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季泽就回来了,回来的前一天,季泽给洛水打电话,对她道:“我明天要回来了,开心吗?”
洛水倒真的是很高兴,自从明白他是真心爱着自己后,慢慢地,对季泽也就生出感情来了,就像春天的细芽,不知不觉就钻了出来,而且简直控制不住,很有蓬蓬勃勃,长成参天大树的趋势。
不过,她也很奇怪,以前在江云面前,很喜欢撒娇的,可是和季泽在一起后,整个人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不知道发嗲了。她也知道女人撒娇男人会更喜欢,但是总是做不到,也许是还是因为地位的悬殊,功利的目的性导致放不开的缘故。
脸上笑得很灿烂,声音却尽量显得很平和,冰冷的手机贴着发烫的面颊,耳语似的对季泽道:“那我明天来接你,几点的飞机?”季泽的声音都大了许多,他好像很高兴,可是却对她道:“不用来接了,要晚上十点才到杭州,太晚了。”洛水也没说什么,季泽以为她不会来了,两人聊了一会就挂了。
第二天下班,洛水梳妆打扮一番,随便吃了晚餐,就坐车去杭州萧山机场了。从她工作的市区到机场是两个小时,可是在她的眼里,别说两个小时,二十个小时的路程她也会过去的。
她到机场的时候是晚上九点,想着一个小时很快过的,很开心地等在出口,想着季泽不知道她会来接,见到她的时候肯定会很高兴。
也不知怎么的,她一下子就变成了豆蔻年华的少女似的,虽然早已过了爱做梦的年纪,可是此时此刻,总是畅想着季泽下飞车大步流星出机场,无意抬头时看到她的惊喜神情。她想着,也许她就是为了看到他的笑脸才来的吧。
又紧张又欣喜地等到十点,结果机场广播告知飞机晚点,洛水从这半个月的和季泽的电话中,早就知道他的航班了,所以一听就知道是季泽那一班,没办法,只能继续等下去。
这一等就等了七个小时,理由是莫名其妙的航空管制。她一直是站在出口的,有时实在太累了,就走到外面,找个水泥台阶坐一下,外面起先是下雨,接着是雨夹雪,最后纷纷扬扬下起大雪来,冷得厉害,所以她还是站在出口的时候多。
由于实在是太晚了,再加上是冬天,出口处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分外地冷清,那灯光也像是骆驼眼似的,嗜睡的,半合着。可是洛水还是坚持着,至于理由,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就想等到他。
直到她脚站麻了,到了凌晨五点,才听到说航班来了,她急切地站在出口,睁大眼睛,因为出口那么多,生怕他从不远处走过了她却没发现,不过,幸好还是她先看到他了,季泽好像很疲倦憔悴的样子,黑着眼圈打着呵欠拖着行李出来的。
他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在走路,根本不会相信有人来接机,洛水只得自己跑过去,也不叫他,一下子扑到他面前,笑看着他。
季泽就呆了,看到眼前的可人儿,她仍旧穿着他初见她时的蓝色羽绒服,围着廉价的围脖,头发又变长了,青丝发乱纷纷地分两边披着,她因为冷,呼气成龙,在他面前跺着脚用嘴呵着手,两只手因为冷已经冻成胡萝卜似的,一双盈盈的笑眼看定他。
那一刻季泽的心里就热热的,大老爷们第一次鼻子发酸,被巨大的幸福充盈着心间,他想着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爱上他了!他曾经非常羡慕那个她深夜冒着雪去看望的男人,如今他终于变成他了,他们终于可以相爱了。
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突然把行李一扔,伸出手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像生怕失去她似的,洛水埋在他温暖的胸膛里,整个人也觉得没那么冷那么累了,虽然眼前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也知道自己的脸是笑着的。
两个人从机场出口开始接吻,季泽好像变了一个人,热情似火,感情是泼水一样往外溢的。
洛水心里甜蜜轻松,季泽走几步,就吻她一下,她有几分害羞,带着笑,侧着脸,微微低着头,有时候他的吻停留在她脸上的时间太长,她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就止不住静静地笑起来。
两人一直到机场的车库,季泽开出车子,由于已经凌晨五点了,再加上雪天路滑,到姜家时,已经早上七点了。
至于急着回姜家的原因,是因为季琳和金凯瑞今天订婚,在浙江这边,订婚是一个很大的仪式,意味着两个人可以住一起了,除非是天大的意外,这两个人是板上钉钉肯定要结婚的。
两个人在姜家等着去酒店的时候,一身驼色礼服的艳群已经到了餐厅,她真是美,礼服让她曲线毕露,动一下身上就有如水波晃过。艳群看到洛水和季泽,征了一征,然后看定洛水,古怪的一笑,说道:“哟,洛水也在呀,季琳的订婚宴你要参加吗?”
