手。”
    “听起来,你对九霄的感情似乎是很复杂的。”桃夭喃喃道。
    “所有称之为感情的东西,都是复杂的吧。”碧落从镜子中对上桃夭的视线:“那么你呢,说说你的感情吧。”
    “我的……感情?”桃夭疑惑地重复。
    “关于九霄和慕容逸风啊。”碧落问:“我想知道,你究竟想选谁。”
    “你认为,我们是这种关系?”桃夭问。
    “你怎么想我不知道,但那个慕容逸风,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喜欢你。”碧落微微低下眼,笑着看向桃夭:“怎么样,小声告诉我,你究竟对他有没有意思?”
    在碧落说话的时刻,桃夭一直看着她的身后,神情慢慢严肃起来。
    碧落好奇,正想回头,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对她而言是恐怖的声音:“你不应该乱跑出来的。”
    是苍青。
    碧落的身子忽然僵硬起来,手指也攥得泛青,全身上下,仿佛有千万斤的重量在挤压着她,那是一种难言的窒闷。
    她抬起眼,与桃夭交换一个眼神,两人同时移动身子,准备冲出门外。
    但就在她们行动的前一瞬,一个影子忽然在眼前闪动了下,她们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便被点住了穴道。
    苍青在她们面前站定,他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更加深邃,带着异域的风情,还有大漠的广袤,温暖的烛光在他唇上泛过一道薄冷,他看着碧落,声音中带着男人特有的略带沙哑的磁性:“你不该不告而别。”
    碧落冷笑:“如果我告诉你,你会放我离开吗?”
    苍青坦白:“不会。”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碧落淡淡地瞄他一眼。
    “你是来找九霄的?”苍青问。
    “这和你无关。”碧落移开目光,灯光下,她的脸上,带着无情的清冷。
    “你是来找他的。”语气不再是询问,而是确定。
    “我没有来找任何人,我只是无法忍受与一个杀害我未婚夫的人待在一起。”碧落不愿将九霄扯进来。
    “可你并不爱那个男人。”苍青道。
    “那又怎样?”碧落冷冷地瞪着他:“那是我即将嫁的人,而你,却杀了他!”
    苍青看着她,缓声道:“你不需要嫁人。”
    闻言,碧落先是怔住,而后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你的意思是,要我永远待在岛上,待在你身边?……苍青,你究竟想要什么?”
    苍青安静地看着碧落狂笑着,一直等着那笑声停止,才缓缓开口:“我所要的,你不需要知道。”
    “那么我想要的,你也没有资格干涉。”碧落看着他,眼中有着冷冷的压抑的怒火。
    “这些,并不是你能做主的。”苍青的声音,低得像是一种魔咒,萦绕在耳边。
    “请问,”此刻,旁边一直未出声的桃夭清清嗓子,打破他们之间的僵局:“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单单只是抓碧落,还是想顺便把我们杀了?”
    苍青慢慢看向她:“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对我而言,是有点重要。”桃夭点点头:“因为,我兜里还有一小包蜜饯,如果你要杀我,请先让我把它们吃完。”
    苍青冷冷道:“既然我要杀你,就没有必要让你舒服地死去。”
    桃夭退而求其次:“那么,至少请你告诉我,谁是你幕后的主使?”
    苍青道:“既然你生命都要完结了,何必还在乎这些恩怨呢?”
    “没错,”桃夭点点头:“你确实是个不太让人喜欢的人。”
    “不过,幸运的是,我接到的命令,并不是想伤害你的性命。”苍青眼中闪过一道流光,他的手,慢慢抬起,放在桃夭略显瘦弱的肩上:“我要做的,只是废掉你的武功。”
    碧落一惊,忙道:“你不要乱来!”
    桃夭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慌,她轻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不想让我继续追查下去?”
    苍青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说道:“很多事情,知道了反而是种不幸。”
    “幸与不幸,最终能够判定的人是我吧。”桃夭淡淡说道。
    “那我们拭目以待好了。”苍青的眼睛慢慢沉了下来:“不过在那之前,你已经失去了武功。”
    桃夭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我可不这么认为。”
    她神情中的安定让苍青生疑,他不再浪费时间,手上正要用力,却听得一道巨响,两道银光飞快地向自己的手划来。
    苍青只得放手,闪避到一旁,站定后才发现,原来来人是九霄以及慕容逸风。
    “你们终于来了?”苍青冷冷一笑。
    “你还真过分,居然趁我们不在来偷袭两个姑娘。”慕容逸风上前帮桃夭解开穴道,一脸关心:“桃夭,你没事吧?”
    桃夭摇摇头。
    “我想,就算你们在,也不可能改变什么吧。”苍青道。
    九霄的声音很平静:“至少,我们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得手。”
    “师弟,上次的伤,好了吗?”苍青微笑着看向九霄,接着,没有任何预兆地,忽然一掌向他袭去。九霄下意识避开,但与此同时,心中却一紧——他明白,自己是中计了。
    果然,苍青那掌只是虚招,他转个身,一把将碧落抓在自己身前。
    碧落狠狠咬住下唇:“你放开我!”
