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明月悬挂在夜空中,明亮的烛火在微风的吹残之下,微微摆动着,拉得长长的影子印在兰嫣的笔下。
这是兰兮坐在书案前的第三个时辰了,她在反复的写着那两个字。
秋桐在一旁细细的替她整理着,她写一张,兰兮就收拾好一张,叠得整整齐齐。
只因瞬间思绪万千,顿笔在纸间,一刹那竟让墨汁浸透了纸张,坏了写好的两个字。
“格格,您现在是四福晋。”
秋桐的声音轻轻的自耳边传来,却令兰兮手上一抖,这才意识到笔顿在纸间己良久,连忙收笔挽救这己粘染墨汁的两个字。
兰兮放下墨笔,道:“把那些都烧了,莫要让四阿哥看到。”
“是,格格。”
“天色不早了,兰兮怎么还没有休息啊?”
熟悉的声音而来,抬眸,弘历一身青衣锦袍在月光下落着长长的影子。
“四阿哥来这,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妾身这也没做什么准备”兰兮起了身,反应过来之时,忙着整理桌上的那些宣纸。
他眸光停留在书案上半响,终是静然开口道:“字写得不错,可是纸上那两个字我不希望再出现。”
他话语沉重的传入兰兮的耳里,她低眸说道:“以后都不会在出现了。”
弘历坐落在凳几上,秋桐切好茶放在桌几上,恭敬道:“四阿哥,这可是格格平常最爱喝的茶,您也尝尝!”
弘历持杯入唇边之时,忽然停了下来,抬眸望向兰兮,而后又将杯中茶细细的味了一番,再看向她时,眸中有一丝疑虑:“这茶很特别,淡且清香,入舌微涩,入喉却很舒适,回味竟现甘甜,这茶分明就是普通的清茶,为何?”
兰兮只是安静的微笑,秋桐见主子不语,便插起了话:“四阿哥可真厉害,一尝便知秀所泡的清茶与众不同,这清香味并不在茶叶之上,而是在泡茶的水之上。”
弘历颇有好奇,说:“同是府邸中人,同饮一井水,为何你家主子泡出来的茶就会有与众不同之处?”
“四阿哥可错了,我家主子所泡的清茶可不是取清泉中的水,而是取三更天之时万物之上的清露,用清露来泡茶,自然会有独特的清香。”
秋桐面上一抹得意而过,兰兮却心上一紧,匆忙的打断了她的话,“秋桐,休得在四阿哥面前失了礼!”
秋桐有些委屈的退至了一旁,而此时的弘历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茶,面上浮现了一丝淡笑,他唇角的笑意愈浅,含义就愈深。
兰兮避开他的眸光,侧身微笑着替他添茶,道:“四阿哥若是喜欢就多喝些!这儿可是积了不少清露。”
“福晋这是在挽留我在此过夜的意思么?”他低低一笑,气息竟拂在了她的颈间,微痒。
见她低头不语,弘历伸手搭在她的手背上,道:“我今夜留宿这儿,可好?”
兰兮心上又一颤,不知为何内心会有此举动,是害怕还是话语太过直接,来得太快,让她有种措手不及的慌乱。
秋桐在旁急切的扯了扯主子的衣裙,还偷笑的向她示意。
兰兮明白她的意思,可是却不知如何开口回答弘历这突如其来的话,二伯父一向夸她遇事冷静,处事镇静,而今晚对于他要留宿,她竟慌乱的无言以对。
“四阿哥,您和格格聊着,奴婢先行告退。”
秋桐急性子微微福了福,终是忍不住自作主张,看了兰嫣一眼,笑着匆匆离去。
室内有些静,而兰兮内心却终是静不下来,她微微垂下了眸,伸手轻轻的替他添了茶,却不敢看他的双眸,微带淡然的开了口:“这类的茶有提神的功效,喝下后精神也会好很多,四阿哥若是不嫌弃,不如与妾身对弈一局可好?”
弘历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茶杯,唇边的笑意己收尽,很明显他也听出了她的意思!
“就如你所愿吧。”
总算是缓和了方才的那一丝尴尬,兰兮起身取棋盘。
弘历下了一子,抬眸看向兰嫣,只见她微微蹙眉,聚精会神地思考着,他嘴角微微上扬:“兰兮今日朝见了府邸的侍妾?”
