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兰轩。
兰兮闲时读书画画,虽不精彩,却换得一片安宁与自得。
窗外刮起了大风,吹的树枝乱摆,乌云密布,阴沉,黑乎乎,电闪雷鸣。
“格格……”
正在兰兮手中一个漂亮落笔之时,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从远而来。
兰兮放下手中的笔,无奈的起了身,看了一眼秋桐,道:“怎么呢?”
秋桐道:“格格,婉静来了。”
“婉静?”
就在此时,婉静焦虑地走了进来,扑通一声跪落在地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奴婢前来是想请兰兮格格去看看大我家主子的。”
看到她面上的泪水,连忙拉她坐了下来,边替她拭着泪,边问道:“兰薇怎么了?”
婉静胡乱地抹了把泪,抬起泪眼看了兰兮一眼,不敢直视,又低了头,“主子怀孕了见血,如今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近来消瘦憔悴了许多,奴婢想着兰兮格格向来与我家主子关系甚好,奴婢特来恳请兰兮格格去看看主子,宽宽主子的心,奴婢怕主子再这般下去恐会有性命之忧。”
兰兮闻言心下一痛,却不敢再多想什么?连忙应声道:“婉静,你速回平郡王府,我一会儿便到。”
“多谢兰兮格格,奴婢这就回府去。”
婉静的身影速速离开了,看着她急切的背影,秋桐面上有些焦虑看着兰兮,“格格,你真的要去看兰薇格格么?”
兰兮没有正面去回答她的话,眸光透着那座假山,淡淡的一眨眼,“四阿哥在何处?”
秋桐随兰兮眸光的方向望去,有些无奈的答声道:“这个时辰,四阿哥应当在古香斋议事。”
兰兮心急之下,向前迈出了步子,想要出府,这事也得经过弘历同意才行,她不想惹出太多的事端,出于彼此间的尊重,能做的也只是通报他一声。
秋桐慌乱的追了上来,伸手拦在了兰兮的面前,“格格,您这是……”
她直直的看着主子的眼睛,眸中乍现丝丝害怕,抿了抿唇,又接着道:“格格您忘了,四阿哥在书房议事之时,是不能被打扰的,奴婢担心……”
“我知道,秋桐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兰兮匆匆的打断了她的话。
“格格……”她还是不依兰兮,也不让她走过去。
“秋桐,何时连主子的话也不听了?”兰兮怒视于她,她面容一怔,终是憋嘴,让出了道。
兰兮急切的跃过她的身子,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弘历的古香斋位于府里最中央位置,虽是最中间,可是那里平时出入的人很少,就连下人都绕道而行。
兰兮以最快的速度跃过了假山来到了古香斋。
这才刚步入,就让人生生的拦截了下来,心急如焚的兰兮,还是懂得府里的规矩,面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兆惠侍卫,劳烦你通报一声爷,我有急事与他相商。”
“福晋恕罪,四阿哥有交代,近来工事缠身,议事之时,不得被打扰。”兆惠眸光淡淡,对兰兮毕恭毕敬地说道。
“我自然清楚四阿哥的习惯,只是事发突然,今日一定要见四阿哥,得罪了。”
兰兮落了笑,不计后果的甩开了他的手,直入古香斋正门。
咯吱一声响,门开之时,“四阿哥……”兆惠的话咽在了嗓眼里,而后退至了一旁。
屋内的局面也是兰兮未所料及的,太多的生面孔,直到见到她的那一刹那,他们都起了身向兰兮行礼。
兰兮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抬眸看向坐在上位的弘历,他的眸光透着寒冷,毫无表情的面上,不怒生威。
“都退下!”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便让偌大的屋内恢复了沉沉的平静,空空荡荡的,在兆惠轻轻的拉上那道门之时,兰兮的心再次高高的悬起。
兰兮目睹弘历慢慢的放下手中的书函,微微起了身,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向她靠近,不知为何,她的心竟在他逼近而莫名的加快了速度,她下意识的微微垂眸不语。
弘历的声音透着令人无法抵挡的寒意,“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知书达理,懂得分寸的女子。”
兰兮自内心深深的吸了口气,想要抚平心中那莫名加快的心跳,又浅浅的垂了眸,“打扰四阿哥议事,坏了四阿哥的规矩,我甘愿受罚,只是今日事出突然,还请四阿哥允我先往平郡王府一趟。”
兰兮垂眸等待他应允,良久未见他作声,刚要抬眸望向他时,他终是淡笑了一声,气息离她耳边却越来越近:“想来也是,也只有平郡王府的事才能让福晋如此心急如焚,情愿坏了我的规矩,也要直闯我的禁令!”