洛水听着就不自在了,也没心情去关注她妍丽的容貌了。
季泽比她还要生气,挑眉道:“她是我女友,当然要参加。”
艳群笑了笑,双手抱胸地走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洛水,好像有话要说。
洛水只匆匆看了一眼艳群,便低下了头,艳群用一种同情和嘲笑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艳群面前,她洛水是透明的,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全知道。
听到艳群的声音在头顶响:“女友,她不知情罢,任何一个真正了解你的人,不会远离你吗?”洛水一呆,猛地抬起头来,艳群面罩寒霜,脸上都是讽刺和把柄在握的洋洋得意。她好像知道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似的,而这件事,洛水是不知道的。
季泽脸黑了,神情变得十分阴鸷,冷声道:“嫂子,大白天说什么胡话?”艳群正还要说什么,金红英端着早点从厨房出来,看到他们叔嫂在那里斗嘴,便沉脸道:“艳群,你是大嫂,让着你弟一点。”艳群看了看婆婆,苦笑一声,低头又抬头,说道:“妈,爸爸呢?”
红英坐到餐桌上,招呼洛水和季泽过去吃早饭,头也不抬地回道:“你爸有事情,中午的订婚宴,他直接过去。”
艳群便笑了笑,一个人出去了。
洛水觉得今天的艳群怪怪的,她想把心里的疑惑说给季泽,可看着季泽拿勺子的手一次次往碗里舀着,可是每次舀起来都是空空的,他仿佛不知情,一次次重复着那个动作。洛水看季泽恍恍惚惚的,只得出声:“季泽,你怎么啦?”季泽才回过神来,洛水给他舀了一勺子粥,放他手里,对他嗔道:“怎么粥也舀不起来。”
季泽笑笑,索性不吃了,很快地抽起了烟,好像刚才的悠闲全是装出来的一般,艳群刚才的一袭话就像一阵乌云,人离开了,可是阴影还在,季泽的神情就像满腔秋雨。洛水不想在今天这个大好日子再影响季泽的心情,便也就沉默了。
中午的订婚宴在杭州的五星大酒店,高朋满座,自然是十分的热闹。金凯瑞是真心爱着季琳,席间不停地给她夹菜,听说季琳喜欢吃西湖醋鱼,又扬言要亲手做给她吃,姜家人看到凯瑞这样表现,自然十分的高兴。
一家人直到晚上才忙完了,姜家的人回姜家,洛水也跟着季泽回了。季琳和凯瑞晚上还有活动,听说是凯瑞那边的朋友要请他们出去庆贺,所以两个人就没回姜家了。
客厅里起先只有季泽和洛水两个人,老人回家,可能是高兴了一整天,人有些累,先回房休息了,艳群和季恒也在他们楼上的房里。
热闹了一整天,房间里突然很安静,甚至连那灯光,也寂静得像庭院中的月光。洛水看着不远处的季泽,第一次在姜家有了一种自然和放松的感觉。
人快活了就有心开玩笑,他对着她悄悄说道:“一会我们去西湖边的房子里‘理行李’啊。”洛水立马电光石火的想着上次的情景,一张脸不由通红,止不住就笑起来。
两个人正笑闹着,却响起了老人的说话声和艳群他们下楼的声音,洛水只得像从前那样正襟危坐。季泽原本笑着的一张脸也慢慢僵了起来,变成了一张石板,沉默着拿着果盘里的一个梨削起来。
一家人都到客厅坐下了,洛水很奇怪,想着他们姜家要开大会吗,她是不是要回避?
姜广龙说道:“艳群,你有什么话快点说吧,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休息。”季泽原本低着头的,听到他父亲这句话,就猛地抬起头来,冷酷的眼神刀一样的看向他嫂子,艳群也不怕他,甚至回了他一个微笑。
洛水想起早上和艳群说的话,就有一些迷惑不解,想着艳群早上急急进来,也是要找姜广龙,看来刚才也是艳群叫老人出来的。艳群说道:“爸,不是我,是季恒找你们有事。”一边说一边用手臂捅了捅身边的姜季恒。
季恒原本像个小学生默记英语单词似的,看到老婆示意他了,立马连珠炮的说道:“爸,妈,现在季琳也等于是出嫁了,我和艳群商量了商量,想着不能一辈子要爸爸照顾着过日子是不是,我们想学着自己做生意。”
一家人都有点愣神,看陌生人似的,呆呆地看向季恒,季恒肥头大耳,上半身壮壮的,他坐在那里,看不到身高,却因为胖的缘故,很像个大人。
“艳群,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们想分家吗?”金红英十分的吃惊和不满,知道自己傻傻的大儿子不会这么想。艳群没吭声,算是默认,季恒可能在房间里受了老婆的怂恿,他像一只早就受过训练的鹦鹉,学舌道:“爸,妈,我这么大了,作为姜家的长子,不能光打理一个小小的采购公司啊,咱家家业那么大,一千多家公司,不能当大哥的只打理一个小公司,作弟弟的反倒掌管了集团大部分企业吧。”
季恒虽然智商只如十岁小孩,可十岁小孩也是有自己的思想,稚气的孩子式思想,争强好胜,想得到同等的尊重和爱。从小到大,他从家人的眼神里知道自己和弟弟不一样,而他,这么多年来,就拼命地想证明自己其实和弟弟是一样的。