兰兮慎重下了一子,道:“妾身身为四阿哥的福晋,定要做好福晋的本分,朝见格格们也是理所当然。”
弘历道:“知道自己是我的福晋甚好,府邸的侍妾格格有劳福晋费心了。”
兰兮浅笑:“为四阿哥排忧解难,事妾身做嫡福晋的本分。”
“今日的对弈就到此为止吧,天色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见兰兮坐着不动,秀眉微蹙,弘历开声道:“放心,我不会逼你的,我说过会让你心甘情愿的。”
翌日清晨,秋桐为兰兮梳妆打扮,此时进来了一名淡绿色旗服的婢女,她恭敬施礼道:“奴婢拜见福晋,福晋吉祥。”
兰兮望向那婢女,只见她秀丽清纯,娇羞可人,那眼神优雅、娴静,双眼回盼流波,像是俏丽的江南女子,看她的着衣来看,不像是粗使丫头,眼睛里的闪着智慧和聪颖。
“你是?”
那婢女回道:“奴婢是四阿哥身边的贴身丫头,名唤陈婉筠,奴婢是奉四阿哥之命来这儿伺候福晋的。”
眼前这个名唤陈婉筠的奴婢,兰兮虽未见过,但也熟知一二,她是弘历的贴身婢女,也是这府里的掌事之一,深得弘历信任,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不论是言谈举止,还是礼仪礼节她都无可挑剔。
“你是四阿哥身边的红人,我虽没见过你,但也听府里人说过你,也知晓这府里除了管家,其他的一律大小事情都由婉筠姑娘你来做主。”
陈婉筠微微抬起了那双含笑的水眸,道:“奴婢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也只是自小识些字而己,哪敢在府里做主,福晋和四阿哥才是这府里的主子。”
兰兮也应付着笑笑,道:“婉筠姑娘谦虚了,姑娘来我处可是有事?”
陈婉筠答道:“四阿哥见奴婢手巧灵活,便吩咐奴婢来伺候福晋。”
兰兮微微点头,微笑道:“婉筠姑娘,日后请多指教。”
“福晋客气了。”
兰兮见今日阳光温和,暗香迷人,坐在这亭间好好欣赏一番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沉浮因凉风而去,平淡随风而来,兰兮在意的就只剩下这份自然而又平淡的美好。
忽闻几声似惆怅的自然之声,她眸光停在了枯树上那只飞来飞去的鸟儿之上,也许她在羡慕它的自由自在,也有可能我忌妒它的随意洒脱。
“福晋!”一阵熟悉的声音自兰兮身后传来,隔着一阵清香而来,这是一种熟悉的味道。
“妾身拜见福晋,福晋吉祥。”行礼的是海棠。
兰兮轻轻一笑,并没有起身,微微扬了扬手:“海格格不必多礼!”
雨棠起身,“福晋这是在散步吗?”
兰兮清浅一笑,道:“正巧我缺个说话的人,海格格若不嫌弃,陪我一同散步吧。”
两人携着婢女悠哉地闲逛着,最近的日子让兰兮感到十分的紧张,第一次感到轻松,不禁感叹:“多么惬意的日子啊,若是每日都如此,那该有多好啊。”
雨棠闻言,道:“说来妾身与福晋真是有缘,妾身与福晋是同一期甄选闺秀。”
兰兮先是一愣,而后小道:“想不到我竟与海格格竟如此有缘分。”
雨棠点头笑道:“妾身也算是初来乍到,与其他几位格格并不熟络,然经常一人散步。”
兰兮抬眸便看到弘历与高姝慧并肩走着,“这不是四阿哥与高格格吗,看起来他们的感情很好。”
雨棠道:“高格格是四阿哥最宠爱的格格,每天这个时辰,四阿哥都会与高格格一同散步。”
兰兮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忽然想起以前美好的回忆,顿时有些失落,喃喃道:“我突然好羡慕他们,能够与自己喜欢的人散步。”
海棠诧异,问:“福晋这是羡慕高格格吗?”
兰兮摇头,说:“并不是的,只是我曾经也有那么一位心爱的人,那时候的我们一起手牵着手,漫步在草原上,一起看夕阳,一起看月亮,那是我最美好的回忆,只是天意弄人,我与他今生有缘无份。”
雨棠身同感受,眼里含泪,道:“福晋与妾身一样,明明都有心爱之人,奈何天意难违,终究与爱人分离。”
兰兮伸手牵起她的双手,道:“每个人心里,都住着这么一个人,遥远地爱着,这辈子也许都无法在一起,只要他好好地活着,便没有遗憾后悔了。”
兰兮回门之日很快就到了,富察府上下都喜气洋洋。
兰兮与弘历一同去学士府。
马车内,弘历双手抱臂闭目着,兰兮侧目看了他一眼,或许最近政务缠身,难得清闲休息,她静静地望向窗外,不打扰他休息。
“四阿哥,学士府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车外陡然传来随从小厮的声音。
弘历睁眸,深深看一眼看着窗外的女子,他用披风裹着她柔弱无骨的身子,兰兮受惊,回眸望着他,“四阿哥?”