他的气息还是轻而淡的围绕在兰兮的耳边,让她生觉微痒,她极力保持面上的平静,温婉的低了头,“请四阿哥恕罪。”
随着他的气息散去,兰兮整个人感觉呼吸舒畅了起来,他转了身,只丢下淡淡的一句话:“天气转凉,外出多加件衣服。”
“我答应四阿哥这是最后一次。”兰兮看着他的背影扬声说道。
“你要记住你方才的承若,这是最后一次。”
“多谢四阿哥。”
兰兮小声说出了这三个字,看着他的离去的落寂背影,这种感觉让她有丝丝暖意,也让她无形的感到害怕。
现下她也无心去推理弘历的情绪变化,一心只想着远在平郡王府里的平郡王安康。
行礼过后,便心急如焚赶往平郡王府,马车一路前行,不久便到了平郡王府,刚到府中便见到好端端站着的兰薇,她眸中含着泪,似乎还有一种藏不住的急迫与焦虑。
兰薇落泪道:“我愧对姐姐,是我骗姐姐来这儿的。”
兰兮一脸诧异,“到底怎么回事?”
兰薇道:“夫君朝归之时不幸遇到了刺客,深中剧毒一直昏迷不醒,我怕此事会闹大,所以一直没有传太医,只请郎中诊断夫君的病情,只是郎中看后都袖手无措,我怕夫君撑不住了,姐姐,我该怎么办啊?”
兰兮闻言不可置信,不禁后退了一步,“带我去见他。”
“姐姐,随我来。”
兰薇带着兰兮来到平郡王的寝室,只见他脸色苍白,额头冒着汗,整个人看起来就瘦了一大圈。
兰薇转眸望向兰兮的侧脸,道:“夫君一直念着姐姐的名字,他还是很爱姐姐您的,我想最好的良药便是姐姐的探望。”
“兰薇??????”
兰兮侧目看了她一眼,来到床头端下,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兰薇识趣悄悄离开关了门,
兰兮看到平郡王你因受伤而痛苦,一脸担忧:“福彭哥哥,我是兰儿。”
平郡王似是听到熟悉的声音,挣扎地睁开双眼,待看清眼前的人,沙哑道:“是兰儿吗?”
兰兮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眼眶里的泪水静静地落下,喃喃道:“福彭哥哥,为了我,你一定好好的,平安健康地站在我面前,答应我,好不好,不要再让我担心了。”
平郡王挤出一丝笑,道:“兰儿,我是不是快不行了,所以才出现你的幻觉?”
兰兮嗔道:“你胡说什么,我是兰儿,真实在你的面前,不是幻觉,郎中已经在研究你的病情了,会把你治好的。”
平郡王心中惊喜,原来不是梦,他的兰儿真的来看他了,他虚弱地笑了,“我宁愿一辈子都不要治好,那你就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了。”
“福澎哥哥??????”
平郡王凝视着兰兮,“兰儿,最近我老是梦到初次见你的时光,梦见,我们一起放天灯,梦见我们在草原上一起骑马,梦见,你为我跳的剑舞。”
兰兮紧紧握住他的右手,十指紧扣,“不会的。”
“我怕以后再也看不见你了。”平郡王越说越小声。
兰兮愣愣落泪,“你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
“兰儿??????”
平郡王咳嗽了两声,兰兮伸手轻轻地平顺着他的胸膛,他担心自己恐怕撑不了许久“我可以再看一次你跳的剑舞吗?”
“好。”
兰兮哭着答应,伸手擦拭脸上的泪水,随之提剑翩然起舞??????
