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微挂上了一道黑幕,夜色如水,缕缕月光轻洒在院落里。
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略见某处还亮着烛光,心下一念,对秋桐会意地点了点头,面上笑逐颜开,赶忙替主子去准备那夜膳。
一路绕过假山,便看到那烛火通明的主殿,虽是第一次来这里,但还能摸清方向,慢步走近,隔着稀稀疏疏的树枝,正殿的门虚掩着,而殿中似乎有人交谈的声音传来。
“兆惠侍卫在就好,本想给四阿哥送些夜膳,却见四阿哥有事在相商,我就不打扰了,还劳烦兆惠侍卫替我将这些夜膳呈给四阿哥享用。”
“请福晋进来。”
一丝熟悉的声音,伴着身后一阵微微的风动而来,兰兮没有回头,却微微略见慌意。
“福晋都听见了,四阿哥请您进去,这事奴才可不敢代劳”兆惠一脸淡笑着的伸手向兰兮引路。
兰兮内心微叹,进屋之时屋内空荡荡只剩下坐在案几前他一手沉稳的端着书,一手缓缓的轻揉着左侧太阳穴,紧皱的剑眉总有一种结不开,猜不透的思绪在流转。
欲要提笔勾勒之时,许是察觉到了她已将踏进室内了,弘历抬眸望了一眼她,唇边淡淡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轻讽道:“真是少见,福晋居然来主殿找我,有何事?”
“这是妾身交代膳房做的一些燕窝粥,也不知四阿哥喜不喜欢。”
兰兮端着手中的燕窝粥,浅笑吟尔轻轻走近,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焰,让她越靠近他,就越觉得有些不适应。
兰兮将燕窝粥轻轻的送至他的面前,侧身低头轻轻的伺候他用膳,他倒是放下了手中的笔,淡看了她一眼,随即冷笑扬起,“福晋这是怎么了。”
兰兮闻言心一冷,拌搅着燕窝粥的手微微一停,有种渐渐沉落的感觉,轻言道:“今日妾身惹四阿哥生气了,况且妾身一直以来都没有做好四爷的妻子。”
“所以,福晋是过来请罪的?”他的淡温传递到了她耳边,觉得微痒,侧脸看去,他的面容竟在咫尺间。
兰兮心上一紧,面上微微一烫,连忙放下手中的汤勺,退了一步,低眸不语。
她被他的目光迫得有些难受,欲要转眸不再看他时,他突然唇边噙着一丝莫测的笑意。
“福晋的确没有做好我的妻子。”
弘历迫近兰兮,强烈的男子气息笼罩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兰兮内心微微一动,面上却不敢现出丝毫异样情绪,只不动声色的开口道:“四阿哥,妾身是来请罪的。”
弘历眸光微微有了一丝闪动,“原来你是过来赔罪的,好,那你为我写首诗吧,就清圣祖的《古山口》吧。”
兰兮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他面上深沉平静,侧面观来,沉静之下让她无法猜透他此时的心思。
她来到案几前,提笔写道:断山愈古北,石壁开峻远;形胜固难凭,在德不在险。
弘历见她挥笔娴熟,字字流畅,结构严整,嘴角上扬:“欧阳询之骨,柳公权之风。”
他看着她的侧颜,问:“你可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吗?”
兰兮答道:“长城虽然工程宏大,地势险要,但这还是不足为恃的,江山的稳固主要是在为政者的德行能力,而不是靠地势山川的险要。”
弘历凝视着她,步步靠近,而她因为他的逼近后退直到整个人靠在案几旁。
弘历两手撑在案几上将她包围着,她周围围绕着他独特的男子清新气味,她垂下眼眸不敢看他。
弘历将嘴凑近她耳旁,低声道:“知道我为何要你写这首诗吗?”
兰兮轻轻摇头,“妾身不知。”
弘历闻着她身上的清香,喃喃道:“因为这首诗对我来说意思很大。”
语毕,他亲吻着她柔软的耳垂,雪白的脖颈??????
兰兮慌张地闭上双眸,任由着他抱着,吻着自己,心里明明是抗拒,却不知怎么拒绝,因为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福晋。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女声,“四阿哥,是妾身慧儿,妾身为四阿哥准备一些点心。”
兰兮像是找到了救命草,从弘历怀里挣脱出来,双手顶在他的胸膛,低眸道:“高格格来了,妾身就不打扰四阿哥了,妾身先告退了。”
语毕,兰兮推开了弘历,整理一下身上的旗服,向门口落荒而逃,打开们见到高姝慧一脸惊讶地望着自己,兰兮镇定微笑向她点头便走了?????
