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兰兮站在四阿哥府邸前,左手仅仅地抚摸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她并不是没有想过找四阿哥帮忙,可是想起他对自己说过的话,还有他对自己一直存有爱慕之心,便放弃寻他帮忙的想法。
    可如今实在找不到谁可以帮助她,希望四阿哥能够出手相助。
    兰兮在小厮的带领下沿着一路蜿蜒的石甬小道,向书房而去。
    一个小厮进去通报了一声,然后便过来打起帘子,请兰兮进去。
    阳光将书房照的亮堂堂的,屋内一个极大的书桌,桌上笔墨纸砚俱全,还摆着一个精致的细瓷瓶,瓷瓶插了几多开得繁盛的鲜花。
    四面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檀木架子上,整整齐齐摆着许多书籍,赏玩的玉器和古玩不过三两件。
    堂堂阿哥的书房,看上去也不过是普通富贵人家的书房,没有一丝奢华。
    站在书桌前,手中执着狼毫,似乎正在奋笔疾书。他身旁,一个绿衣侍女正在研磨,一个红衣侍女正为他扇着扇子。
    “臣女见过四阿哥!”兰兮清声说道,淡淡施了一礼。
    “嗯!”弘历连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无波无浪的声音里,听不出他的丝毫情绪。
    兰兮见他手执狼毫,在面前的宣纸上挥洒,低眸望去,只见桌案上铺着一张上好的姑田绢宣,他提笔挥霍,下笔或轻或重,或缓或急,时而轻点,时而浓染。
    此时的他,神色温和淡定,眼神高雅温柔,似乎一颗心都已扑到了眼前的笔墨中。
    无论她和他谈什么,估计他都不会听到心中的。
    兰兮也不再出声打扰,静静地站着,眸光追随着他挥洒的衣袖。
    墨华飞洒,墨香淡淡,浓墨淡彩地描摹出一朵兰花的形状。
    他不是在写字,而是在作画。
    良久,他将墨笔轻柔地点了几点,搁下笔,凝神观赏着自己的杰作。
    弘历对他画中兰花是极其珍爱的,他伸指,一寸寸从兰花上方小心翼翼地凌空抚过,似乎想要触及,却又怕手指触过,毁了兰花的风韵。
    此时,他神情是那样专注凝重,眸中的温柔是那样深沉。
    “四阿哥,这朵兰花,真是绝美啊。”一旁伺候的侍女轻声赞叹道。
    “美还在其次,我最欣赏的便是她质朴文静、淡雅高洁的气质”弘历望了一眼兰兮,沉声道。
    “四阿哥,臣女我今日来,是有事求于四阿哥。”兰兮直截了当开口道。
    弘历命侍女将画小心收起来,然后挥手令她们退下,他转首,深黑的眸凝视着兰兮。
    一身淡粉色旗服,肤如凝脂,小巧光洁的脸庞,弯眉似蹙微蹙,如樱花般的唇瓣,以往那双晶亮得宛若星辰般的眸子,此刻却满布忧伤,衣上发上没有丝毫过分的装饰,看上去有些清冷,却分外脱俗。
    “有何事求于我,说来听听!”他眯眼,浅浅勾起的唇角划过一丝不知何意的笑意。
    兰兮深吸一口气,道:“四阿哥,二伯父贪污之案是被人栽赃陷害的,二伯父一向为官清廉,决对不会做出此事,还有平郡王也是,臣女请四阿哥能够出手帮忙,有确查此事。”
    弘历向兰兮靠近几步,双眸凝视着她,道:“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你让我怎么帮忙?”
    兰兮抬眸揪着他,半响:“臣女相信二伯父与平郡王是清白的,请四阿哥能够却查此事。”
    “你相信他们?可其他人相信他们吗?”
    弘历转身回到桌子作画的微商上,低眸拿起墨笔继续作画,“兰兮格格请回吧,恕我无能为力,帮不了他们。”
    “四阿哥??????”
    兰兮还想说什么,却被小厮劝住了“兰兮格格,请回吧。”
    兰兮在小厮的劝阻下走出了书房,她的心情十分的沉重,每走一步竟是如此难以移动,就这么放弃吗?
    她停下了脚步,转首望着书房那个方向,这是救他们最后一次机会,若她走出去之后,将会面临什么?她不敢想,她不能轻易地放弃。
    兰兮面向书房的方向跪落在地上,眼泪潸然而落,她不能放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不管,就算结果无法改变,但是最起码自己已经争取了。
    “兰兮格格,您这是做什么,您别为难奴才了”小厮看着跪地的兰兮,为难地说道。
    “我不会走的,我就在这里跪着,直到四阿哥出来见我”兰兮倔强地说道。
    小厮无奈,到书房禀告弘历,“四阿哥,兰兮格格跪落在院中,该如何认识好?”