艳群的打算他清楚又模糊,他平时喜欢她又防着她,但是在这一点上,两夫妻算是不谋而合,殊途同归。他需要更多的产业和权力证明自己和弟弟一样的聪明,所以艳群向他提出建议时,他答应她了,并且在此后日夜的训练中,他极力的配合她。
艳群向公婆打同情牌,十指连心,弱智的儿子也是心头肉,季恒有艳群这个高师调教,现在说话很像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了。
季泽原本紧张的神情松懈下来,脸上浮起一抹冷笑,不过如闪电一般,很快消失了。他恢复成平静的神情,把手上削好的梨给了他父亲,姜广龙有些意外,对小儿子笑了笑,拿起梨就吃开了,不过看向艳群的神情却是不悦的。
季泽拿起一个梨继续不紧不慢地削起来。姜广龙吃了一口梨,对季恒说道:“你这话听谁说的,你弟现在只管着影视和旅游这一块,其它的都是爸爸在管着,季恒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事情要有自己的主见。”
姜广龙因为对季恒的愧疚,一直想弥补,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欺骗自己,季恒其实和别的小孩一样的,所以他给他读当地最好的中学,考不进去就买进去,只是多年的打击,他终于认清现实,有些事情如指间的流水,无法挽回无法弥补。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总还是希翼着,大儿子能稍微正常一点,他今天太正常了,甚至显得很有计划和打算,看一眼就知道是大儿媳在后面操控的海市蜃楼。
洛水想,今天艳群嚷着找姜广龙,原来是闹着要分家的。可是艳群平时看上去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挑在今天提出来呢,今天季琳刚订婚,姜家三个孩子,唯一的女儿算是成了外家的人了,老人正心里难过呢,这个节骨眼上,提“分家”不是找骂吗?
她抱着这样的迷惑偷偷看了一眼艳群,艳群脸上却没有失望的神情,她仍旧在那里微笑着,好像早就料到提出分家老人会拒绝一样。
金红英这时候也来帮老伴了,她看了艳红一眼,神情更不满,她说道:“艳群,手心手背都是肉,爸妈不会偏心的,你们想分开单过,我们作父母的也理解,但是咱们季恒不一样,你也知道的。”
艳群这时候就接嘴过去了,不紧不慢地说道:“妈,一家人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季恒是傻,但是他人不坏,他像咱爸,季琳和季恒都像咱爸,咱爸人好着呢,浙江不管是是有钱人还是穷人,哪个不知道咱爸人品好,有情有义,做生意光明正大。”
姜广龙听到这里,原本拉得很长的脸有了笑容。
狄艳群看到家公脸上的笑容知道自己这招棋下对了,之前让季恒提出分家都只是铺垫。她必须行动了,嫁入姜家后她温柔地戢鳞敛翅好多年,结果呢,却是姜广龙把她淡忘,忘记当时的条件和承诺,一心一意让她给他的白智儿子做老婆,为姜家传承香火。
她当年的婚姻就是一场交易,甲方乙方的权限义务她和姜广龙都约定得清清楚楚,她嫁给姜家弱智的大儿子,姜广龙在事业上再助她一臂之力,帮她实现女强人的梦想,只是最大的憾事就是她没有把这个口头约定变成纸质合同,以致于今天无凭无据。
她嫁入姜家后,姜广龙开始不认账,她反复找他申请工作机会,都被他无情拒绝了,她原先把这场不平等的婚姻当跳板,结果却变成了牢笼,如果再不博一博,她只能无声无息地死在姜家了。对于她来说,当一个家庭主妇,无所事事,简直比死还痛苦,这是最痛苦的一条路,她一定要逃脱,如果不成功,哪怕摆脱姜家,回到从前也好过现在。
“艳群——”姜广龙听了奉承话,语气和神情都放缓和了,咬了一口梨,嘴里心里都甜得厉害,他笑眯眯地道:“艳群啊,你说得没错,爸爸靠的就是情义打的江湖,一个人,想成就大事业,首先你得做一个好人,一个为他人着想的好人,你只有首先为他人着想了,你才可能赚钱,做生意嘛,先想着能让别人赚多少,再考虑自己——”
姜广龙说起生意经这话就像线头,有些连绵不绝。
艳群笑了笑,说道:“爸,可咱们家,不是个个都像你呀。”
季泽挑起了眉,原本平静的脸又瞬间崩紧如石板,他把削好的梨给了他母亲,手里握弄着那把水果刀,却没有打算再削一个自己吃了。
金红英说道:“艳群你什么意思,你说明白,我听不懂。”
艳群笑道:“妈,你这样问我就直说了,当时季琳和徐靖的事,两个人爱得热火朝天,徐靖怎么突然消失了,我当初觉得古怪呢,结果是季泽闹的鬼!他请了黑社会,徐靖那小伙不错,给钱没打动吧,季泽居然叫黑帮的人威胁徐靖,如果他不离开杭州,他就‘削’了他年迈的爹娘!”
原本一直静静坐着的洛水好像被雷电击中,她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会动了。姜广龙好像很意外,看向小儿子,怒道:“季泽,真有这么回事?”