平郡王看着兰兮的剑舞安然的睡着了,兰兮安安发誓:福澎哥哥,你一定没事的。
兰兮将剑放好,跨门之时转头望向沉睡的平郡王,“福澎哥哥,我该是时候回府了,这是我最后一次以富察?兰兮这个身份来见你了,往后你我再次相见,你是平郡王,我是四福晋。”
兰兮离开平郡王的寝室,走廊之上瞧见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顶着寒风向后飞扬起的裙摆,让她觉得又一阵心痛。
她挨着步子慢慢的靠近她,兰薇转身淡淡的看向她,早己红肿的双眼之中有过泪浸深深的痕迹。
兰兮轻轻的停下了脚下的步子,“兰薇,平郡王是你的夫君,好好照顾他。”
兰薇突然淡淡的转眸,唇边一抹冷笑而过,似无助又似沉痛的点了点头,“姐姐可有怨我,是我从姐姐的身边抢过来的,我觉得自己很卑鄙啊,为了自己害了姐姐丢了可以幸福的机会。”
兰兮淡笑道:“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一切都是天意,怨不了任何人,我已经接受自己是四福晋的身份。”
“真的吗?”
兰薇转眸直视她,眸光灼灼,泛起点点泪光中,好似带着些许是恨,还是怨,兰兮一时之间无法看清。
兰薇重重的长叹一声,抹了眼角苦楚的泪珠,“姐姐,如今我如愿陪在他的身边,却终是无法走进他的心里,那一日,书房之中,我看到他颤抖着双手展开那副画着你的画像,先是温柔的笑着,而后笑声中渐渐带着无尽的悲,那一刻,我彻底看清了,这个男人,终此一生也不会属于我。”
兰兮内心冰凉而痛楚,微微闭目,却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听她淡淡带笑的嗓音,继续响在我寂然的耳边。
“姐姐,我知道你的心里在可怜我,或是觉得亏欠于我,你无须有这样的想法,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就像额娘曾与我说过,但凡这世间种种,每个人皆有不同的缘法,感情之事,强求不得,不管结果如何,至少现在我己经成了他的福晋,他的女人,也该知足了。”
兰兮伸手轻拍着她的臂膀,安抚道:“不要想那么多,能陪在自己深爱之人身边是一件幸福的事,即使他不爱自己,我相信时间能改变一切,相信平郡王总有一天会爱上你的,好好做好平郡王的福晋,照顾好平郡王,知道吗?”
兰薇轻轻一笑,点头,“我知道了。”
兰兮嘴角微微上扬地看着她,半响:“去请叶先生来吧,以叶先生的医术,一定能救平郡王。”
“四福晋,四阿哥来接您了,正在门。”
听到下人的禀告,兰兮内心却泛起了一种不明的预感。
“兰薇,我是时候回府了,好好照顾平郡王。
待兰兮出府之时,只见弘历在马车旁等候多时,他抬眸看向她,却不语。
兰兮迈着步子靠近他,在离他一步之遥时,他一伸手搂上了她的腰,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将他身上的披风取下,顺而轻轻的包裹在她的身上。
这样面对面的亲近让兰兮心里莫名的情愫又在缓缓蔓延,他怀里的温度原来是这种感觉,出乎意料的暖。
直到眸子里撞入他一道深沉且温柔的眸光时,兰兮竟有些羞涩的低了眸,他手心的温暖传入她的手心,是他紧紧的扣住了她的手。
回府的路上,兰兮与弘历同坐一辆马车,从上车到快临近府邸这个过程之中,他都是环臂深闭着双眸,静默无声,一言不发。
而兰兮也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她深深的看了弘历一眼,只觉得他紧皱着的剑眉间有太多的思绪的在翻涌。
她转眸望向窗外,秋雨如烟如雾,无声地飘洒在屋瓦上、枯枝败叶上,淋湿了地,淋湿了房,淋湿了树。
回到府邸后,第一个迎上来的自是兰兮的贴身婢女秋桐,“格格,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可是把奴婢担心死了。”
看着她火急的情绪,兰兮抿了抿唇,“对不起,让你担心,还不快先给四阿哥行礼。”
秋桐这才意识到身边还站着弘历,立马苍白了脸,连忙行礼,“四阿哥吉祥。”
“起来吧。”他只是淡淡的一句话。
“四阿哥,今日……”兰兮的话还未成一句,就让他出言打断。
“回寝室换套衣服吧,受凉风寒就不好了”他没有看她,悠悠地说道。
“是,四阿哥。”
刚走一步就觉得膝盖疼得厉害,兰兮不禁想起张太医地嘱咐,阴雨天膝盖还是会犯疼,是雨天跪地落下的病根。
她忍着痛走了好几步,额头就开始冒着冷汗。
“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弘历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兰兮抬眸凝视着他,含笑道:“没有,我很好。”
弘历端详地看着她,目光停留在她的膝盖上,道:“膝盖是不是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