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和季泽到家的时候,季琳正在哭着指责她爸妈。看到洛水进来,才飞快地收了眼泪。然而,吃饭的时候还是吵了起来。理由是周妈不趁景,问了一句:“今天姑爷没来吗?”季琳没吭声,金红英就说道:“凯瑞肯定工作忙。”
季琳冷笑一声,说道:“工作忙,妈,你把他想得太好了,天天在外面忙着吃喝嫖赌!”金凯瑞和季琳过了半年幸福的婚姻生活,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又回复到从前的生活里去了。季琳对于他来说,从前的她对他不冷不热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像一朵长在枝头的花,如今结婚了,她成了他老婆,就好像再美的花摘到手上,没过几天,就会失去水分,干枯憔悴,失去吸引力一般。
一家人就征了,餐桌上成了战场,到处都是火药味。
季琳看了她父母一眼,对他们道:“我有时候真想不通,你们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父母,金凯瑞是什么人,你们在我婚前不知道吗,整个杭州城的人都知道他的为人,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我是你们亲生的吗,是亲生的你们逼着我往火坑里跳?!”季琳刚说时原本是冷笑着说的,说到后面泪水就滚下来了,最后哽咽不成声,一个人在那里抹泪。
洛水作为局外人不好说话,金红英看了看大家,对她道:“你在外面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你现在结婚了,也是大人了,不要听风就是雨,男人在外面应酬难免的。”季琳只是瞪眼看着她的母亲,想着她碰到这种事,她母亲竟然一颗心平静有如几案?头顶的大灯罩在她的头上,落下一层阴影,在那一瞬间,她不像一个新婚的少妇,却因为伤心绝望像一个早衰的女人,苍白的脸上,两个阴郁的眼袋,眼神发了霉一般,洛水只觉得自己都不认识她了。
季琳沉默着瞪视了她母亲几秒,然后进了从前的闺房。
洛水抽着空档去了季琳的房间。季琳伏在枕头上哭,洛水走过去,对她道:“季琳姐,不要哭了。”季琳哭得更伤心了,洛水只能坐在她旁边,说着安慰的话:“季琳姐,夫妻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合。”可是这话说出来,空洞得就像海边干枯的贝壳。
季琳却看向她,对她哑声道:“你根本不知道金凯瑞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吸毒、玩妓女、赌博!当时他爸妈那一辈的朋友都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我们家,我爸妈为了官富结合以后好赚钱,就把我往火坑里推。”
洛水说不出话来,知道事已至此,安慰的话也没有用,没想到金凯瑞这么恶劣。
季琳低声道:“你不要以为我真像我妈说的,听风就是雨,我是亲眼看到了。”
洛水就呆了。两个人在房间里沉默着,没有开灯,四周一片黑暗,就像季琳的婚姻。洛水知道言语安慰在此时此刻没有任何用,她只有抱着季琳,静静地陪着她,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季琳突然哽咽着说道:“洛水,假如当初,我勇敢点,离开家去找徐靖,我现在的生活会不会是两样?”
也不知怎么的,洛水听到这句话,眼泪突然“刷”地就下来了。
从姜家回去的时候,洛水坐在季泽的车里一直没说话,等快到她住的地方时,她才开腔,她把季琳的遭遇说了出来,季泽脸一直沉在那里。洛水末了说道:“季泽,你说当时反对徐靖,是觉得这样可以让你姐幸福,现在的结果是你姐不幸福,你要帮帮你姐。”
季泽沉默了许久,后来说道:“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去找我姐夫的。”
洛水也不好再说什么,沉默了。
可能季泽真去找了金凯瑞,季琳和凯瑞又和好了,她原谅他,不是因为凯瑞的致歉,而是因为她发现自己怀了孩子。孩子是她婚姻的解毒剂。
得知季琳有了他的孩子,金凯瑞再次洗心革面,每天准时回来了。季琳原本失望的一颗心慢慢也就回复过来,想着事以至此,不想离婚还能怎么样?
洛水被季泽再次拉着去姜家吃饭的时候,季琳也和金凯瑞回了娘家,这次和上一次不同的是,季琳脸上有了笑容,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好像恩爱夫妻。
洛水就纳闷了,想着季琳都捉奸在床了,居然又和金凯瑞和好了,难道真是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可是这是出轨啊。将心比心,换了是洛水自己,如果结了婚,男人出轨她肯定不会原谅对方,婚姻最重要的是忠贞。
季泽和自己的姐夫打了招呼,对洛水悄声说道:“你看没事了吧。”洛水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在姜家吃完饭,几个男人在客厅聊天,洛水便和季琳出去走走,季琳还没等洛水问起,就自语似地说道:“洛水,婚姻就是将错就错。”洛水看着季琳,季琳一手抚着肚子,脸上有即将做母亲的幸福光润,洛水片时就明白过来,想着她肯定是为了孩子。是啊,季琳一直是这样熟糯米似的性格,为了所有人考虑,就是从不为自己着想,这样性子的人,你不把她逼到绝路,她是不可能离婚的。
洛水对她道:“可是季琳姐,你幸福吗?”