季泽神情有些微变,可是他当时只是很快速地看向洛水,看到她还坐在那里,他也就放松下来,房间里光线太暗,他没有看清洛水的表情,他如果看清了,他就不会那么快放松了。
季泽阴狠地看向艳群,答非所问地说道:“我姐今天订婚了,她很幸福,你如果让我姐知道了这件事,嫂子,你听好了,不管是不是你说的,我都会怪你头上,我怪你头上的结果,就是不但你想得到的得不到,你现在拥有的我也会让你瞬间失去!”
艳群神情一凛,直接说道:“我想得到什么?”说完又悔失言,她的确是司马昭之心,但是为了挽回面子,她很快她又笑了,她看向洛水,用一种分外可怜的神情,好像在说:“他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清楚了吧,你还敢爱他吗,你还相信他会娶你吗?”洛水仿佛没看到艳群的表情,她目光直直地看着艳群,好像艳群是透明的,她直接看到她身后去了。眼神里是一望无际的荒漠,没有人烟。
艳群不敢再看洛水,她看向姜广龙,说道:“爸,我也是无意知道这件事的,徐靖是孝子啊,虽然穷但是有骨气,很快就从杭州消失了,而且季琳想联系都联系不上。爸,一个人想把家业做大,最重要就是人品要好,动不动就请黑社会威胁人,不但容易出事,而且名气很容易坏掉,爸,你说是不是,当年如果不是你人品好,靠着情义打天下,有一帮热血的兄弟跟着你共患难,咱们家的家业能做到这一天吧,中和集团的中胖子当时请黑社会做掉老婆,他现在是有钱,可是圈内的人有说中胖子一个好字吗,现在说到他,再没钱的老百姓,不都背地里骂他吗,爸,十指连心,季恒像你,善良!再说,他还有我帮他呢——”
“好啦,你不要说了!”姜广龙的声音大起来,他刚问季泽的问题他一直没回答,老人只得看向季泽,对他说道:“我刚问你话呢?”
季泽只得解释似的说道:“爸,我姐和徐靖不合适,再说,她现在不是很幸福吗?今天订婚宴上,凯瑞对我姐怎么样,相信你和妈都看到了,结果证明我当初的决定是对的,一件事情结果是最重要的,中间的过程怎么样,不重要。”
“你放屁!”姜广龙一拍桌子,对季泽简直是打雷一般吼道:“我要你说,你到底有没有请黑社会?!”
季泽看向姜广龙,父子各自做事的理念和态度不一样,差别大得就像白天和黑夜。季泽明白和他父亲讲清楚这一切,简直是冰蚕语热,火鼠论寒。
在难堪的沉默里,金红英护子心切,站起来说道:“好啦,这事到此为止,别闹了,艳群,你也听清楚,你弟说得没错,这件事不能说出去,更不能让季琳知道,她现在很幸福,凯瑞家世又好,又爱她,你现在是姜家的大儿媳,姜家没人拿你当外人,但是你自己把自己当外人,就不要怪我们了!”
艳群原本因为自信而亮亮的眼神瞬间灰暗下去,脸也灰败起来。中国式的企业,血浓于水,血缘简直比铁锁还要紧固。
姜广龙好像累了,他看了看艳红,沙哑着嗓子说道:“艳群,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不要担心,我还没死,这个家我说了算,这个家业是我打下来的,以后我要交给谁,怎么分,我心里有数——我今天累了,季琳这事,我会调查的,你等爸爸给你的结果。”姜广龙说完这些话,就转过身,步履缓慢的回屋去了。艳群也拉了季恒的手上楼了。
客厅里重新只剩下季泽和洛水,季泽才想起什么,用眼神去寻找洛水,她仍然坐在老地方,木头似的,可是灵魂却好像出窍,季泽笑了笑,想着她今天没有像从前一样夺门而逃,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看来爱情的力量果然够伟大。
他以为她爱上他了,爱情就是一条最牢的绳索,他曾经被她牵在手中,总想在她身边,如今他想,他手中也许有了这根神密的绳子,可以不必担心她远离。
“洛水,天晚了,我们回去吧。”季泽过来拉她,洛水跟着他站起来,季泽才发现她的手是冰凉的。
从姜家走出来,上车、坐车,到西湖的房子里,洛水一直一句话也没说,仿佛成了一个石头人,泥人,因为她陷在自己纷乱的心事里了。内心分裂成两个小人,忙着争论辩解,她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应付季泽。一个小人说,你太傻了,你怎么能相信他的爱情,相信他会爱上你,他冷血恐怖到什么地步,为了私利连亲姐的幸福也要毁掉的人,你怎么能相信他会给你婚姻和幸福。一个小人说,你现在爱上他了,想着要和他分开,余生再也不相见,那会多么痛?!季琳和金凯瑞现在很幸福,结果最重要,中间的过程可以忽略不计。
洛水回复到一个正常人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洗了澡,共躺在一张床上,季泽的吻雨点般的落到她的身上,他的身体像火一样烫,她像一个因为昏昏欲睡导致挨得火堆太近的人,那火星马上要落到她身上来了。
她等于是被他灼热的体温烫醒的,意识到自己衣裳凌乱,很快要和季泽生米煮成熟饭了,才啊的一声,推开季泽,急快地下地,穿衣,换鞋。
大概是刚开始的洛水太温顺了,季泽猝不及防,他看向洛水。洛水已经穿好衣服理好头发,也看向他。
季泽脸上带着笑,眼神里有熔岩般的温暖,那是刚才还没有褪去的激情。洛水就迷惑了,想着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今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对于她来说,就好像来了一场大地震,大海啸,从前的世界完全改变,可是他怎么好像依然波澜不惊。
他不对她解释吗?