    弘历有些吃惊,没想到她竟如此顽固,嘴角微微上扬,道:“就让她跪着,我倒要看看她为他们能坚持多久。”
    七月盛夏,气候十分地炎热,兰兮从日头当空跪到夕阳斜斜,从斜斜夕阳跪到沉沉黑夜。
    膝盖酸麻疼痛比不上心中悲痛,疼痛渐渐麻木,就算膝盖废了,她也要跪下去泪已落干,只余满心凄凉。
    黑漆漆的院子内,宁静得只闻风轻抚过树叶的声音,丝丝寒意从腿上传来,兰兮摸了摸膝盖,试着移动了一下,一阵疼痛,酸麻难动,索性作罢。
    她半仰头看向天空,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竟如此的凄凉,腿上的寒意渐渐遍布全身,腹中饥饿,冷风一吹越发寒意侵骨,她瑟瑟缩成一团,盼望着快点天亮,黎明前最是寒冷,份外难熬。
    太阳渐渐升起,整个院中刹那光彩焕发,太阳渐大,头开始昏沉沉,不知道是饿的,还是跪的,紧闭双眼,脑中一片虚空,再无余力胡思乱想。
    忽然大风刮落树上的黄叶,搅起地上的落叶,在漫天舞动着的秋叶中,轰轰雷声由远及近。
    兰兮抬眸看着漫天乌云黑沉沉压下来,天色迅速转暗,心暗淡不已。
    不大会,又是一个霹雳,震耳欲聋,一霎间雨点连成线,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铺天盖地倾斜而下。
    书房内的弘历望向窗外依然跪在的人儿,眉头微微拧起。
    刹那间兰兮全身湿透,暴雨砸在身上,起先还点点都是疼痛,后来慢慢麻木,狂风吹过身子,激起一阵阵寒意。
    她紧闭双眼,微躬身子,承受着天地的狂暴肆虐,雷霆之怒,不知道过了多久,兰兮佝偻着背,胳膊抵着双腿,手捧着头,她只觉得自己冻无可冻,身子僵硬,连发抖都不会了。
    兰兮身形晃动,身子忽冷忽热,强撑着跪着,意识逐渐恍惚,心里只是惦记着,何时风雨才会停,天才能亮呢?
    忽然感觉有视线盯着自己,迷糊晕沉中咬了咬牙,缓缓抬头看去,不远处,弘历手打白缎竹伞,直直立于雨中。
    白缎伞下,弘历一身月白长袍,袍摆随风而舞,面色温润如暖玉,身姿淡雅若新月。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阴暗中,他如暗夜中的一株白莲,遗世独立,纤尘不染。
    他一步步走进兰兮,蹲下身子用伞遮着她,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猛地把她抱进怀里,紧紧的,大力的,抱得兰嫣生疼,可疼痛处却泛着暖意。
    兰兮头抵着他肩膀,泪水混杂着雨水从脸庞滑落,涔入他的衣服。
    耳边传来弘历的声音:“为了他们如此,值得吗?”
    兰兮离开他的怀抱,凝视着他,半响:“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没有值不值得。”
    弘历嘴角微微上扬,抬手轻抚着她的脸庞,问:“是不是为了他们,你什么都愿意做?”
    兰兮用力所有的力气点头,“只要能救他们,我什么都愿意,就算是要我的命,我都愿意。”
    “嫁给我。”
    兰兮有些惊讶地看着这双暗黑的双眸,红唇微抿,缓缓敛下纤长的睫毛,不去直视他的脸,“好!”
    弘历满意一笑,单手将她拥入怀里,紧紧地抱着。
    兰兮靠在他的肩头上,眼泪杂合雨水一起落下,然后身子一软,一切陷入黑暗沉寂中。
    ??????
    兰兮身子彷佛被火烧,又彷佛置身于冰窟中,唇干舌燥,正在挣扎,照顾她的少女见状,轻柔地说:“兰兮格格,水来了!“
    少女扶兰兮起身,慢慢的喂她喝了几口。
    兰兮喝了几口水,慢慢地睁开双眼,看着眼前陌生的少女,忽地清醒过来,看了看屋子,疑问地看向她,“这里是??????”