季琳一愣,随即低了头,看了自己的肚子一眼,说道:“等到宝宝出生,也许就幸福了吧。”洛水便更加认定了,想着古话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她就算替她心疼也不能说了。
季琳看了洛水一眼,说道:“其实这事我也想了很久,要不要离婚。后来想想,如果我的老公是徐靖,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肯定会离婚,因为我爱他,所以会在乎他,他的出轨就会变成我生命的不能承受之轻,但是金凯瑞,本来就不爱,那就算了。”
洛水三缄其口,夜色下,四周一片漆黑,远近的灌木丛黑乎乎的,就像天上的乌云一样压着大地,洛水不禁想着,徐靖现在在哪,他是否也像季琳一样,会想着她?
季琳看到洛水没有说话,便继续说道:“洛水,我们这样的人家,婚姻无外就是一个幌子,只要维持外面的光鲜就好了,里面男盗女娼没人说的,只要事情不闹得满城风雨大家凑和着也就过去了。”
洛水突然想起自己和季泽来,想着如果她和季泽结了婚,她在家成了家庭主妇,而季泽在外面寻花问柳,她也会装聋作哑,不闻不问吗?
按理说,她只能这样,因为她没有资格。她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季琳是富家千金,结果嫁出去,老公出轨,还不是一样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过下去,更何况她这个穷二代。可是明明知道是这么一个理,心里却酸痛得厉害,就像打翻了醋瓶子,又被人捅了一刀,特别的难过。
洛水想着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她想着肯定是自己太贪心了,想要名份地位,又想要富裕安逸的生活,还想要爱情,这世上哪有这么十全十美的事情呢,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洛水为了让季琳开心一点,便关切地问道:“季琳姐,几个月了?”季琳脸上才有了快乐的光,笑着道:“一个多月了。”因为洛水亲眼看到季琳和金凯瑞和好了,这件事也就没有再提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季泽仍然带着她回家里吃饭,洛水知道他的心思,自己又的确想嫁给他,所以只好听他的话,想着姜家哪怕是刀山火海,眼一闭心一横也就进去了。好在老人当着面从来不会说什么让她难堪的话,所以洛水最近去姜家走得特别勤,这一天也是如此。
一家人在餐厅吃着饭,艳群嫂子,姜季恒都在家,周妈在一旁侍候,洛水坐在季泽旁边,姜广龙和金红英坐在上位,如果一个陌生人突然走进来,远远看一眼,还会心生羡慕,想着这是多么热闹又温情的一家。
大家都在安静地吃着饭,季泽却突然说话了:“爸,仙风集团并进姜氏集团吧。”洛水听不懂,但是艳群却像被烫了一样猛地抬起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季泽,洛水便知道肯定是大事情。
季泽却仍像聊家常一般,神情像夏季的黄昏一样平静,不快不慢地对姜广龙说道:“爸,这事情我已经想了很久了,这也是为了更好的整合资源,这几年,我想把摊子铺大一点,争取走出浙江。”
洛水如听天书,偷偷地看了一眼姜广龙,姜广龙原本笑着的一张脸没了笑容,季泽说的话好像没听见。
艳群这时候说话了:“季泽,我们家不适合去外省发展,你没回国前,爸爸也在外省投了很多钱,但是一般做什么就亏什么。”
季泽笑了笑,一边给洛水夹了一筷子菜一边淡淡说道:“嫂子,那是因为我没回国。”
艳群脸上的笑没了,她看了一眼姜广龙,用一种很恭敬的语气道:“爸爸,我没记错的话,现在管着仙风集团的都是您的老部下吧。”姜广龙看了艳群一眼,正要说什么,季泽也开口了:“嫂子,我正要说这件事——爸,你的那些老部下,我想是不是考虑让他们退休了?”
姜广龙再也做不到平静如砥了,饭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仍旧没吭声,可是一张脸黑得有如锅底,洛水便知道是大风雨的前兆。
艳群眼里有幸灾乐祸的光,但是她尽量掩藏着,在一旁看好戏。洛水替季泽担起心来,季泽却仍旧悠闲从容的老样子,他继续说道:“爸,这事我几年前就想和你说了,你那些老部下,现在都七老八十了,按照国家退休年龄也早该退休了。仙风集团年年都在亏损,他们在仙风集团占着位子,一年每个人都拿几十万,几百个就是几千万,这也是钱啊,每年这样填钱进去给他们,我们集团也损失不起。”
“放屁!”姜广龙雷霆大怒,手往饭桌了重重一拍,导致桌上的碗碟都跟着发抖,姜广龙气得几乎两眼生出烟来,他看向季泽,对他吼道:“你翅膀没硬就想飞是吧,才做几年生意,就敢指手划脚?我这一辈子,能有今天,靠的就是这一帮子朋友兄弟,别说养他们一辈子,就是养他们三辈子,我姜广龙也愿意!”
季泽继续在慢慢地吃饭,金红英已经有点慌了,在那里打圆场:“有话好好说,气什么,儿子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姜广龙仿佛没听到老婆的话,哆嗦着手指对姜季泽说道:“我一个农民能有今天,这一辈子靠的就是‘有情有义’这四个字,你现在想让他们退休,我活着一天你就不要想着这件事!”
季泽看向姜广龙,对老人说道:“爸,这古话都说过,‘狡兔死,猎狗烹’,我们姜家养了他们这么多年,当年的恩情已经还清了,再说了,他们陪着你打拼,这些年,他们的儿子女儿七大姑八大爷个个都在我们集团下面混事,以后还会继续混下去,我们怎么就忘恩负义,无情无义了?”