她看向他,他半坐在床头也看着她,赤着上半身,神情却悠闲,从容,甚至有些小幸福,他好像是真不打算对她解释了。
那她为什么又不离开?她看着这个房间,宽大,温馨,为什么决定要离开的时候,心里有刀割般的痛楚。想着和他分手,余生再也见不到他,生命只觉得难以承受之痛?
洛水惶惑起来。她想着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和他相处这么久,局面怎么就突然扭转了,以前她高高在上,他对她百般讨好,千般忍让,祈求着她的爱,她却任何时候都能从容离开。现在他闲适地坐在一旁,只是温柔地看着她,她为何舍不得走了?以前是他挽留她,现在是她自己挽留自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她没有从姜家直接冲走,却和他回到了西湖边的房子?
难道她?
洛水害怕起来,脸色变得苍白,她最害怕的结果已经出现了吗?她想着自己真傻,以为凭借着自己一穷二白的身世,山水一般简单的心性,珍珠鸡一样的脑袋,就能嫁进姜家,嫁给精明如狐的“腹黑男”姜季泽?
这个男人就算到现在,对她也是陌生的,他陌生得让她感觉恐惧,想着要是真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成了夫妻,恐怕也不会幸福吧,他太可怕了。想到这里,简直是逃一样,洛水低声说道:“我回去了。”
季泽便也没有多说什么,沉默着下床穿好了衣服,对她道:“天很晚了,我送你回去。”洛水便点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门。
一路上洛水一句话也没说,季泽却仍旧谈笑风声,他甚至把车里的音乐开了,歌声如水一般铺得到处都是,洛水望着车窗外黑暗的街景,只觉得自己的未来也像这街景一般,看不到任何希望和光明。
他一直没有解释。
洛水一晚未睡,第二天去公司上班。她这一次和往常不一样,没有和季泽大吵大闹,也没有选择辞职,火速离开杭州。她像一个迷路的人,在十字路口徘徊着。
刚开始她不明白,想着姜季泽都是这样一个人了,为什么不走?后来,第二天中午,当季泽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他在她公司楼下等她,两个人一起吃饭,她脚步匆匆下楼去见他时,两个人目光相接的那一刹那,她才明白过来,那是因为她可能爱上他了!
这一发现简直像雷声一样在心中轰鸣,让她害怕。
她一步一步地挨近他,勉强掩饰着自己的心情,尽量装作漠然地问他:“中午去哪里吃饭?”季泽对于她没有质问没有离开已经很开心了,越发认定了心里的想法,便微笑着说道:“回我家吃饭。”
洛水也没有说什么,沉默着坐上了他的车。
到了姜家,她才明白季泽为什么要带她回姜家,因为金凯瑞果然说到做到,准时到姜家来向周妈学做西湖醋鱼了,洛水手里捧着一杯茶水,看着凯瑞认真的样子。
当洛水看到红着脸微笑着的季琳时,那喝下去的茶水仿佛变成了胶,粘在喉咙口,让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作为季琳的朋友,她原本想把真实情况告诉她的,可她现在那么幸福——她如何开得了口。
不但洛水是这样的想法,洛水后来发现,姜家的两个老人也几乎是和她一样的想法,他们的态度,昨天的神情像阴雨天,今天已是多云转晴了。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姜广龙对季泽原本没有一丝笑容的,到了后来,居然爷俩加上凯瑞在餐桌上碰起杯来。
一家人都很高兴,除了艳群,她的脸板得就像石膏,连纹路都看得清楚。
洛水也就恍然明白,季泽今天叫她过来吃饭的目的。他就像一个耐心至极的老人,对待洛水就像对待一个迷茫的小学生,他通过活生生的事实想让洛水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那一刻,洛水心里也动摇了,舍不得离开他,季琳现在很幸福,不要计较了。
她心意的再次转变,是在再一次到姜家来的时候。也是吃午饭,她记不得中间隔了多少天,期间她被公司派去出了几天差,一个因为心境的缘故一个因为匆匆出差的缘故,她和季泽的“西湖之约”一直没有真正实现。
出差回来季泽就接她去姜家了。
吃饭的时候,艳群突然对姜广龙说道:“爸爸,你说徐靖的事给我一个答复的呢?”姜广龙原本笑着的一张脸愣了愣,好像对于自己的食言有些不好意思,一会才说道:“艳群啊,季琳现在和凯瑞很幸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算了。”
艳群还想说什么,季泽却让她没了机会,他说道:“嫂子,我爸和我妈年纪都大了,一心想着抱孙子,可是你嫁到我们家这几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也就算了,还成天调查我?你跟踪我了吗?否则你怎么知道徐靖的事了,你在我们姜家内外布置了多少眼线?”
