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夜凉如水,明月挂在树梢,清光流泻,将漪兰馆映得一片皎洁。
    清风徐来,月影朦胧,倒也是说不出的清怡。
    兰兮静坐在凉亭里的石凳上,看着夜空残缺的月亮,一阵悲凉袭上心里眼泪不自觉从眼角落下,伸手擦拭脸上的泪水,他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与兰薇已经在??????后面的事情她不敢想。
    现在的后院果然清清静静,凉如水的夜色中,空气飘着花儿的清香,兰兮内心复杂地在青石路上慢慢地走着,深深吸了几口,正举头望月,忽然耳边传来一缕笛音。
    声音很远,淡淡的忧伤勾勒起兰兮对过往的无限怀念,谁在这里吹笛?这笛声有些伤感,背靠大树,半仰头看着圆月,静品着笛声。
    那静夜的笛声,悠扬飘荡、绵延回响,萦绕着无限的遐思与牵念,缓缓地飞升,升到那有着星辰与皎月的深空里,和着云丝曼妙轻舞,如同天上人间的喧哗化作一片绚烂织锦,一幅无声的灵动画卷,一曲清新的玄妙天籁……
    兰兮跟随着笛声走去,五阿哥弘昼正立于树下,横笛而奏,全无平日嘻笑不羁的样子,神态安静肃然。
    一曲未终,弘昼已然停了笛音,向兰兮看来。
    兰兮忙打起精神,笑走过去,问道:“五阿哥怎么不吹完呢?是我扰了你的雅兴?“
    弘昼一笑,道:“不知道是你!只觉得有人偷听,所以停了!“
    兰兮沉默半响,说:“五阿哥的笛声有些悲伤。”
    弘昼笑道:“比起你的,我的微不足道。”
    他从一旁石桌上拿起一壶酒递给兰嫣,说:“我想你现在最需要一壶酒,对了,鹤颐楼恰巧有《牡丹亭》的戏曲,不如我们去看一下吧。”
    鹤颐楼,戏台上演出的片段是杜丽娘为爱还魂的那一场,杜丽娘与阎王据理力争,慕色还魂。一段过后,茶楼里的看官们格格血脉喷张,阵阵叫好,掌声不断。
    “当今朝下,鲜有女子能同那杜丽娘般敢爱敢恨,即便已经离开人间也要为自己的爱情去争取,这份情谊,值得所有人感动。”
    兰兮一口一口地喝着酒,辛辣的味道冲入腹部,冲淡了心中的悲伤,眼泪不自觉从眼角落下。
    “为人者,不能循规蹈矩,墨守成规。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像杜丽娘那般,打破旧制,追求自己真心所爱,为自己的爱情争取一下,可是我连争取一下都不敢,我好恨如此懦弱的字迹。”
    “我们的婚姻都是身不由己的,这我能明白”弘昼坐在她身旁,喝一口酒,问道:“现在怎么样了,这壶酒有没有解到你心中一点忧愁。”
    兰兮心中悲痛,强笑着说:“是该大醉一次!或者醉了心就不痛了。”
    弘昼挑了挑眉毛,一面与兰兮碰酒壶,一面说:“那我们就大醉一场,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兰兮举起酒壶笑道。
    他们时不时碰酒壶,几个酒壶在地上滚动着,此时兰兮带着几分酒意,忽又相对着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趴在桌上,用手偷偷抹干了眼角的泪。
    正趴着时,忽听得一缕哀伤的笛声响起,是刚才未吹完的曲子,兰兮侧头静看着他,他为何心中如此哀愁?