    少女放好茶杯,对她浅笑道:“这里是四阿哥府邸,这个屋子是四阿哥为兰兮格格准备的。”
    “四阿哥的府邸?”兰兮这才想起来自己在雨水昏迷的情景。
    少女端了清粥过来,兰兮闻到饭香,才觉得极饿。
    少女一面喂她,一面道:“兰兮格格昏迷了三天了,定是饿了。“
    兰兮惊道:“三天?”话一出口,才发觉声音暗哑,咳嗽好几声后才停。
    秋桐担心道:“兰兮格格,别激动。”
    兰兮一脸担忧的问:“四阿哥呢?二伯父他们现在怎么样?“
    少女浅笑道:“兰兮放心,四阿哥正在确查平郡王与富察大人的案件,您只要安心在这儿养病就好。”
    闻言,兰兮愣愣落泪,“太好了,太好了!”
    少女欣慰着扬起嘴角,伸手擦拭兰兮脸上的泪水,秋桐放下碗筷,道:“太医嘱咐了,兰兮格格久饿又在病中,饮食要清淡一点。“
    兰兮向少女随意点点头,她这才认真看清少女的模样,少女一身淡紫色旗服,领口、袖口和衣摆处都镶了三分宽的粉色绣花边儿,秀丽的青丝梳着一字头,戴着金制蝶簪和两朵粉色芍药绢花,耳坠东珠,她冰肌玉洁,五官十分柔和秀丽,典型的小巧江南美人的模样,笑容很是温婉,看上去既端庄,又亲切。
    兰兮微微一笑,“多谢姑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少女答道:“妾身名叫高姝慧,是四阿哥府邸的使女。”
    “多谢高使女照顾。”兰兮摸着疼痛的膝盖说道。
    高姝慧见状,忙预备热水毛巾,将热水敷在她的膝盖上,道:“妾身已经叫人传话去说兰兮格格醒了,过会子,张太医会来看姐姐。“
    兰兮微微点头,道:“多谢高使女。”
    高姝慧一面拧着帕子,一面笑说:“四阿哥亲口吩咐的,兰兮格格醒来一定要喊来宫中御医看一下膝盖。“
    兰兮听闻却无半丝喜悦,正在敷腿,听闻敲门声,高姝慧忙替自家主子理好衣裤,半掩了帐子,去开门原来是张太医来了。
    张太医把了好一会子的脉,把完右手的脉,要她伸左手,闭着眼睛把了好半晌,示意她再伸右手。
    高姝慧站在太医身侧,问:“张太医,兰兮格格怎么了?”
    张太医微微摇了摇头,过了半晌,道:“兰兮格格此次邪寒入侵,五内俱损,受了风寒也十分严重,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才能痊愈。“
    兰兮点点头,道:“张太医,我膝盖疼得厉害,什么时候能好?可有什么止痛的药?“
    张太医道:“这是痹症,因风寒、湿邪、痹阻血脉,致使血脉不通,关节酸痛,严重时行走都困难,兰兮格格久跪于青石地面,又长时间浸于雨中,如今也不严重,贴上膏药,缓几日,辅以针灸,平日也就无大碍了,不过碰上湿冷天怕是还会疼的,而且从现在起就注意保养,不然年纪大时,会颇为麻烦,老臣回头给姑娘详细列一张平日如何调理和应注意的事项。”
    兰兮点头答谢:“多谢张太医。”
    张太医笑说:“兰兮格格不必客气。”转身示意高姝慧跟他去拿药。
    弘历下朝匆忙地归来,兰兮见他踏进室内,准备从床榻上起身施礼,却被弘历上前阻止了,“不必施礼。”
    “多谢四阿哥。”
    弘历坐在床沿边,双眸紧盯着她,兰兮被他灼热的目光盯着,红唇微抿,缓缓敛下纤长的睫毛,不去直视他的眼。
    弘历柔声问道:“膝盖怎么样了,还疼吗?”
    兰兮没有抬眸,淡淡道:“已经没有这么疼了,多谢四阿哥关心。”
    弘历伸手握住她的双手,笑道:“这段时间你就留在这儿好好养病,有什么需要就跟慧儿说,把这儿当做自己家,别客气。”
    兰兮微微点头,她昏迷了三天,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抬眸看着他,半响:“四阿哥,二伯父他们怎么样了?可曾查到什么?”
    弘历微微摇头,道:“还没有,不过进展的话,应该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兰兮闻言抿唇一笑,“多谢四阿哥。”
    此时弘历的贴身侍卫兆惠走了进来,小声地在弘历耳旁说道:“四阿哥,田大人觐见,已在书房等候。”
    “好,我知道了。”
    弘历回眸看向兰兮,道:“兰兮,你好好养伤,其他事就交给我。”
    “是,多谢四阿哥。”
    兰兮看着弘历离开的背影,莫名哀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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