丹桂飘香、秋风萧瑟、黄叶遍地。
兰兮在秋桐的扶持下来到了富察?南霜的居住的地方凝翠阁。
南霜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为兰兮奉茶,“福晋请喝茶。”
她虽有些娇惯,但还是懂礼,身为妾室为正室奉茶应行跪拜之礼。
兰兮不忍的扶起了她,浅笑道:“南霜格格身子重,快些起来。”
“谢福晋”她缓缓抬头,新月眉,明眸含柔,红唇轻抿。
兰兮面上轻轻一笑,轻抿了一口茶,开了口,道:“你我都是一家人了无须这般多礼,腹中的孩子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今日我带了些补过来,你就安心好好养胎,替四阿哥生下个健康的孩子。”
南霜看了兰兮一眼,立刻低下头去,目光与她相交一瞬,分明有莹然泪光闪过,接着便是微微的抽泣声。
兰兮忙抚上她的纤瘦的玉手,拧眉问道:“南霜格格这是怎么了?”
她终于抬起脸来,昔日丰润如玉的脸庞已变得如此纤巧瘦削,眉目间宛转含愁。
“妾身虽怀有四阿哥的孩子,可妾身这段日子未见四爷几次,怕是四阿哥将妾身忘了。”她看着兰兮加重了语气,眸中的泪水如珠串般落了下来。
兰兮怔怔的看着她,阵阵寒意袭来,凝结于心头,终还是一笑,紧了紧她的手,道:“南霜格格别瞎想,四阿哥怎么会忘记你了,四阿哥只是最近政务缠身,未抽出时间探望格格罢了。”
“福晋就别安慰妾身了,四阿哥就算有时间也不会过来凝翠阁,四阿哥把时间都留给了高格格,陪她看雪赏梅,陪她散步看月,哪会想起妾身啊”南霜越说越委屈。
高姝慧得弘历喜爱,兰兮不是不知道,可是作为皇子的女人,就要忍受这些不可有任何怨言。
兰兮安慰道:“南霜格格,别想那么多,没有一个男人会愿意与不喜欢的女子生儿育女的。”
南霜闻言点点头,用锦帕抹去面上的一丝泪时,她微微勾了唇,那样的笑却让兰兮的心更加痛。
“你安心养胎,若是这边缺什么?少什么?你与我说便是,万万不能委屈了自己,还有腹中的孩子,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搅了。”
兰兮欲要起身,她突然一唤,“福晋……”
她拧了眉看向南霜,又重回了位子。
南霜匆匆的看了兰兮一眼,眼前又蒙上了一层水雾,忙又垂了眸,带着一丝哽咽的请求道:“福晋,高格格可不是您想象中那般友好。”
兰兮欲要开口相问时,室外响起一丝熟悉的声音,“你们相处得听融洽的!”
弘历的身影步入室内。
兰兮连忙起身,面前的南霜也微微收起了一丝情绪,一同福身行礼。
“四阿哥吉祥。”
弘历顿下步子,深深的看了兰兮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侧过身去,伸手将她身边的南霜抚了起来。
“说了你身子重,往后这礼就免了。”
兰兮微微一笑,便在秋桐的搀扶之下起了身,她面带一丝笑开了口,“四阿哥来了,就多陪南霜格格吧,妾身就不打搅了,告退。”
天色微微挂上了一道黑幕,夜色如水,缕缕月光轻洒在院落里,兰兮倚在窗前,淡淡的看着这一幕,便不知不觉地走神。
“格格,这些都得带着么?”身后秋桐的声音让兰兮回过神来。
兰兮一转身便看到了秋桐手里扬着几瓶药膏,不禁一笑,“塞外之行,又不是去长住,你带这些药膏做什么?”