季泽的语音并没有变大,语气也没有加重,可是却像鞭子一样抽在艳群身上。
她听得心惊肉跳,眼皮也不敢抬起来,季泽看了一眼他父亲,继续慢慢说道:“你布置这么多眼线,是不是有什么打算啊?”
姜广龙黑了脸,艳群也是一阵头晕,仿佛潜伏在内心的隐秘一下子昭告天下了,她嗫嚅道:“你胡说什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做了还怕别人知道,我是无意知道的。”
季泽笑道:“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我姐好,嫁给穷小子能幸福吗,如果能的话,你当年怎么一心一意要嫁给我哥呢,我当时还劝我爸,不要找高学历本事强的,我哥需要一个一心一意对他好会照顾他的,冲着条件嫁进来的女人以后也是要讲条件的,可我爸怎么说,他把你夸成一朵花,他根本不知道,古话怎么说来着,人穷则诈!”
艳群再也受不了,猛地站了起来,嘴里好像含了滚烫的热油,不到一会,眼泪夺眶而出,一个人急急踩着高跟鞋上楼了。
“人穷则诈”四个字在洛水心头像是一个炸弹,巨响过后,耳朵好像聋了,像无数蜜蜂在嗡嗡的响,姜季泽是这样看穷人的,他忘了她也是穷二代了吗?
洛水一直灰暗的心情又落下一层灰来。
回去的时候,她站在姜家大门的廊檐下,等着季泽把车从车库开出来。
“洛水?”身后却响起艳群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沙哑。洛水受惊一般的回头,艳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屋里走出来,站在她的身后,她最近憔悴了许多,昔日春天般靓媚的容颜,如今像失了水的花朵。洛水便有点征征的,也不知艳群突然对她说话是什么意思。
按理说,艳群和她应该是走得最近的人,因为她们最相似,一样的来自贫穷家庭,一样的对姜家的财富地位有非分之想,不同之处,只是一个是已经嫁进来了,一个是努力地想嫁进来。但是事实上,洛水却只觉得,姜家所有的人,她最不了解的却是这个和她相同出身的大嫂。
艳群看着不远处,双手抱在胸前,细长的腰身斜倚在廊柱上,她仿佛打算和洛水长谈,洛水正讷讷的,艳群就突然说道:“洛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和你一样,都是穷人,嘿嘿,季泽说,人穷则诈,一定程度上也没说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句古话完整的是‘兽穷则触,鸟穷则啄,人穷则诈’,不光是我们穷人这样,动物逼到绝境也会反抗,这是天性罢了。可是我们再诈,能诈得过他吗?你想嫁到姜家来,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洛水猛地抬起眼睛,脸色苍白如纸,她看向艳群,虽然刚才的话像鞭子一样惊心,可是艳群的眼神就像鸽子一般和善,她显得真心实意,她说道:“我很后悔,洛水,作姐姐的告诉你一句,女人还是自立好,把嫁人当作第二次投胎,到最后,会自食苦果!”
洛水低声道:“我没有。”却是欲盖弥彰,她又想说:“我和你不一样。”心里想着你有野心而我没有,但是艳群嫁的是傻子,而她想嫁的是狡猾如狐邪恶如狼的姜季泽,最后的不幸,估计也没什么不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季泽已经把车子开到面前来,汽车喇叭按得很响,他好像很生气,走下车时用力地摔车门,手里夹着的烟像夹着枪,大步走过来时脸色充满了阴霾。
他拉住了洛水的手,对艳群冷笑道:“你想干什么?离间我们吗?”
艳群大概是没有想到,抱在胸口的手自动放下来了,诚恳地讷讷道:“季泽,你多想了,我只是想和洛水聊聊——我们女人之间的知心话。”
她话说得吞吞吐吐,可的确是实话,在客厅里看到站在廊檐下的洛水,那俏丽彷徨的背影多像年轻时的自己啊,她现在在姜家,作困兽之斗尚且失败了,所以才这样走出来,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诫洛水一句。
纵使在姜家大部分时间都不得不吞声饮气戴着面具才能苟且活下去,可是在刚才那一刻,她是真诚的。
季泽却阴狠地看了她一眼,警告道:“别忘了我之前说的话,你再敢使花招,我都会算你头上。我怪你头上的结果,就是不但你想得到的得不到,你现在拥有的我也会让你瞬间失去!”