    苍青慢慢凑近碧落的耳畔,轻轻嗅着她身上特有的清香,用那低哑的声音说道:“你认为这有可能吗?”
    “苍青,”九霄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碧落是你亲妹妹。”
    苍青挑挑眉毛,反问道:“那又如何?”
    九霄沉下眼睛,接着,他快速拔剑,冲上去解救碧落。
    桃夭和慕容逸风也跟着,去助他一臂之力。
    接着便是一场昏天暗地的混战,因为光线原因与武功修为原因,发生了两起误伤事件。一是慕容逸风不小心用枪划伤了碧落的脸颊,被其瞪得身上快要着火。再者便是桃夭用毒,不小心洒在了九霄口中,虽然马上服下了解药,但还是让九霄吐了一大口血。
    人多并不一定便能赢,没多久,慕容逸风便被踹了出来,刚要起身,紧接着被一掌打出来的桃夭又踩在他身上。两人刚相互扶搀着艰难地爬起来,原本被寄托了无限希望的除魔唯一人选九霄也被一刀震了出来,重重跌在两人身上。
    苍青扫视他们一眼,淡淡说道:“今天我暂且放过你们,不过别急,我们总有相见的机会的。”
    说完,他抱过碧落便往外走。
    慕容逸风一行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碧落被他抓走。
    谁知正走在回廊上,忽然两道刀风向苍青身后袭来,他赶紧带着碧落躲开,回身一看,发现面前一名美貌妇人正拿着双刀,挑衅地看着自己。
    虽然刚才只领教了一招,但此人动作利落,刀法柔中带刚,不可小觑。
    苍青眯起眼睛:“你是何人?”
    苗经春笑道:“你所在屋子的主人。”
    一旁的赫连风弱弱地举手:“夫人,似乎,好像,应该,我才是这屋子的主人……”
    赫连风的抗议声被苗经春一顿吼给制住:“少给我废话,快去看看屋子里的人伤势如何。”
    赫连风哪敢反抗,忙不迭跑入屋中,扶起三人,关切地问道:“你们没事吧?”
    “我们倒没事,”慕容逸风提醒道:“侯爷,咱们还是去帮帮夫人啊,那绿眼睛怪人功夫确实很高啊。”
    “放心好了。”赫连风安慰道:“我家夫人,那是二十只老虎围攻都咬不死的主。”
    众人:“……”
    早在他们说话之间,苗经春便和苍青对决起来。虽然苍青招数毒辣,但苗经春的招数也不怎么善良。她身形灵活,
    将双刀耍得飒飒如风,时而柔若春日之柳,时而刚如冬日之岩,时而猛若洪水,时而急如闪电,竟然渐渐将苍青压制。
    在紧要关头,她忽然使出暗招,从鞋子中射出一只毒箭,划伤了苍青的手臂。
    苍青顿觉气血凝滞,胸口窒闷,心知不能再死战,他用带血的手,轻抚着碧落的脸颊,轻声道:“别高兴,我会再来的。”
    说完之后,他放开碧落,几个起跳,消失在夜幕中。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苗经春将腰一叉,重重哼出一声:“敢在我苗经春的地盘上撒野,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其余人等,目睹了苗经春的表演,全都呈现失神状态。
    好半天,慕容逸风才回过神来,叹道:“没想到,夫人的武功如此厉害。”
    赫连风来到窗前,背手而立,仰望长空,泪盈于睫:“现在,你们终于理解我为什么这么怕她了吧。”
    慕容逸风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语气沉痛:“侯爷,苦了您了。”
    苗经春解开碧落的穴道,将她带入屋子,道:“那个人是谁啊?”
    “一直在追杀我们的人。”桃夭回答。
    赫连风皱眉:“为什么要追杀你们?”
    “他背后有股神秘势力,最近一直在与我们作对。似乎,是想阻止桃夭继续寻找她爹。”慕容逸风说着便转向桃夭,道:“对了桃夭,看他刚才的样子,是想废掉你的武功吗?”
    桃夭点头,回忆道:“他说,这次接到的命令并不是要杀我,而是要废掉我的武功。”
    慕容逸风沉吟:“废掉你的武功?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忽然改变主意的?”
    在他们说话当中,碧落环抱着双臂,一直没有做声。
    桃夭看她一眼:“你没事吧?”
    碧落摇摇头,停了会,喃喃道:“他说,他还会回来的。”
    “放心好了,有我在,他来一次,我打他一次。”苗经春爽快地拍拍胸膛。
    “好了,好了,大家打了一晚上,肯定累了,一起来饭厅吃宵夜。”赫连风乐天地笑笑。
    闻言,大家都跟随着赫连风去饭厅——除了角落中一直默不作声的九霄。
    睹此情状,慕容逸风也止住了脚步,转身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你能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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