秋桐不以为然,倒是撅着嘴角回应道:“以防万一嘛,万一遇到了刺客或者是猛兽,这些药膏指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兰兮含笑道:“就你心细,想得的如此周全。”
秋高气爽,草原牧草飘香,可以尽情地观赏草原风光,乃人生一大美事。
一片辽阔的大草原,大得无边无际,微风扶着泥土散发出的芳香,把一大片一大片庄稼吹得如涟波荡漾。
兰兮挽着简单的两把头,戴着几朵绒花装饰,身穿一件淡雅的月白色锦袍,上面是雏菊的淡淡花纹,领口、袖口与裙摆处锁着精致的白边,整个人就像是一朵恬淡美丽的雏菊。
她看着这一大片草原上风景,皇子公主们在策马奔腾,满族儿女绝大部分都是会骑马的,皇室子弟更是从小就勤练。
看着他们在草原上策马纵横的身影,股子里都有着一股股的野性狂放,只不过平日被那层层高墙的紫禁城束缚住了而已。
正看得入迷,秋桐走到主子身边问:“格格不骑马吗?”
兰兮仍目注着远处说:“不骑了,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是四福晋,很多事情都要注意身份。”
草原上不远处,一匹通体雪白的马,风驰电掣地纵横在天地间。一位身穿艳红骑装的女子坐在马上,殷红裙裾在风中翻飞,引得四周的人喝彩声越发响亮。
兰兮从未见过女孩子有这么精彩的骑术,不禁看直了眼,随着众人拍掌大叫。
她一圈跑完,勒着马缓缓退出了场子,而周围的人还在大声喝彩!
正在回味着刚才的惊艳一幕,一个身穿艳红骑装,姿容俏丽的姑娘,手握马鞭走了进来,此女便是蒙古公主瓜尔佳?乌日娜。
她进来后,随意地打量了周围一圈,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兰兮,骑马来到她前面停下,俯视地看着她,语气有些嘲讽道:“你就是弘历哥哥的福晋,我一直都想见您,果真是端庄秀丽,淡雅超群。”
兰兮无视她的嘲讽,浅笑回道:“多谢乌日娜公主夸奖。”
乌日娜道:“听说四福晋能骑善射,马术更是一流,为何不趁今日给大家露一手呢?我也好想看看四嫂骑马的风姿。”
兰兮道:“我并没有乌日娜公主说的那般厉害,只是会骑马与射箭罢了,跟公主比起来,我差之甚远。”
乌日娜笑了笑,下了马,道:“听说富察家的女儿都是在军营中长大的,骑术一定有过人的地方为何不趁今日给大家露一手呢?”
兰兮闻言微微蹙眉,感觉她是存心与自己过不去。
秋桐凑近主子耳旁,小声道:“格格,奴婢看着乌日娜公主就是找格格麻烦的,就让她见识一下格格骑马的风姿,让她无话可说。”
兰兮心里也清楚乌日娜公主对自己的敌意,无奈叹了一口气,只好应许了,她换了一件窄袖水红缎裙,外套银鼠短袄,腰里系着一条蝴蝶结长穗带,头发简单的两把头。
她骑着马奔进场子,裙裾迎风而舞,丝带猎猎飘动,风姿俏美,恍若九天仙子落凡尘。
时而双手抱着马脖子身子紧贴马侧骑一会,时而单手支撑马鞍骑一会,时而还在马上打个翻身,她根本不是在骑马,而是一个美丽的精灵正在马上随意起舞!
只看她渐渐逼近大帐,速度却仍然未减。
秋桐有些担心,周围的侍卫也都快速护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大家越来越紧张,渐渐周围一片寂静,人人都憋着一口气。
忽听一长声马嘶,马定定地立在了帐前十步远的地方,兰兮此时仍然端立马上,四周保持了片刻的寂静,紧接着帐内帐外爆出了雷鸣般的喝彩声。
兰兮跳下马,随手把缰绳交给了旁边的侍卫走了进来。她走向乌日娜,道:“公主,方才献丑了!”
乌日娜尴尬笑一下,道:“四福晋的骑术果真一流,让我佩服不已。”
转眸对站在一旁的弘历说道:“弘历哥哥,你这个福晋的骑术可真是好!”
弘历温文尔雅地一笑说:“乌日娜妹妹谬赞了。”
乌日娜转眸对兰兮问道:“四福晋,你的骑术是谁教的?”
兰兮闻言微微一愣,望向站在不远处的平郡王,苦笑道:“是一位友人教的。”
站在身旁的弘历微微蹙眉看着兰兮。
兰兮见弘历脸上的异样,无奈心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