    一曲吹毕,弘昼手握玉笛,起身踱了几步,慢声道:“身在帝王家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为了保住性命,只能伪装着自己,漫无目的地活着,即使自己可以跳出樊笼,却有我不能割舍的人。”
    兰兮只觉泪水猛然落下,竟连擦拭都来不及,刚刚拭干旧泪,新泪又已下,她何尝不是,生在富察家族,连自己的幸福都不能抓住,只能任由他人摆布。
    弘昼转头默默看着兰兮,兰兮一面双手胡乱抹着眼泪,一面强笑着说:“有些喝多了,泪水不自觉地落下了。”
    弘昼扯扯嘴角,想笑,却终是没有笑出来,走回桌边,端起碗仰脖灌下,兰兮也灌了一大口。
    弘昼吩咐小厮叫来一辆马车,送兰兮回到了府邸。
    “还能走进去吗?”弘昼担心地问道。
    兰兮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笑道:“我没事,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可以进去。”
    “那好吧,小心一点。”
    她仍有些醉意,跌跌撞撞在石路上走着,不小心撞上了某人的肉墙上,坠入那人的怀抱,她抬眸望去,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但却十分的熟悉。
    那人扶着兰兮,道:“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兰兮推开他的怀抱,后退几步,蹙眉道:“你是谁啊?我不用你送我回去,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回去。”
    “别逞强了,你现在站都站不稳,你怎么回去。”
    那人伸手想扶着她,可被兰兮甩开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现在想发泄自己心中悲伤,无奈,失去理性地喊道:“不要你管我啊,我都说了自己可以回去,你听不懂吗?”
    “你别任性了,听话行不行。”那人将兰兮抱在怀里,紧紧的,大力的。
    兰兮挣扎着,抬眸想看清眼前的那个人,双手捶打着眼前之人的胸膛,哭喊道:“为什么上天待我如此无情,让我失去了挚爱,为什么那个人的一句话就决定我的命运,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她痛苦,绝然,冷残,悲愤……
    那人低眸稳住兰兮的唇,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微冷的舌滑入她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
    太多的情绪萦绕着她,弘历开始分不清此刻的兰兮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她醉倒了在弘历的怀中,他紧紧的抱住她柔软的身子,她仙姿玉貌,绰约多姿,醉意朦胧,妩媚诱人,是男人都会着迷,何况是他。
    弘历抱着她回寝室,吩咐秋桐打来了热水,为她擦拭这脸庞,手。
    他坐在床沿边静静地看着沉睡的兰兮,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他清楚的告诉自己,她现在是他的女人,纵然平郡王己霸占了她的心,可她终究是他的女人。
    他的女人就不许任何人染指,哪怕是他这一生最不愿意去伤害的亲如兄弟的平郡王。
    翌日,阳光潜入殿中,秋桐掀帘而入的那一刻,兰兮缓缓醒来。
    “格格,你今儿个怎么醒得这般早?”秋桐轻轻的替主子掀开了帘子。
    “应该是昨日喝了酒的缘故吧!”兰兮微微侧身坐了起来,只觉得头莫名的一痛,才觉得身子传来的不适。
    “怎么?格格的头还疼么?”
    “是还有些!”兰兮揉捏着太阳穴。
    “格格稍等一下,奴婢这就去弄些醒酒汤来!”秋桐急急忙忙的出了屋。
    待到头疼缓和了会儿,兰兮便坐回了铜镜前,看着镜内的自己,面容沉重,唇角干涸无血色,这些都足以证明她的醉酒惹下的病态。
    见着阳光温和,暗香迷人,兰兮坐在亭间乘凉,忽闻几声似惆怅的自然之声,眸光停在了树上那只飞来飞去的鸟儿之上,也许她在羡慕鸟儿的自由自在,也有可能是她忌妒它的随意洒脱。
    “格格,您昨日喝了酒,今日又风大,你把这披风披上吧!”
    秋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兰兮微叹敛回了内心的那分惆怅。
    这时,假山上传来几个婢女的欢笑声,秋桐往窗外看一了一眼,笑说:“格格,咱们也去踢毽子吧。”
    “你们先去,待会我再来。”
    斜倚着亭间柱子旁,看陈婉筠把一个五彩毽子踢得花样百出。
    “格格,快来踢毽子啊!”
    “好啊!”
    毽子向右边飞去,眼看就要着地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兰嫣力挽狂澜,机灵的身子迅速地向后一弯腰,一伸腿,再往上一提,毽子就像被磁铁吸住似的,被她轻易接住了。她右脚一抬,左手一甩,毽子稳稳当当地飞过了头顶,她轻轻地跳跃着,那姿势像一只美丽的花蝴蝶在花丛中飞……
    弘历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是她入府邸一来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
    秋桐和别的婢女见弘历来了,赶忙着请安,弘历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大家只好都呆愣在当地看兰兮踢毽子。
    兰兮忽觉得气氛诡异,自己停了下来,转身便见弘历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慌忙请安,这才一院子的婢女们纷纷请安。
    弘历取笑地看着兰兮赞道:“踢得不错!”