“你——”姜广龙气得站了起来,然后“砰”的一声,把餐桌上的碗扫到了地上,大家吓得噤若寒蝉。洛水一张脸都白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姜广龙发这么大的火。
因为太过生气,姜广龙浑身颤抖得好像中了风,整个人仿佛即将爆掉的炸弹,他指着姜季泽警告道:“臭小子,你给我听好了,我活着一天,仙风集团我说了算!小子就想从我手里夺权,我还没死呢。除非我死了,你就把仙风并购吧!”
姜季恒听到现在好像听明白了,在那里孩子气的欢呼道:“哦,分家产了,我一半弟弟一半!”姜广龙更是怒火中烧,背影弯得像个拱形,大声咳嗽着进了他自己的房间。姜季恒还在那里欢呼,艳群小声哄着他,才安静下来。金红英担心老伴的身体,一边起身一边对季泽说道:“你也真是的,明知道你爸有高血压,还这样和他说话。”
季泽本想说几句的,看到他母亲匆匆往房间走,便也就缄默了,洛水也无心吃饭,脑袋里像浆糊一般,理不清头绪。季泽大概也没心思吃饭了,拿了衣服对洛水说道:“走吧,到外面请你吃饭去,我也没吃饱。”洛水点点头,两个人出去了。
一路上,洛水都心神不宁的,刚才的一幕太震憾了,姜广龙最后的话语还在她耳朵边嗡嗡地回响“臭小子,你给我听好了,我活着一天,姜氏集团我说了算!你想从我手里夺权,我还没死呢。”
她现在算是明白过来,大概姜家除了大集团姜氏集团,还有一个小集团,叫仙风集团,季泽因为仙风年年亏损,所以想把仙风并到姜氏集团里面来,但是姜广龙不同意,理由是仙风集团是他拿来养从前的兄弟的。
洛水这样一思量,就觉得姜广龙相对而言,可能比季泽心地要好。姜广龙到现在还顾及着从前和他一起打天下的兄弟,而季泽呢,为了集团利益,想到的是效古人的“鸟尽弓藏”,未免冷血了点。
姜广龙说季泽想从他手中夺权,季泽是在夺权吗?难道,在此之前,姜氏集团一直是他一个人在打理吗?而看似一家之长的姜广龙,实则只有一个小小的仙风集团管着了。如今,连仙风集团姜季泽也不想放过?
她一直陷在自己的心事里,唯一的心愿就是自己到底会不会嫁过姜家,今天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姜家到底谁权最大,她一直都没有想过。在她的脑海里,姜家两个老人都身体健康,自然是老人说了算,季泽是最小的儿子,肯定是最没话语权的,可是今天却让她大大意外了,也许,季泽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洛水到了餐厅坐下了还在神游天外,眼睛像洋娃娃的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外面,直到季泽叫她的名字,她才回过神来。
“吃饭吧。”季泽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自己就低头吃了起来。洛水静静看着他,只觉得这个男人总是让她很吃惊。起初,她以为他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富家大少,痴心深情一心付出的好男人,结果呢,他为了官富结合亲手拆散他亲姐的爱情,用他姐的婚姻换得家族的前途。现在呢,因为舍不得每年供养他父亲兄弟的几千万,就想“走兽死,猎狗烹”?他表面上看起来温情脉脉,内里却如此复杂,甚至说不上是一个好人,他太过现实功利,为了利益几乎六亲不认,他都算一个坏人了。
“在想什么呢?”季泽对她笑了笑,仍旧是深情款款的样子,洛水不由有些胆寒,想着假如有一天,这个男人如果不爱自己了,是否抛弃她有如敝履?女人就像春夏的桃李,到了秋天,果子就会无风自落,走向凋零。
她看着他,突然说道:“季泽,你刚才和你爸吵什么?”她想印证自己的猜测。季泽道:“我回国后,姜氏集团一直是我打理的,你知道我哥那人的——”
洛水一征,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也还是讶然的,他小小年纪,居然打理了家族企业的大部分,“那你哥和你嫂子呢?”
季泽笑道:“你曾经工作的采购公司就是他们打理的啊,原本什么也不给他们的,但是我爸说,让我哥和我嫂子精神有点寄托,才给了这么一个采购公司,采购公司原本是美差,但是也是年年在亏损,不过也无所谓,那里面钱少。”
洛水明白过来,一年半以前,艳群哭着向姜广龙要工作机会的样子浮现在她眼前,对于艳群的故事在一瞬间她有了一个轮廓,也就是说,很能干本事的艳群为了一个好的前途嫁到姜家来,结果却搁在采购公司这个浅滩里了。
“那么仙风集团呢?”洛水一心想弄明白。
季泽也不瞒着她,对她道:“仙风集团我爸他亲自打理的,我回国一年后,他就把姜氏集团全权交给我了,这几年,我的成绩不错,我想利用这几年尽快资源整合为集团谋求更好的发展,但是我爸那人,唉,太重情义了,在仙风集团养了一大群米虫。做生意哪能讲情面呢,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这样的古话他都不懂。”
洛水便全部明白过来,对于季泽仿佛有了新的了解,可是这种了解却让她有些发冷,她只觉得这个人太可怕了,一个无情无义的人说他深爱你,把你视为禁脔,你会有安全感吗?
