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和季泽的生活继续着。
为了表明自己的真心,这些天,季泽基本上都是带洛水回家去吃晚饭,洛水也知道他的心思,虽然不想去姜家,可也是尽量配合他。
老人仍然保持着自己的涵养,当着洛水的面从来不会提她半个不字,但是私下里,却一直在劝说季泽。
也就是说,这一阵子,洛水距离姜家的大门还是那么远,她没有前进一步,而对于女人来说,婚嫁之事,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时光是最不等人的,岁月是把杀猪刀,到时容颜,感情会部磨光了,她就更加不要想能嫁到姜家了,所以洛水的心境有如进入了萧瑟的秋天,秋后就是冬,坏天气络绎不绝。
在这样的心境下,她却收到了她母亲打来的电话:“水水,你在哪呢?”老人的声音很大,敲锣打鼓一样,喜气洋洋。
她母亲从老家到杭州来了!
季泽开车带着洛水去火车站接老人。
她母亲一如所有小城市出来的女人,有着自认为的时尚,而且老人年轻时非常漂亮,不漂亮也作不了二奶,所以对于逝去的容颜依依不舍,总以为自己还是美人一个,衣着打扮仍旧是二三十岁女人的打扮,但是满面的皱纹,如龟裂的土地,把一张曾经五官精致的脸撕得四分五裂,这样就很吓人,背面看,身材高瘦,腰细腿直,很像二十岁的女孩,是个“背多分”,男人看到这样的背影都想多看几眼的,可是紧走几步,到正面看了,那种满是褶子的脸,会吓人一跳,女人老了却不服老,有时候会有很可怕的结果出现,洛水母亲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形。
面对着这样的母亲,洛水有几分不好意思,季泽却好像没有看见,快步走到老人面前,而且十分孝顺体贴地提过老人手上大包小包的行李,笑着道:“阿姨,你过来电话提前说一声,我直接叫司机来接你了。”
洛水母亲就很高兴,一边点头一边笑看着季泽,属于“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类型。
洛水母亲是和老伴吵架来杭州的,打算在杭州长住,要季泽帮忙找份工作,洛水对于这样的母亲,羞赧又生气,季泽却满口应承老人。老人得寸进尺,又提出要住大房子,季泽便安排她们住在西湖边的房子里。
洛水母亲是二奶的根性没变,就像狐狸总会露出自己的尾巴,在杭州住下后,就开始疯狂购物,没钱花了就找季泽要,洛水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面对这些,洛水一颗心就铅门一般沉重,洛水想着她妈妈是二奶的事,季泽到现在还不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总得找个机会向季泽说起,可是什么时候是好时机,她却不知道。这种事总是难以启口,不好说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季泽的房子大,她母亲睡客房,她就睡在季泽的卧室里。洛水也是心神不定。她一直没有在这边住过,记得第一次打算在这边久呆一会,金红英就来查房了,那时候季琳还没有结婚,老人抱着对女儿婚事的担心来和季泽商量的。
所以洛水再次回到季泽身边时,虽然季泽多次提出她可以搬到他西湖边的房子来住,洛水都再三拒绝了,原因无他,就是怕未来的婆婆,金红英突然过来,发现她未婚同居,自然印象不好。准婆婆印象不好,这婚事自然也就不确定了。
如果不是她母亲来了,她自然不会住在这边。洛水在床上烙饼一样睡不着,房间好像随时会起火一般,让她住在里面焦虑不安,她想着无论如何,明天一定要想办法租一个大的房子,把原来的小房子退租,这样她可以叫她母亲和她一起住到租的房子里去,不在这里住。今天看到她母亲的种种表现,她也知道,老太太一时半刻肯定不愿意回老家,所以洛水做了重新租房子的打算。