“今日天气有些凉,披上吧。”弘历扶了她下马车来。
一身墨色衣袍的马齐前来迎接,“四阿哥吉祥,福晋吉祥。”
兰兮有些不习惯,双手扶起马齐,道:“伯父,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马齐道:“如今你是四阿哥的福晋,这些礼节时不可少的。”
因为身份的改变,她与伯父变得如此客道疏离,让她心里很难受,曾经惬意的家已经不在了。
兰兮浅笑道:“二伯父,不管兰兮到了何处,变成何人,兰兮永远都是二伯父的侄女。”
马齐眼中含泪地看着兰兮,点头道:“好???好???,屋里请。”
提步走了几下,便从不远处传来熟悉稚嫩的声音:“阿姐??????”
傅桓知道兰兮回来了,兴高采烈地从书房跑出来,张开双臂抱着兰兮的腰肢,抬眸看着她,笑道:“阿姐,您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春和好想您啊!”
马齐见此,微怒道:“傅桓不得无礼,快点向四阿哥,四福晋行礼。”
傅桓松开手,有些不乐意地行礼:“四阿哥吉祥,四福晋吉祥。”
兰兮见傅桓有些不开心,对马齐道:“而伯父,春和他还小,这些礼节就免了吧。”
马齐道:“打小就不遵守礼节,那长大了那还得了。”
弘历上前站在兰兮身旁,淡笑道:“今日我与福晋回娘家探望富察大人,今日这些礼节就免了吧。”
“这不妥吧。”马齐蹙眉道。
傅桓拉着兰兮的手,笑道:“阿姐,春和最近学了宋词,我读给您听,好不好?”
兰兮回眸望向弘历,道:“四阿哥,妾身去陪一下傅桓,可否?”
弘历笑道:“你与傅桓许久未见,我看傅桓念你念得很,去陪他吧。”
书房内,傅桓拉着兰兮端坐在凳几上,一脸关怀道:“阿姐,最近过得好吗?”
见自家幼小的弟弟这么小就懂得关怀别人,心里非常安慰,伸手抚弄着他的头,含笑道:“阿姐我过得很好,四阿哥待我也很好,不用你这个小家伙操心。”
傅桓嘟嘟嘴说:“是姐骗人,春和都看得出您都变了,不再是以前的啊姐了,以前的啊姐一看到春和都会笑着,而且给春和的感觉就是无拘无束,很惬意的感觉,现在的阿姐都是给人一种拘束,还有淡淡地忧伤感。”
兰兮低眸不语,连傅桓都发现自己改变了,为了不让他担心,她努力挤出笑容,转开话题,“你不是说学了宋词吗,来,给姐姐说说看。”
午膳过后,弘历穿过走廊便见傅桓独自一人坐在石梯上,两只小手撑着下巴仰望着碧蓝的天空。
他走了过去,含笑道:“傅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难得你阿姐回来,你不多陪她一下吗?”
傅桓侧目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起身行礼,继续仰头看着天空。
弘历倒是不介意,他知道傅桓对自己有介怀,淡笑道:“你好像不太欢迎我。”
傅桓起身,对他扬声道:“你为什么要娶阿姐,阿姐嫁给你一点都不开心,阿姐根本就不爱你。”
弘历听此话,微怒,但还是抑制着心中的怒火,淡淡道:“那你说,你阿姐爱的人是谁?”
傅桓道:“阿姐爱的人是福彭哥哥,根本不是你,若不是什么圣旨,阿姐早就与福彭哥哥在一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弘历俊脸略显阴沉,冷声道:“你认为我不能给你阿姐幸福?”
傅桓道:“一世一双人的生活,你能给阿姐吗?你根本就给不了。”
弘历沉默半响,道:“我随给不了你姐一世一双人的生活,但是我能给她独一无二的幸福。”
“你是阿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傅桓转眸不看他。
弘历思索一下,嘴角上扬道:“我们来个男人公平的比赛,如果我赢了,你收回方才的话。”
“如果你输了?”
“如果我输了,我会放了你阿姐,让她得到自由,让她去寻找她想要的幸福”弘历坚定地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