他如此聪明城府,也就是说,一开始她接近他的目的,他肯定一早就看明白的,为什么他一直不说出来,从来不对她指责半句,到现在,仍然一心一意地要娶她。他傻吗?他那样精刮算计的人怎么可能傻?那么他是为了什么?难道?
洛水找不到解释,唯一的解释就是爱情。他是真爱她的,这个坏男人是真爱她的。否则她无法解释这一切,他用惊人的耐心,用婚姻的承诺爱着她?!洛水又害怕又感动。
季泽却像看明白了她的心思,对她道:“洛水,你不用害怕,这次把仙风并了,姜家就是彻底地我说了算,等这事成了,我们马上结婚。”
洛水却受了惊吓般抬起头来,看向他,对他道:“季泽,你爸说得没错啊,人不能不讲情义,再说,你妈不是说了吗,你爸有高血压,我们的婚事也许可以缓一缓。”
季泽却笑了一下,对她道:“傻瓜,生意场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没有错。他那些老部下,有些儿女也很出色,等到他们翅膀硬了,到时想再兼并就难了。我爸年纪大了,我和他经营的理念相左是必然的,但是这几年的事实证明我的经营理念是没错的,所以,这一次,哪怕把他气得进医院,我也要把仙风拿下来!”
季泽想吞并仙风集团的事,不但对洛水是一个意外,对于艳群来说,更加无异于是轩然大波。
姜季泽和姜广龙大吵之后,拉着洛水的手离去。艳群看着她小叔子轩昂坚定的背影,她无法不开始提心吊胆。或者说,自从嫁入姜家后,她一直提心吊胆,到了这一步,她就更加恐惧了。
姜季泽太优秀太狠了,这些年,他支策据梧,劳心费力,集团大权在握了。别说她,就连老头子的权威也不放眼里,她如果再不行动,恐怕,到最后,等到姜季泽羽翼长成的时候,他就会对她和季恒开刀了。她的明天和未来在哪里,嫁入姜家,她想得到的一直没得到,通过婚姻拥有的,却在不停地失去。
艳群的心里下起了连绵的阴雨。一屋子人都心情不好,艳群也识趣,静默着进屋去了。她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想心事,季恒小尾巴一样地跟进来。艳群对着镜台坐着,两眼征征地看着镜里自己的影像出神。季恒却不识趣,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笑道:“艳群,我想吃全家桶了,我们现在去吃肯德基吧。”
艳群不想去,她仰着美丽的脸,对他用央求的语气说道:“季恒,你是真不懂事还是假不懂事,你弟要夺权了,我们再不行动,到时姜家,别说肉,估计连根骨头也没得我们啃了,你明白吗?”
姜季恒却置若罔闻,头一扬,说道:“去吃肯德基!”
艳群便知道她是对牛弹琴了。他们名义上是夫妻,可是两个人沟通起来,好像她是用英语讲话,季恒是用中文,根本互相听不懂。姜季恒只有七岁小孩的智商,小孩子吃饱喝足后,会听你的话,想一些所谓大人的事情,比如上次他就听她的,鹦鹉学舌般地向姜广龙提出分家,虽然失败了,但是表现像还是很像一个大人的。但是如果他想好吃好玩的时候,你要他像一个大人那样考虑事情,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艳群静静瞅着季恒,她想着在这桩婚姻里,她到底得到了什么?余生都要这样吗?真像公婆所希翼的,生一个孩子,和姜季恒相伴到老。不,太可怕了,一个成年女人,你愿意和一个小孩亲热,没有体贴温存不说,心理上简直就像诱拐青少年犯罪。
所以这些年,她的肚子一直风平浪静。她一直想着凭自己的本事在姜家拥有一席之位,从来没有想过要像古代大户人家的媳妇一样,通过生子来获取保障,这样的方法太低下了,虽然现在仍然有很多豪门阔太是这样做的。
季恒看艳群半天没有出声,更加不耐烦了,手上用力挣开艳群拉着她的手,对她说道:“你到底去不去啊。你不去的话我叫我爸妈带我去,有的是人带我去!”