一个晚上简直没有睡着多久,第二天早上又匆匆上班了,惦记着租房子的事。可是人往往是害怕什么来什么,到了下班时间,她已经通过网络电话重新找到了合适的房子,利用中午休息的时分也去把房子看了,比原先租的房子大了一倍,离她工作的地方又近,当然价格也高了一倍,不过洛水还是很高兴。她是兴冲冲回到家里的,想着一会就搬家,这样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她母亲今天又去外面逛了一天街,客厅的地板和沙发上堆着的都是一天采购的成果,她正在那里一件一件欣赏着,洛水走进来,对老人说道:“妈,我租了一间大房子,我们搬家吧,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房子,老住在这里不好。”
老人笑道:“怎么不好啦,季泽的房子就是你的房子,你们的房子也就是我的房子嘛。”
话音刚落,却响起金红英的声音:“季泽呢?”洛水仿佛大白天撞到了鬼,背对着门僵立着,直觉得背上寒毛竖起,身上也冷汗直冒,不过金红英的到来,不是她不转过身来打招呼就可以抹杀的。
金红英从洛水身后走进来,瞪视着一客厅花花绿绿的女人衣服,又看了看在地板上蹲着的陌生女人。洛水母亲今天打扮穿着更加年轻化,穿了一条低腰裤,她一蹲下来,腰际处就露出来一片白,里面还穿了一条红色内裤,配着黑色的低腰裤,还有几分性感。可是“性感”这个词用在即将见面的老亲家身上,就会是一个非常不合适宜的笑话。
金红英心里有一阵恼怒,她疑惑面前看到的这个女人是谁,莫名其妙闯进她儿子的家中,弄得一团糟。
自从季泽和洛水重归于好之后,金红英将近一个月没有看到儿子的面,以前回家回得勤的儿子也不回来了,金红英实在是想念儿子才过来看看的,没想到还没给儿子打电话了,就看到房门打开,客厅里两个女人,一个洛水,一个她不认识的。心里生气也不表现在她脸上,她转过身,看向洛水,对她说道:“洛水,这是谁呀,给阿姨介绍一下。”
洛水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边冲过去收拾她母亲四处堆放的衣服,一边笑着对金红英介绍:“阿姨,这是我妈,她前几天到杭州来了,我一时租不到房子,季泽说让我们住这里。季泽这些天没过来住——”
她忙着解释这一切,结结巴巴。金红英的意外到来,是她没有想到的,害怕到极点,所以阵脚大乱。她母亲平时规规矩矩,她都担心亲家见面会让婆婆不满意,更何况在如今这种混乱的场景下。洛水解释完,一颗心还在那里怦怦跳。她母亲听到洛水的说话,也知道是季泽的妈妈,立马站了起来,笑着向季泽母亲走过去。
金红英审视着面前背影像二十岁,一张脸像六十岁的女人,一脸的褶子就像凌乱的床单,想着她居然是洛水的亲妈。她在这个社会活了一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只要扫一眼,就清楚了。
正常的家长,会是这样的打扮吗?洛水母亲笑嘻嘻的伸出手,对金红英亲热说道:“亲家,我老早就说要来看你了,昨天刚到,没想到你自己过来了,我们真是有缘啊!”
金红英却没有伸出手和她相握,她只是看着洛水,对她说道:“季泽呢?”洛水只得说出实情,金红英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过身,在司机的护送下匆匆走了。
金红英去找了儿子,因为洛水母亲,更加反对这门亲事,季泽却仍然是态度坚决,非洛水不娶。金红英愤怒之下,就打算要好好调查洛水家里的状况了。
洛水呢,金红英前脚刚走,她后脚就火速搬家了。起初,她母亲不肯搬,洛水是害怕到了极点,再也顾不得老人的情绪了,对她说道:“你不搬我搬,以后季泽也不会到这边来,他妈要是来了,你就招待她吧。”她母亲没办法,只得听话地和她一起搬到她住的房子里去。
洛水提心吊胆过了三天,季泽只说没事。至于她母亲是二奶这个事实,因为金红英和她母亲已经如此难堪的见了面,洛水更加没有勇气说了,“坦白从宽”往往是一句美丽的谎言。
三天后,季泽和洛水就被金红英一个电话火速召回到了姜家。
洛水也感到要东窗事发了,在姜家大门外面迟疑着死活不肯进去,季泽也感觉到可能他父母要当面给洛水难看,所以想了想,便对她道:“那你在外面等着我?”洛水像个小孩,听话地点头。
季泽刚进门,就听到金红英的声音:“我不同意你和洛水的婚事,以我们姜家的情况,你什么样的女孩找不到?”季泽说道:“妈,我只喜欢洛水,找到一个自己中意的女孩不容易。”
红英道:“你姐和徐靖当年的事,你不也反对吗,怎么到了你自己头上就糊涂了?”