    兰兮清浅一笑,没有说话。
    弘历靠近她,道:“方才我看你踢毽子尽兴,便不上来打扰你,那时的你真的好开心,笑容十分的好看,可是看到我的出现,你却马上收敛了笑容,难道你的笑容只对平郡王一人?”
    兰兮抬眸凝视着他,轻轻道:“四阿哥为何要提起平郡王,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妾身是四阿哥的福晋。”
    弘历揪着她,半响:“敢问你有把我当做夫君看待吗?你我之间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有哪个阿哥会像我那样?”
    “四阿哥,妾身??????”
    “不用说了,你的心思我知道,我又何必让自己看你脸色呢?”语罢,弘历转身袖手离开。
    是夜,冷月悬挂在夜空中,旁边几许星星闪烁。
    悠扬的琴音自兰兮的手间缓缓益出,放声唱起了歌儿:
    “近清明。翠禽枝上消魂。
    可惜一片清歌,都付与黄昏。
    欲共柳花低诉,怕柳花轻薄,不解伤春。
    念楚乡旅宿,柔情别绪,谁与温存。
    空尊夜泣,青山不语,残月当门。
    翠玉楼前,惟是有、一波湘水,摇荡湘云。
    天长梦短,问甚时、重见桃根。
    这次第,算人间没个并刀,剪断心上愁痕。
    兰兮唱的是《湘春夜月》,声音清凉中带着几分绵情,她的声音向来是属于低柔的,而经历了这段风雨,脱了少女的青稚,唱起这样的曲子,倒是酸了人心。
    只见秋桐坐在身旁的石梯上,听得入神,脸带满足的笑容。
    想起昨日平郡王与兰薇成婚之事,心痛起来。
    她抬眸朝那圆缺的月亮而去,淡笑了一声,“秋桐,我想饮酒,去取酒过来?”
    秋桐僵硬的面容上皱了眉,憋了憋嘴,“格格,这里不是富察府,如今您是四福晋,有些事不能为之。”
    秋桐有意的提醒兰兮,又似在害怕些什么?可兰兮心里疼痛只有酒能解决,不顾一切的冷哼了一声,“福晋?今日我倒想做回自己,秋桐取酒来……”
    “格格,万万不可啊……”
    “秋桐……”兰兮再次恐吓的重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秋桐慌乱的眼眸立刻显出了一丝无措,抿了抿唇,最后只能无奈心慌的点了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取酒。”
    兰兮的声音让秋桐打了个寒颤,现在的她并不快乐,她宁愿醉酒,淡饮手中酒只盼解愁,也只有醉酒,方能饮去心中串串泪珠,怀念那往日美梦,眸中尽是无奈的温柔。
    往事如烟,往事更似梦,但终成过去。
    兰兮朦胧之中好像是醉了的,至于是第几壶酒下肚倒下了,竟浑然不知。
    等到次日,兰兮睁眸之时,天己大亮,身边的秋桐当然还是像往日一样,面上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仍是和兰兮有说有笑。
    坐在铜镜下的兰兮,由于受冻醉酒,面色有些苍白且无血色。
    “秋桐,今日你就给我脸上添些胭脂。”
    兰兮眉间带着深深的痛楚,心里有种翻江倒海的节奏,饮酒过甚,只怕是伤了身。
    “奴婢也觉着格格脸色苍白,只怕是昨夜受了冻,胭脂咱们就不添了,奴婢这就去请大夫”秋桐放下手中的梳子,急切的跑了出去。
    兰兮还未来得及叫唤她,一阵头晕目眩袭来,正如秋桐所说,昨夜寒气太重,只怕是伤了身子,染了风寒。
    大夫折腾了几个时辰后,兰兮又静静的睡下了,睡着之时,好像意识之中感觉到了某些熟悉的气息,像是阿玛与额娘来过,浑身无力的兰兮却睁不开双眸。
    只是微微感觉到他们温暖与担心的话语迷糊的划过她的耳边,很小又很轻,迷糊得让她的脑中只留下轻微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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