“好,我们去吧。”为了息事宁人,艳群只得答应季恒。她拿了手袋和车钥匙,牵着季恒的手往外面走去。
在客厅碰到仍旧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天的姜广龙,艳群过去叫了一声爸,把出去的事说了。老人看了她一眼,眼里有安慰,可是当视线转移,落到一心盼望着全家桶的姜季恒身上时,他又变得十分失意了。
老头子正在雷霆震怒,艳群不敢多说什么,只得静默着带着季恒出去了。她到车库取车,她开的车是价值两百多万的奔驰s600,黑色的,奔驰里面最好的一款轿车。季恒坐在副驾驶,脸贴着玻璃窗看着外面,艳群一边往前开车,一边看着季恒,想着,她嫁到姜家,唯一给她安慰的就是这些物质生活了,可以住别墅,开好车,走在外面,让人以为她是富二代,可以人人艳羡。
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没得到,没人知道她的内心有多么苦。
也不知怎么的,她瞬间想到洛水,想着如果她是洛水,可能她就满足了。洛水是那种很简单的人,简单的,只要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想要什么。可是她不是她啊,她有宏图要展,有抱负要偿,她不可能只满足这些。
天渐渐黑了,外面的霓虹灯亮起来,汇成一条五光十色的灯河,艳群就在这样明媚的光影里,开着车去寻找肯德基。
艳群在杭州百货附近找到停车位,然后牵着季恒的手过了马路,进了肯德基。那家肯德基是在百货楼的过道里修建的,长而狭窄,就像她的婚姻,窄得让人压抑。艳群给季恒叫了全家桶,然后挑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季恒在那里大快朵颐的时候,她静静看着窗外。
窗外是杭州市的夜景,百货大楼下面,有年轻的情侣相拥相抱的走过,女的有说有笑,男的呵护有加,艳群想着,这种生活她曾经也拥有过的,在她大学时候,可是如今,这种生活,就像她隔着玻璃看着他们,从此岸望彼岸,今生恐怕再也无缘了。很多事情,就像人身上的汗水,一出不复收了。
人生就是由无数个选择组成的,一旦选择的时机错过了,就算你后悔也无法修正了。
艳群心想着,她的初恋男友还好吗?她都三十好几了,他原本就大她两岁,肯定现在也成家有了老婆吧,恐怕小孩也有了。
就像陈奕迅的一首歌《好久不见》,“没有你的日子/我是怎样的孤独”他们也是好久不见了。当初,她就像洛水一样,为了更好的生活和前途,抛弃了初恋男友。而据同学说,他现在已经结婚生小孩了,也有车有房,过得很幸福。
回家的路上,艳群静默着开着车,季恒对她之前说的话现在有了兴趣,问她道:“你说我弟要夺权,夺什么权?”当时季泽当着全家的面,要吞并仙风集团时,季恒也在当场。所以现在季恒问起这话题。艳群便没有了说的欲望。
姜季泽提出的,吞并仙风的事,姜广龙没有气得进医院,而是第二天去了美国,两手一摊,不管家族里的事了。
对于家公一声招呼也不打直接去了美国,艳群很吃惊,也知道老人肯定还在生小儿子的气。她直觉老人这样撒手不管对季恒和她不利,对季泽却是太有利了。
可是她也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处开始防范季泽,再加上,大概是季恒昨天晚上全家桶吃得太多了,或者是现在的肯德基卫生条件也不过关,新闻报导还说,肯德基里面吃出数条蛆虫呢,季恒第二天醒来就上吐下泻,肚子拉稀,无论如何,是去不了采购公司上班的。
叫了医生来家里打点滴,采购公司的电话一个个打进艳群的手机,刚好今天公司事情多,金红英看到艳群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便一边照顾着大儿子一边说道:“艳群,你去公司办事吧,这你有妈照顾,季恒你就放心吧。”
艳群才如蒙大赦,答应一声立马匆匆出门了。金红英看看大儿子,再看看艳群的背景,又想起如今正坐在飞机上飞往美国的老头,只觉得一个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离心过。
两夫妻虽然年轻的时候为出轨大吵之类的,可是到了老年,姜广龙对她还是很好的。这次去美国,对她也没打个招呼,金红英知道老头是怪她平时太宠爱小儿子了,简直惯得不像话,连做父亲的也不放在眼里。
金红英这样思着想着,就止不住叹口气。
狄艳群开着车火速地到了公司。原来是姜氏集团要给下面的员工统一采购工作服,这是一个大项目。为了把这件事做好,艳群只得亲自去服装厂跑一趟。
没想到这一趟,却是她人生第二春的开始,她认识并爱上了服装厂集团的老总唐锦赐。
她开车到服装厂附近时,对方的经理在电话里对她说:“开车往前面走,再往左拐,大概就到了。”
艳群按他的指示开着车。因为路况实在太差了,三轮车、摩托车、电动车、货车,各种奇形怪状的车都有,再加上路上人多小摊多,服装厂在效区,小城郊区的路况简直比杭州市区还要差,艳群只得聚精会神的开车。
她本想快点到服装厂的,所以踩了一脚油门,结果油门踩下去才发现前面的拐角处莫名其妙拐出来三个工人,他们推着一辆三轮车,占着机动车道,慢悠悠地走在艳群的前面。
艳群立马一脚急刹,硬生生被前面三个行人逼停。之后,她就一直以十码的速度跟在他们后面,如果是别的车主,可能早就不耐烦的按喇叭了,可是艳群觉得按喇叭是一种非常粗鲁的行为,野蛮地打搅到别人,欺负别人没车,自己有车的样子,所以她在外面开车,一般很少鸣喇叭。
她的车速慢如蜗牛,一直跟在三个人后面。透过玻璃,她看着前面三个打工的人,莫名地想起自己在老家的父亲来。她也是来自中西部省份的人。家里一直很穷,爸爸一直在老家的小城卖苦力,所以对于和她父亲相同环境谋生的人,艳群总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认出来了就特别地抱着同情和体谅的心。