季泽尽量心平气和地解释:“妈,我和我姐不一样。”
金红英不满的声音传过来:“泽儿,洛水家里的情况你了解吗?”
季泽回答道:“我只去过一次,她家里情况的确一般,不过她爸妈对我很好的。”
金红英鼻子里哼一声,慢慢说道:“你前阵子天天念叨着要娶她,我想着,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只要身家清白,你想娶就娶吧,但是我叫朋友一查,这一查不得了!你知道吗,她妈是二奶!她现在的爸不是她亲爸,是她继父。她母亲给一个广州老板做了二十年的二奶,后来那广州老板出车祸死了,她不得已,为了生活才嫁给现在的男人。她这档子事在他们那片地方人人皆知,满城风雨。”
这些话就像一条鞭子重重地打在了季泽的背上,他整个人就像被咒法定住了身形,一动也不会动了。
与此同时,“二奶”这个词也像一根针扎进了洛水的耳朵,洛水站在外面,听到金红英用不紧不慢的语调说出来的话,只觉得吸进去的空气全部变成了滚烫的液体,自己好像要窒息了。她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对季泽剖白心迹,落到现在如此被动的地步。
“这古话说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二奶的女儿能是好女孩吗?她是好女孩,她会消失半年,那半年你活得像鬼一样,被她折磨得还不够吗?”金红英不快不慢的话就像漫天的暴雨梨花针,洛水只觉得如芒在背。
她原本垂在身体两边的手开始扶着墙,为了稳住身体重心的缘故。
季泽一直没说话,可怕的沉默像巨石一样压在洛水的胸口,她想知道季泽的态度,可是他的沉默又让她开始害怕了。沉默是冷漠据以开始的门槛,她想着她真是傻,当初徐靖身家清白,就是穷一点,都被他们姜家强烈反对,更何况她这种二奶的女儿,她怎么异想天开想着要嫁到金玉满堂的姜家来?
季泽这时候却说话了:“妈,你认识洛水也有一阵了,你觉得她有什么品质不好的地方吗?”
金红英鼻子里哼了几声,缓缓说道:“没什么品质不好的地方,但是这孩子,太过简单,而且感觉没什么见识,基本上到我们家也不会说什么话,见人畏畏缩缩的,震不住场面,我非常不喜欢这种小家子气,这样的老婆你娶进门,也只能是一个摆设,更何况,她有一个二奶的妈!”
洛水就瞬间成了石头人。
金红英的声音再次像刀子一样传了过来:“所以,你说要和洛水结婚我是坚决反对的,你爸也不同意,因为我们姜家丢不起这个脸!”