艳群被季泽的话震得身子一抖,脸色瞬间惨白,那一刻心寒到极点,仿佛五脏六腑全化成了冰块,她苦笑道:“姜季泽,我好歹是你大嫂。”
季泽冷哼一声回应她,然后,他看向洛水,对她道:“我们走。”拉了洛水的手大步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艳群看着他们的背影,心在那一刻变成僵冷的岩石,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碎了,姜季泽就是姜家最好的代表,她一直这样下去,就像呆在冰冷的炼狱,永无出头之日。
坐在季泽车上时,看着姜家的园林像逆光的风景从她眼前快速划过,季泽好像余怒未消,车速很快。洛水想起艳群,不安道:“季泽,你刚才说话太冲了,她毕竟是你嫂子。”小叔子这样不给嫂子情面的,洛水也是第一次看到。
季泽把手头正抽着的烟掐灭,车速放缓了点,看了洛水一眼,笑道:“我嫂子那人,心机太深,我也忍她很久了。”
洛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没吭声,季泽便仿佛解释似的继续说道:“她当时嫁进我们家,就是图我们家的钱,那个女人太现实。”洛水震了震,图钱就是现实,那在他眼里,她也是现实的呀,她无望又自嘲地说道:“我想你一开始也知道,我答应和你在一起,我也是图你有钱,我也现实,我和你嫂子是一样的人。”
季泽好像对于洛水说这样的话有些吃惊,意外地看了洛水一眼,一会才安慰似地说道:“洛水,你和她不一样,她对我哥是一点感情也无的,你不一样,你对我,有感情。”
洛水好像被人当头棒喝!他认为她爱他?!他知道!
坐在季泽车上时,她脑袋里就像过万花筒,前些天和他在一起的情景纷纷重现,当艳群曝出那个大料时,他为什么不惊不慌,他不对她解释,他一点也不害怕,他甚至还对她性欲激昂。之后的相处,他仍然心态平静如湖,有说有笑,之字不提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所有的原因不过是他认为她爱他,她爱他,所以他认为从此她就像一个布娃娃,任他玩弄,做二奶也好,小三也好,大婆也好,随他心情选择,玩累了就把她丢弃,都有可能。
怎么可以?
洛水瞬间仿佛嗅到危机的野兽,心内一阵冷风吹过。他怎么可以这么自信这么邪恶?她又怎么可以让自己沦落到那一步去,爱上一个坏人也就罢了,坏人也有真爱的,可是姜季泽对这份爱毫无半点诚意,也许,自始至终,他一直把她当作他必胜的一场赌局。不不不,她必须摆脱这一切,必须逃离这一切。
洛水好像被人电击一般,突然清醒,她用力拍打车门,嚷着要下车,季泽看到她突然如此反常,在路边停车后,对她道:“怎么了?”洛水看都不愿再看姜季泽一眼,只觉得他太可怕了,她说道:“我公司还有事,我要回公司。”
季泽因为看不到她的神情也没起疑,说道:“那我送你。”也不等她说话,把车子重新发动,从前面找地方调头送她回公司了,到这个时候,他仍然是不急不徐,胜券在握的。
洛水一晚上没睡。
这些日子来,她因为他的爱,最重要的,自己对他的留恋,变得摇摆不定的心终于再次坚定下来,那就是这次一定要离开他,决绝的,以一种不留后路的方式火速离开。
第二天,洛水给姜季泽发了一条短信:“你很可怕,我们分手。”然后收拾行李,准备回老家,对于嫁入姜家的梦想完全破碎,她绝望得不想再回忆,如果没有认识姜季泽该多好,如果一切能回到从前该多好。
江云这时候电话却打了过来,也不等洛水说话,江云说道:“洛水,我没有和那个本地女孩来往了。”他顿了顿,还没等洛水反应过来,继续说道:“我还是做不到,因为我根本对她没感情,她今天邀请我去她家过年,她爸妈没有儿子,居然也同意我和她的婚事,呵呵,可能是想让我在这边安家,做上门女婿吧。但是我今天还是拒绝她了,说我们不合适,说完整个人轻松了很多,想人活着总得对自己的心坦诚点,不能为了钱不顾一切——”
洛水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江云浮现在她的眼前,那个坚持着教师梦想,如今在艰难的生活面前抵抗金钱的诱惑拒绝富家千金追求的江云,他还是他,他没有变,只是她变了,她变得面目不堪,自己都讨厌憎恶自己。
她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除了发现自己被一个冷血恶毒到六亲不认的富二代欺骗玩弄,她别无所获。
江云在电话那端大概是听到了洛水的哽咽声,不由关心道:“洛水,你怎么了?”洛水立马匆匆抹了眼泪,努力用笑着的声音说道:“没什么,我很好。”说着“很好”自己却很快哭成一个泪人了。
接下来,两个人就不知说什么了,陷入了难堪的沉默中。
沉默片刻,江云便说道:“洛水,你知道,我在这边没什么朋友,当时大学毕业,同学都南下深圳广州,就我到了浙江,后来你过来了,那时在杭州,就我们两个人是老乡,最亲的,所以我现在有心事了,就想给你打个电话,我真没别的意思。”
洛水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知道江云在担心什么,他只是告诉她,他没有朋友,两个人走到今天,他没有指责她的意思。
还记得刚来那一年,两个人在临安,陌生得好像整个临安城就他们两个内蒙古人。别人说“啊,你们内蒙古的啊,你们上学骑马的吧。”两个人很有默契地憋到内伤,最后无人处哈哈大笑的情景。