她想着虽然她每年偷偷地寄不少钱回家,电话里无数次叮嘱叫她爸不要再去建筑工地找活干了,将近六十岁的人了。可是听她母亲说,她父亲总还是出去挣钱,口头禅是,“趁干得动多赚点,给孩子减少负担。”
艳群正在那里想着家人,手机却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对方还没说话就传来笑声,对她道:“怎么车被人给逼停了?”艳群自然不会对人解释自己让着行人的原因,也就笑了笑,说道:“很快就到了。”对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对她道:“我看到你了,我在门口等你。”
艳群答应一声,挂了电话刚好到了十字路口,她终于可以不再被前面三个走着的行人压着开车了,打了左转向灯,车子往车拐,停到了服装厂的大门旁边。
一个高大清瘦的男人西装革履的迎了过来,艳群下车,两个人见了面,彼此都是一征,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
对于唐锦赐来说,他知道这次来服装厂商讨采购事宜的是姜家的大儿媳,所以他这个锦赐集团的总经理,才亲自到下面服装厂的门口来迎接她,因为锦赐集团虽然现在业绩出色,毕竟还是属于姜氏集团下面的。
他远远地就看到杭州牌照的奔驰s系了,看到她活生生被三个外地民工逼停,还笑了半天,等见了面,没想到她人居然这么漂亮有气质。他简直震惊得傻了,像个木头一样站在她面前,只知一个劲的发愣。
而狄艳群呢,在第一次见到初恋男友时,她的一颗心就像琥珀,瞬间凝固,然后保持凝固的状态许多年,直到今天,一颗心才重新活络开了。
那种初初心动的感觉,又在她的心头泛起涟漪,初恋已经有了老婆孩子,过得很幸福,当年是她为了奔更好的前程抛弃他的,自然是属于“过河拆桥”永远回不去的事情,但是面前这个刚认识的男人,因为没有往事,也就意味着有无数种可能。因为这些可能,艳群一颗心再也做不到心如止水了。
她是女人,如同天下所有的女人一样,总是渴望着爱情的。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艳群才感觉到两个人许久没说话了。她有些难堪,打破岑寂说道:“你带我去厂子里看看吧。”
对方才清醒过来,看着她的眼睛亮得有如天上的星光,一边匆忙往前走一边说道:“狄总,我姓唐。”现在再想起她的身份,姜家的长媳,一颗心突然落了下来,沉入谷底,一种莫名的难过的感觉掠过唐锦赐的心头。
艳群点点头,跟在他的后面。锦赐集团的服装厂虽然属于姜氏集团,但是下面的所有公司都是“亲兄弟,明算账”的,并不是因为是集团内部的采购,就可以账面不清,这次总部的采购,也要划入到服装厂业绩里面去的。
唐锦赐带着艳群在服装厂转了一圈,了解了整个服装的设计生产流程,确认服装质量能过关,艳群也就放了心,决定回杭州了。当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艳群起身说要回去,唐锦赐点头,心里却有失落的感觉。
艳群倒是有点逃离过后可以松口气的样子,脚步匆匆地就进了自己的车子。因为面对着一个心动的男人,她平时精明的脑子,就像灌了浆糊,今天和他说的话,如今回想起来,简直都记不得说了一些什么了。
她把车子停在他们厂的一个花坛旁边,现在要开出服装厂,必须先把车倒出来才能走得动。艳群坐在车上也是三心二意,整整一天,她一直崩着根弦,如今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车里独处了,思绪便是信马由疆,胡思乱想了。
注意力不集中的结果,就是倒车时根本没看观后镜,倒车雷达在那里拼命地响个不停,她也仿佛没有听到,一个劲地往后面继续倒着车,手机这个时候却响了,她只得停下正往后倒着的车,接起电话,仍然是唐锦赐的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很温和:“狄总,你的车尾擦到花坛的灌木了。”
艳群才哦了一声,仔细看了一下观后镜,右边半个车屁股已经淹没在一片绿色灌木丛中了,她不由觉得好笑,可是对着电话又不知说什么,对方却以为是她不知道怎么倒车出去了,立马热心说道:“你等等,我下来帮你看看。”
艳群想着刚才她倒车的时候,唐锦赐给她打了电话,很显然,刚才她走的时候,他肯定在楼上的窗帘附近看到了。他为什么在她走后,还站在窗子附近看着她呢,想到这个为什么,艳群一颗心就止不住又是一阵悸动。
一股暖流荡过心口。
唐锦赐看到艳群半天没说话,以为她是同意了,便自作主张挂了电话,匆匆下来了。艳群在车后视镜里看到他笑着从楼房里出来,心里也还是很高兴的。这种快乐的情绪占据在她心头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其实她是很高兴再见到他的。
她不由一阵脸红,想着自己这么大年纪了,怎么现在却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情蔻初开的样子,幸好在车里面,光线暗,他可能看不到。
唐锦赐在车外面敲窗,艳群快速地降下车窗,唐锦赐对她说道:“我在后面看着你倒啊,你先把方向盘回正,往前开。”
他热心和像一个汽车教练。一丝笑容不由浮现在艳群嘴角,想着他是不是以为她刚学驾照,怎么可能呢,嫁到姜家那一年,第一件事就是去考驾照,如今算起来,也有好几个年头了,她是老司机了,今天之所以倒车失败,主要是因为他的缘故。
不过艳群也没有解释,听着他的话,把车成功倒出来了。临走的时候,她觉得有必要对人家说声感谢,便坐在车里,对唐锦赐说道:“唐经理,谢谢你啊。”