接着就传来姜广龙大声咳嗽清嗓子的声音:“你要玩你在外面给她找间房子,在外面怎么胡来爸和妈都不会管你,但是你不能把她娶进家门。”
季泽说道:“爸,洛水人很单纯,我和她在一起很轻松,我在外面很累,在她面前不用设防,我想家应该是一个放松的地方。”
姜广龙却慢慢说道:“儿子,你错了,婚姻是一项投资,老婆是要共患难的,要进得厨房入得厅堂,所以娶老婆要睁大眼睛,一定要慎重,洛水那女孩很漂亮,抛开她家里情况不说,也还算一个不错的女孩子,我也知道你对她动了心,看你这半年烦恼的样子就知道,但是她不适合作我们姜家的儿媳妇,我们姜家的儿媳妇要像你嫂子一样。”
季泽也仍旧平静的口吻:“爸,我和哥不一样,集团的事我一个人能处理得来。”
姜广龙继续说道:“国美的事你知道吗,黄光裕当年多厉害的人物,最后不也坐牢了吗,如果他娶的是一个简单的老婆,他坐牢后,他老婆能够代他出面管理国美吗?鑫源集团的老总,他四十岁得癌症死了,老婆也是简单不知事,一直在他的照顾下生活的,结果他死后,鑫源集团因为无人打理,他老婆只能被迫变卖产业,鑫源现在也倒了。儿子,外面人都说富不过三代,可我不希望是这样的,我希望我们姜家的企业越做越大,走出中国,走向世界,爸爸对你是寄予厚望的,所以婚姻大事你要慎重。我还是那句话,洛水太简单,你要放松和她在一起,你在外面给她买栋房子,想轻松了就和她去住几天,但是做老婆,她不行!”
洛水只觉得耳朵嗡嗡地响,一丝冷笑浮上她的嘴角,这世上就是多了姜广龙这样有钱又不尊重女人的男人,才有了她母亲一辈子的悲剧!他不但奉行这个理念,而且自己执行了一辈子,家里一个老婆,外面莺莺燕燕。
呵呵,她千方百计不想走她母亲的老路,如今她想嫁的男人的父亲却在逼着她走这条老路。
洛水只觉得没有任何理由再呆下去了,她用尽力气稳住身体重心,然后沉重缓重地转身,打算悄悄地离开姜家,不辞而别。
季泽的声音却在她转身的刹那传来:“爸,妈,我说几点,第一点,洛水她妈妈的事她早就跟我讲过,我是一直知道的,我的观念就是,她是她,她妈是她妈,洛水是什么样的女孩,我一清二楚;第二点,我知道我娶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是不能为我分担什么,但是她能让我轻松幸福,这是我最需要的,所以就算天有不测风云,我们家以后出现国美那样的事情,或者我意外生了大病,我也会在此之前,把一切都嘱托好的。”
洛水一征,感动得无以复加,为了站在她这边,季泽他,居然在他母亲面前撒谎。
季泽声音很平缓却很坚定:“总之,这辈子,只有她让我有结婚的念头,你们同意我也要结,你们不同意,这婚,我也结定了!”
季泽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金石声。
“你——”
金红英和姜广龙气极了,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季泽却站起身,匆匆出去了。
他担心洛水,出来找她的,刚走到前廊,就听到洛水轻轻叫他的名字“季泽?”他回过身来,就看到洛水站在紫藤花架下,穿着白裙子,就像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季泽心里一恸,知道他父母和他的谈话她估计会听到了,便快步走过去,对她道:“走,我送你回去。”
周边花香如海,落英缤纷,很美的景,却是那么伤人的现实。
洛水垂脸站在那里不动不动,声音就像在哭:“我们算了吧。”莫名地又想起季琳和徐靖来,无望感让她想放声大哭迅速逃离,长这么大,经了这么多事,她从来没有这么羞辱和绝望过。
季泽握着她的手,那么近的距离才发现她的眼里有了泪水,眼睑有如滴雨的屋檐。
“傻,我说的话你忘了吗,我姜季泽想娶谁就能娶谁,除非是我自己不想娶了。”拉起她的手,快步往外走。知道他的父母刚才伤害了她,所以要带着她远离伤害之地。
从姜家花园走到车库,再坐车到外面的长街,洛水像从荆棘丛中穿过。到了外面,她总算感觉能呼吸了。
“季泽?”她抬起泪眼,季泽嗯了一声,把车停在路边看着她,洛水费力地解释,她想提高音量说出来,可是发出来的声音小小的,有如蚊蚋,她说道:“我妈的事,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我是没有勇气开口,怕你看不起我。”