江云种种的好幻灯片似的浮现在洛水脑海。可是一切都回不了头了。人生就是一个看着流沙从指隙消失的过程,现在回想起江云,就像一个多年的老朋友,对他有负疚感的老同学。
到最后,洛水害怕自己的哽咽声再次让江云听到,便说道:“那江云,没什么事我挂了。”江云也知道她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不方便和他长聊电话,便也识趣地挂了电话。
洛水接完江云的电话,就开始匆匆地收拾行李,她这次是铁了心地要回老家。
第二天,当她收拾好行李,匆匆去公司辞职时,季泽却在她公司外面。洛水看到他的宾利车心里一惊,但是当作没看见,板着脸匆匆想走进公司。
“洛水?”季泽叫了她一声,对她道:“我向你经理请过假了,这家公司的老板我刚好认识。”洛水听得肩膀一震,想着杭州真是他们姜家的壶中天,她扬言不要靠他找公司,来这家公司确认不是姜氏集团才进来的,没想到,还是这样的结果。
这个时候,季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笑和打趣的味道,对她道:“上车吧,你看你公司的同事都在看我们。”现在刚好是上班的时候,洛水抬起头来,的确发现同事都带着暧昧的笑看着她,也就红了脸,转身匆匆往外面走去。
想着以前怎么没发现姜季泽的霸道,看来她今天肯定是辞不了职的。她渐渐觉得自己不自由了,被季泽的绳索缚住了。洛水匆匆在前面走着,姜季泽只得开着车慢慢跟在她后面,洛水到最后恼了起来,对他道:“你为什么总缠着我,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季泽却只是笑了笑,对她道:“我听说你要和我分手,所以我夜不能寐,一大早就过来了。”洛水看着他,对于她来说,明明是一件很认真的事情,可是他的口吻,为什么像情人间的玩笑话。
东方的天空因为朝霞的缘故,呈现一种紫色,在季泽的眼里,就像某种花的紫,可是洛水看来,因为心境的缘故,却像某种紫色的伤痕。
她心里烦乱又慌张,只得再次认真说道:“姜季泽,我昨天和你说的是认真的,我会辞职,然后回老家,再也不来杭州了。”
季泽却笑道:“好啊,我还没见过你爸妈呢,你回老家我开车带你去,毛脚女婿第一次见老丈人,有几分紧张呢。你可千万不要偷偷一个人走啊,你知道的,我要是想找一个人,找遍全世界,我也能找到的。”
洛水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脸,想着他现在怎么对她纠缠不休,比起从前,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从前的他,她以为是一个害羞痴情的富家男孩,知道没希望,就会自己躲得远远的,哪像现在,狗皮膏药似的。洛水无法理解季泽,她内心徘徊不舍,可是表面上却装作避之唯恐不及的神态说道:“姜季泽,我再说一遍,我是认真的,我们分手。”
季泽看着她凛然千里之外的神情,看着她的眼睛,想着初见她时,她的大眼有如一汪清澈的泉水,可如今却像一潭死水,意识到什么,他脸上的笑才收敛了一些,装作淡漠的口吻说道:“哦,能问一下理由吗?”
洛水只得别过脸去,望着人渐渐多起来的街景,胡乱说道:“我对你没感情,一直都没感情。”
他以为她爱他,所以她要否认。
季泽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是吗,你以前说你对我有感情,我不会相信,现在你说对我没感情,我也不会相信。我对我们两个人的感情,因为投入得多,所以比较了解。”
他末一句,好像有些自嘲。
季泽的话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锐利的刀插进了洛水的心里,慌乱,惶惑,还有痛苦。他太自信了,而她在他的自信面前,简直无所遁形,她强装出来的冷漠无情,就像田间的稻草人,估计连一只麻雀也吓不跑。她烦恼地看着他,只觉得季泽就像会移动的沼泽地,会向她追过来,她再不逃,可能余生都沉陷了,她只得继续用残酷的语调对他道:“你太自信了,一个人太自信有时候会很可笑,我希望你以后想起今天不要笑话你自己,我是认真的。我一开始答应和你在一起,只不过是想生活过得好一点,现在我发现实现不了,所以我打算离开了。”
她说完就匆匆走了。
季泽这次没有开车追上来。
洛水一个人在杭州的街头像无头苍蝇一样的走来走去,一心只想快速地逃离季泽,这时候江云的电话打了过来,洛水手忙脚乱地接通,就听到江云说道:“洛水,你和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能那天的哭声江云听到了。
也不怎么的,洛水想起了江云昨天晚上的电话,对于江云来说,那些年,洛水是他在异乡最亲的人,对于洛水来说,江云何尝不是。
江云继续说道:“洛水,他是不是对你不好?”洛水再也受不了,哭道:“江云,我也和他分手了,我要回老家了。”那边没有出声,大概江云很吃惊,好半天,洛水以为他根本不在乎这件事决定挂电话了,江云说道:“洛水,到临安来吧,我还是我,对你的感情一直没有变,我还会在老地方等你。”
洛水再也止不住,泪如泉涌,她答应了他,回了临安。回到江云身边,是最好的摆脱姜季泽的办法,也是最好的伤害他的方法,可以证明她根本不爱他,这样可以打击他疯狂到变态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