对方却一副很担心地样子,对她说道:“狄总,你是不是刚拿驾照不久?你这样一个人回杭州,我真不放心。”
艳群再也止不住,笑了起来,对他说道:“你放心吧,我拿驾照好几年了。”
唐锦赐吃惊道:“那今天你过来的时候,怎么被前面三个工人逼停了你也不占道超过他们?”他的言下之意,可能是说拿了驾照几年这样的技术未免太差了吧,艳群为了不让他这样误解,只得解释道:“当时是可以逆行超车的,可是我总不好意思,做工人也很辛苦,我爸和他们一样,卖了一辈子苦力。”
她也不知怎么的,第一次在一个刚认识的男人面前掏了心窝子。
唐锦赐很吃惊,接着是感动,她被民工逼停,不是她车技不好,而是因为她不忍心,她是那么善良,立马,对她的喜欢就更加深浓了,这种感情小芽一般从他心底钻出来,简直止也止不住。
他讷讷说道:“原来如此,刚才我担心你车技不好,你走后,还在窗口看你倒车,看你倒车倒错了,就认定你是刚拿驾照了,我真是傻人,你是姜家的大儿媳,怎么可能刚拿驾照。”
艳群脸上又有发烫的感觉,想着刚才自己之所以倒错车的原因,唐锦赐也察觉自己不像平时的自己了,简直情感太外露了,立马收敛起来,对她说道:“天色不早了,那我不留你了,希望有机会能再见到你。”
艳群点点头,火速地把车开走了。
姜广龙去美国去了很久,仿佛短时间没有回来的打算。季泽乐得他不在身边,大刀阔斧地开始兼并,他把仙风集团的老部下全部送去度假,等到那些老头子度假回来,仙风集团已经不存在了。老部下又委屈又气愤,都给姜广龙打电话,然而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于事无补。
姜广龙没想到最心爱的小儿子会漠视他的情绪,他赌气去了美国,小儿子不但没有表孝心讨好,反倒在他的心上雪上加霜,把仙风给并了,姜广龙在美国气得病倒了。
艳群得到这个消息,也是有如雷击。因为要采购服装的事情,这几个月,她和服装厂的唐锦赐走得很近,她简直是止不住地沦陷。
本来一直在摇摆的,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如今姜季泽成功吞并仙风,她以后想和小叔子斗,简直就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所以这件事等于是在出轨的路上,推了艳群一把,艳群是一头栽下去了。
至于原因,是她对姜家绝望了。
原先,她一直以为姜家的大权在姜广龙手里,现在她明白过来,实际情况是,姜广龙早就是不问朝事退居二线的太上皇了,姜家现在当权的是姜季泽,至于她和姜季恒,就看季泽对她大哥的感情了,如果感情好,抱着施舍的心,采购公司可能还由他们打理着,如果感情不好,季泽想收回采购公司是可以随时收回的。
姜广龙在美国长病不起,过了一个月,洛水劝季泽:“把你爸从美国接回来吧,他一个人在国外,肯定也不好受。”季泽春风得意,欣然接纳了洛水的意见,带着洛水去了美国一趟,向老头认了错,姜广龙也知道要服老,再说事已至此,再加上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就找了一个台阶下,回来了。
回来后,对于仙风集团的事装聋作哑。
姜季泽成功地吞并仙风集团后,对于他的事业,是转折性的一步,其实,对于他和洛水的婚姻,也是重要的一步。
对于金红英来说,因为洛水母亲是二奶的事,她一直坚决反对洛水和季泽在一起的。这种想法一直没变化,到如今,小儿子不听老爷子的话,居然把老爷子心爱的仙风集团给吞并了,让她十分的惊愕。
老两口闲来无事,在自己房间的时候,姜广龙时不时地很喜欢和自己的老部下打电话聊聊天,聊完天之后,总是笑眯眯地对金红英说:“这个仙风,是我最后一块自留地,不管季泽这孩子多么能干本事,这个集团我还是要亲自过问的,没办法,在仙风的都是我从前同甘共苦过来的兄弟,让我的儿子去管着他们,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可见姜广龙把仙风看得很重,可是季泽却可以不顾他父亲的感情和立场,一心壮大姜家的事业,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当得上“冷血”和“无情”了。
姜广龙的心血都被他吞并了,金红英自然就想到,儿子这桩婚事,他执意要娶这个二奶的女儿,她这个作娘的,可能说破了嘴,操碎了心无济于事了。
这样一想着,金红英的心情就很不好。
她对季泽和洛水的婚事转变态度,从反对变成接受。如果洛水知道其中的缘故,她必须感谢两个人。一个是姜季泽,是姜季泽六亲不认的刚愎起了作用,另外一个,就是姜季琳。是季琳自身的不幸婚姻,给金红英起了警钟的作用。
季琳虽然因为怀了宝宝,她没有坚持闹离婚,表面上和金凯瑞和好如初。但是浪子回头也是浪子,通常是回了头又立马转身远去了,季琳的软弱性格使他有更大的勇气往堕落的路上走。两个人和好不到三个月,虽然金凯瑞赌咒发誓说再也不会做出对不起季琳的事情,但是三个月之后,在外面却吃喝嫖赌照玩不误。
金红英眼睁睁看着女儿的不幸婚姻无能为力,季琳又告诉她不要因为门当户对毁了所有儿女的幸福。金红英回想起这一年多发生的事,突然就长叹口气,在某种程度上接受了女儿的建议,不再拼命反对季泽和洛水的婚事了。
红英是态度改变行动上也会立马有所表示的人,季泽再次开车带着洛水回家吃饭。在餐桌上,红英就说了:“洛水,季泽,你们想结婚就尽快结吧,你大哥一直没生孩子,妈和你爸想早点抱孙子。”
洛水举到半空的筷子停了停,疑是听错。最后还是季泽在桌子底下握了她另一只手,重重地捏了一捏,她才明白过来,老人态度转变了。
季泽的心情很高兴,声音也大很多,说道:“妈,爸,你们同意了,那我们就尽快吧。”
洛水也是满腔惊喜。
金红英笑道:“好,尽快,爸妈希望你们婚后和你们住一起,所以想把这老房子装修一下。你们愿不愿意?”