往事一幕幕,有如倒带的影片,全到她眼前来。七月的阳光让她有些晕眩,街上的车流人流更让她如梦似醒,她仰头看着他,想着如果她不是她,他不是他,只是普通的两个人,哪怕他再穷点,他们也会幸福吧。
富裕只到中产,拥有它会获得幸福,如果到了金山银海的地步,可能就是遥不可及的距离带来的伤痛了。
季泽笑了笑,更加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洛水不敢含着泪再细看他的脸,只得垂下头来,低声道:“你现在知道了吧,这才是一开始,我不敢接受你的真正原因,我怕,走我妈的,老路。”话说到一半突然哽咽起来,她坚持说完,等到说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有如断线的珠子,飞快地下落。
季泽也明白过来,心里点点滴滴地,都是对她的心疼。他替她抹去泪水,对她说道:“你傻,父母辈的错不能让你来背。不要说了,我们回去吧。”他倾过身来抱了抱她,又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洛水才感觉好受了许多,努力笑了笑,季泽开着车带她回去。
这次姜家老人的态度,让洛水原本吊着的一颗心更加动摇不安了,她只感觉,这一步步走来怎么像背道而驰呢,她想嫁入姜家,可是如今看来,这个目标却越来越遥不可及了。
她母亲曾经二奶的身份,成了她前进道路上的一块巨大的路障,她看着它无能为力,只有季泽才有可能清除它。她的心一直摇摆,从来没有安定过,如今听到姜家老人这么一番言论,自然就更加有如风中的柳絮了。
洛水无助的时候,她母亲却又添乱了。老太太约了金红英出来喝茶。
她穿着打扮一新,通过洛水的手机通讯录找到了金红英的手机电话,金红英接通电话,洛水母亲就说道:“亲家母,我有重要事情要和你说,这样吧,不知你有没有空,我们找个茶室或者咖啡室聊聊吧。”
金红英自从知道她做过二奶,想着儿子是吃了砰砣铁了心,被洛水这个狐狸精迷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她一个办法不行,只能再想办法,第二个办法,就是想用钱说服洛水母亲,让她们自动放弃这桩婚事,所以她也有找洛水母亲的打算。
如今老人主动打电话过来,虽然金红英不知道洛水母亲的打算,却是一拍即合,当下就笑着说道:“好啊,你现在还住在我儿子的房子里吗,我叫司机开车来接你,杭州您不太熟,我带你逛逛。”
洛水母亲就说道:“没住那了,我们约了在武林广场见吧,那里有个茶楼。”
金红英自然也说好,虽然洛水很快从季泽西湖边的房子里搬出来了,但是对于洛水母女俩住在她儿子的房里,金红英一直心有不快,这种不快就像一块无法消释的积食,一直梗在她的心里,每次想起,都很难受。
两个老人在茶楼里见了面,洛水母亲不知道金红英找她其实是有事情,只想着这个亲家也没有洛水形容得那么可怕吧,这样一想着,对于自己来这里的打算也更加有了信心。
金红英也不知道洛水妈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着让对方先开口,自己不用急,这样一想,便点了茶水和果盘,对她说道:“洛水妈妈,不知你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洛水母亲听到这里,微微一笑,对金红英说道:“季泽昨天晚上,凌晨两点给我打电话,说我们家洛水不理他,他很难过,我因为这件事特意来向你说起对不起的。”
“什么?”金红英睁大了眼睛,好像晴天闪了一个霹雳。
洛水母亲笑了笑,挥了挥手,说道:“唉呀,他们年轻人爱上了就是死去活来的,季泽跟我说啊,他没有我们家洛水简直活不下去,昨天他们两个吵架了,洛水赌气回来了,我已经教训洛水了,季泽多好的孩子啊,不要她欺负季泽。”
金红英脑海里迅速地回想,自从上次一个电话把儿子召回来之后,季泽就再也没回过家。她想着儿子已经被迷到这个地步了吗,和洛水吵架,居然凌晨三点给未来的丈母娘打电话哭诉,这是她儿子的为人吗?
如果儿子已经陷到了这个地步,她和老公的反对还有用吗?金红英震惊得没有出声,对面的洛水母亲笑吟吟地坐在那里,反复说着的无非就是季泽怎么深爱洛水,没了她多半会自杀之类的话。
听着这些,金红英就打消了说服洛水母女放弃婚事的打算,她太一头雾水了。所以从茶室出来,金红英叫司机把车直接开到了集团总部。
季泽正在他的办公室办公,金红英快步走了进来,季泽想着可能又是反对他和洛水的婚事的,便直截了当地说道:“妈,你不要再劝我了,我认定的事就非做不可,难道你想我过得不幸福吗?”
金红英不直接答他的话,看了看他,对他说道:“儿子,妈问你一件事,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打电话找洛水她妈妈哭诉了?”
“什么?”季泽莫名其妙,金红英又重复了一遍,季泽才明白过来,笑道:“妈,我是你生的,养的,我什么样的性格你不知道吗?哈哈,我会找洛水妈妈哭诉,这也太可笑了吧,妈,从小到大,你看我掉过一滴眼泪吗?”
金红英也是了解儿子的,如今对质过后,明白过来,不由心头无明火起,想着洛水她妈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用网上的话说,未免也太“雷人”了,这样无事生非的事也做得出来。
她正在那里愠怒地想着,季泽对她说道:“妈,没事我要出去了,要去机场接一个重要客户。”
金红英也就点点头,出了姜氏集团总部,直接给洛水打了电话,把她母亲无事生非,挑拨离间的事情说了,洛水自然处在震惊中。
末了,金红英说道:“洛水,我反对你和季泽的婚事,不是针对你,我是针对你妈,你妈的性格实在是无法形容,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家人的事,希望你能了解我做母亲的一份苦心,不要和我儿子再来往了!”
金红英说完就撂了电话。
洛水接完金红英的电话,正上着的班也不上了,急匆匆就拦了出租车回了家,她母亲也是刚从茶室回来不久,想着自己刚才的行动还十分的得意呢。看到洛水突然回来,她笑着迎上前去,对她说道:“水水,妈妈今天帮了你大忙!”
洛水把手提袋砸在地上,对她母亲尖声说道:“你现在就给我回老家,马上回!”
她母亲征了,一会才嗫嚅着说道:“你不知道,妈为你做了什么?妈今天去见了季泽妈妈,那老太婆——”
“妈——”洛水大声叫喊起来,对她尖声道:“你都做了些什么,你无事生非,说什么季泽大半夜打电话向你哭诉,说什么我们吵架,我不理他,他痛不欲生,我们昨天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挑拨离间,无事生非啊,你这样做,让季泽怎么看我,让他爸妈怎么看我?!”
老太太解释道:“我这是为你好,你只要把住口风,承认有这么一回事就好了,这样季泽爸妈就认为季泽离开你不得,久而久之,自然会同意你们的婚事?”
“同意我们的婚事?”洛水想着金红英在电话里最后说的话,她冷笑一声,对老人说道:“妈,你在这里再呆下去,他们是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的,你马上给我回老家吧,算我求你了。”
“你?”
“你在这里呆下去,我和季泽的婚事就完了,我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真正爱我,一心想娶我的有钱人,你想逼我走你的老路吗,就是因为你曾经是二奶,我现在嫁人都这么困难,你还想逼着我也当二奶吗,让我的孩子以后想嫁人都无法实现?”