季泽倒是原本想着婚后再买房子搬出去住的,所以一时没有开腔,洛水因为太高兴了,立马说道:“阿姨,没问题。我也想和你们一起住,人多热闹。”
金红英听到洛水这么好说话,反倒是对她多了一分好感。开始从另一个角度想问题,想着要是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儿媳妇,可能没这么好说话,现在哪个年轻儿媳愿意和老人住的,看来古人说的“低门娶妇”说得也没错。
这事过去没几天,洛水进餐厅时无意撞到艳群向姜季泽要权。艳群也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艳群说道:“季泽,我知道姜家现在是你说了算,我不想在采购公司干了,我想回到集团去做事。”
洛水想着艳群开始向季泽要事情做了,当初,艳群向姜广龙要工作机会,如今却是像比她小好几岁的小叔子要了。
看来季泽这次夺权成功,对姜家每个人都影响很大。她在门外向餐厅瞅了瞅,金红英和姜广龙都不在,餐厅里只有季泽和艳群两个人,洛水一时间也不方便进去了,怕艳群难堪的缘故。
季泽声音不紧不慢地:“嫂子,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我哥还是需要你多照顾,在哪里做工作都能发光发热——”
“你不要应付我!”艳群原本和风细雨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你爹偏心,这么大一个产业,凭什么你哥和我只得了一个小小的采购公司,你全拿了天下,姜季泽,你做人讲点良心,不要因为你哥是傻子你就好欺负!”
季泽说道:“是啊,不要以为我哥是傻子就好欺负,嫂子,至于家里的产业为什么归到我手里了,你不服大可跟我爸去说,你找我也没用,我姜季泽向来服软不服硬。”
艳群冷笑起来,说道:“呵呵,现在找爸说有用吗?我当年真是傻,我算是看透了,我原想着我吃了亏嫁给你哥,你们姜家对我总算要好点,结果呢,却不如从前!你爸拿我来弥补对你哥的愧疚啊,给他找一个高学历漂亮有本事的老婆,就像正常的男人一样,是吧,你们做事为什么不凭良心,我当初答应这门婚事,你们不觉得对不起我吗?”
对于艳群来说,她就像一颗土豆,只要她的理想钻出细芽,就被刀给剜了,这拿刀的人从前是姜广龙,现在是姜季泽。
季泽仍旧是不紧不慢地:“嫂子,你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我哥有问题,你也不可能进我们姜家的门。好了,这事到此为止,采购公司你爱干不干,不爱干就在家生孩子,如果孩子也不肯生,离婚也无所谓,我们姜家多的是女人想嫁进来,别说我哥是傻子,就是再怎么样,你这样的,娶一百个都没问题。”季泽的神态温和得像微风,语气却冷酷得像冰。
“你!”艳群气极了,然后洛水听到“噔噔”高跟鞋急急敲着路面的声音,她想退回到客厅去,还是被冲出来的艳群撞到了。
艳群看到她,突然尖厉的笑起来,指着洛水,对她咬牙道:“你想嫁进来吗,看到了没有,我就是你的前车!我应该早就知道,江浙这种农民企业,做得再大再强,也只重视血脉,不在乎你的真才实学,妈的,我当年真是傻!”
洛水都吓呆了,艳群阴霾地看她一眼,匆匆地夺门而出。洛水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季泽正倚着餐厅的门静静看着她,他仿佛看了她很长时间,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恋、怀疑、许许多多情绪。洛水便知道他可能又在想着她其实和他嫂子一样都是穷人,都是抱着目的嫁进姜家的,只得搭讪着说:“艳群,她毕竟是你嫂子。”季泽点点头,神情若有所思,一会才开口道:“我刚才可能是有些过分了。”
为了庆贺这次并购成功,以及婚事顺利通过老人的审核,季泽带洛水自驾去西藏玩一趟,打算回来后两个人就结婚。洛水也是满心高兴,因为她终于明白,姜家其实是季泽说了算,想着以前自己真是傻,总是担心老人反对,她不可能成功嫁到姜家来,现在才明白,当初啊,她只要一心一意爱着季泽,这婚事肯定就能成。原来以为她嫁进姜家只有一条黑暗小径,现在却明白,这是一条光明大道,因为爱她的那个人现在是姜家的权威。
洛水对季泽笑着说了自己的想法,季泽意气风发地笑道:“傻瓜,我一直告诉过你啊,你只要相信我就行了,可是你一直将信将疑,胆小狐疑地像只兔子,不过,我一直在努力,因为毕竟有老人祝福的婚姻才会幸福。现在我爸妈同意了,自然是最美满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