老人征在那里,一张脸忽红忽白。
洛水看她妈仍不肯回去,她干脆放弃了,哑着声音说道:“好吧,你就呆杭州吧,你不走我走。”说完她就转身要出门,脚步轻得像一个魂魄。
“等等,你要去哪里?”老人在洛水身后叫住她,洛水不吭声,老人长叹口气,对她说道:“好,我回老家,我是为你好,真是好心没好报,不管你死活了,我走了,再不管你的事,以后你能不能嫁入姜家,不要再怪在我头上。”
下午,洛水总算把她母亲送上了回老家的火车。
临走的时候,洛水给了她母亲五千块钱,要回了季泽给她花费的那张金卡,她母亲也没说什么,照她要求的全做了,她母亲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洛水,妈当年做二奶是为了爱情,不是为了过有钱人的生活。”
洛水低下头,把季泽的卡小心收好,她母亲这种自我表白,她听了二十多年,耳朵都听得起茧了,老人看到洛水的表情,叹口气说道:“唉,妈知道你不爱听,不说了,但是有句话妈还是想告诉你,一个女人,不管是做二奶,还是想通过婚姻嫁给有钱人,过好一点的生活,这样的想法都是不对的,前者和后者没什么区别,五十步笑百步罢了,一个女人,最重要是经济精神上的自立,你明白吗?”
洛水没有听清她妈妈的话,不时地拿出手机来看时间。
老人继续说道:“你以为你现在和姜季泽划得那么清,不花他一分钱,让我回老家,他就会成功娶你,我跟你讲,就算他真爱你,最后你们结了婚,你的幸福也不会长久,一个女人靠着别人的爱和钱过日子,总没有安全感的。”
因为火车马上要开了,月台上人多声杂,沸腾得像一锅粥,洛水因为心乱如麻,也没有心情去思量老人的话,老人的金玉名言随着火车的急驰远去,就碎在风里和人声里了,洛水一心想着接下来的事情,没有去思量老人的话,尽管是至理名言。
当天晚上,她就约了季泽出来,把他的金卡还了他。洛水没有勇气当面向金红英解释,打了电话过去说了对不起,金红英只是听完就挂了电话。
因为这么一个缘故,洛水对于她和季泽的婚事就更加没有信心了。
而且自从那天以后,对于去姜家,她就害怕了,再也不敢去,可是季泽却一定要拉着她去。
这一天也是如此,又是黄昏下班时候,季泽到她的公司来接她,洛水坐上他的车子,季泽就说道:“今晚上去我家吃饭。”
洛水原本就有如阴雨天的心情就更加不好,简直立马下起了倾盆大雨,她说道:“我不想去。”
季泽看她一眼,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道:“今天季琳回娘家。”
洛水一愣,她很久没看到季琳了,她和季泽重归于好,不知道季琳知不知道,他们姜家,除了季泽,论到喜欢她的,可能也只有季琳了。
可是想起金红英和姜广龙,她的心里又畏葸不前了,她摇头道:“我不舒服。”
“不舒服?我来看看。”季泽腾出一只手,把她的身子拉过来,下巴在她的额头处贴了贴,自语道:“没发烧啊。”
洛水看到他如此关心的神情,只得说出了老实话:“我骗你的,你爸妈不喜欢我,我不想去让他们不高兴。”
季泽笑了一下,说道:“傻瓜,他们现在不能接受你做我媳妇,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所以你更要让他们去了解一下啊。”
洛水倒是征了征,静默了一会,突然说道:“季泽,你了解我吗?”
季泽也是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看她一眼,说道:“你觉得我了解你吗?”
洛水想着他们就像庄子的鱼乐之论。她低声道:“你才不了解我呢。”
季泽倒是笑了一笑,停了停,说道:“我觉得我比你想象中要了解你,我比你大几岁,很多东西看一眼就明白了,你在我面前就像一个小姑娘似的,可是我呢,有时候却不得不装糊涂,这样,你才会让我——”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好像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们对彼此的“了解”,洛水摇头道:“我听不懂你的话。”
季泽才收回了思绪,笑了笑,说道:“以后你会明白的。”洛水倒是又愣了一下,偷偷看他一眼,只觉得他的笑带着一些苦味。
洛水看着有些发征,最后还是季泽对她道:“好了,我们要结婚的,现在是为我们两个人的结婚努力,你不能当逃兵的。”
洛水看他如此坚持,心里感动的情况下只好点点头答应了,想着姜家今天季琳回来,她不会活得太难受。
季泽看到她同意了就很高兴,飞快地开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