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四年金秋十月,丹桂飘香、秋风萧瑟。
富察府后宅,阳光明媚,万里无云,鸟语花香。
屋内烟雾缭绕,月露香淡雅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一位约莫十四,十五岁的少女在闺房静心作画。
她一身浅粉色素锦旗袍,袖子为极淡的粉色且隐隐透着精细的暗纹,衣服的主体部分则是各种深浅不一的红色、淡橘色、淡紫色绣成的花样,非常精致,外罩着一件珠粉色绣银色暗纹立领马甲,身姿娉婷,气质如兰。
她的乌黑透亮的头发简单地盘了两把头,髻上正中一朵淡粉红和白色相间的大花,左侧不规则的镶一朵略小的花,和旗袍的色调搭配适宜。
少女乃是前察哈尔总管富察?李荣保之女富察?兰兮,字媛媛。
她容貌秀丽绝伦,肌肤胜雪,眉弯似月,唇小似樱,明眸善睐,一笑时,颊上一对梨涡若隐若现,迷人得令人眩晕,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传闻她书香满腹,才情斐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诸多名士才子都自叹弗如。
此时由远及近的气踹吁吁跑步声,富察?兰兮的贴身婢女秋桐兴冲冲地跑来,一点丫头规矩都没有,道:“格格……格格……”
“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赶快缓一缓,气息匀了再说话”兰兮抬眸看她一眼,浅笑摇了摇头,随后继续作画。
秋桐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接着说:“格格,平郡王回来了!”
兰兮闻言一怔,手中的画笔顿了一下,抬眸望向秋桐,眸中透着惊喜,道:“他回来了?”
京城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沸沸扬扬,盛况空前。
兰兮与秋桐坐着马车来到了京城最繁华的酒馆“如意楼”。
此时街上人声鼎沸,一列列士兵从城门整齐走来,虽处明丽日光之下,但士兵的眼眸仍含有凛冽的寒光,如匕首一般。
街上看热闹的人们忍不住心头颤抖,这打仗归来的士兵,经历过血战的洗礼,和紫禁城里的禁卫军就是不同。
如意楼里一阵騷动,客官们纷纷涌到窗前去观望平郡王的风采。
秋桐兴奋地双手抓住窗棱,探出了半个身子,向外望去。
不一会,她转头望向主子,声音欢悦地道:“格格,平郡王来了,您快看啊!”
兰兮闻言来到秋桐身旁,望向街边,秋日的日光很温柔,笼罩在他身上,反射出一道道迷人的光晕,缓缓撞入了兰兮的视野。
雕刻般的五官,一双剑眉下是一对细长的丹凤眼,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唇,虽然身着战袍,但在他身上却流露着清风和月,温润如玉的风采。
“格格您看,平郡王竟然变得比以前还更加英俊了……”秋桐毫无羞赧地赞叹此刻的平郡王。
兰兮抿唇一笑,秋桐说得没错,他真的变得比以前更加英俊,更加稳重了。
秋桐转眸见主子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迎接平郡王归来,不解地问道:“格格,您不去见平郡王吗?您可是日日盼着平郡王早日归来的。”
兰兮摇头淡笑道:“看到他平安归来,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如今他刚归来,定有诸多事务要上报朝廷,我不想让他分心,见面的事先搁着吧。”
秋桐闻言微微点头,表情不知在想什么,看向主子,试探地问:“格格,那我们待会是要回府吗?”
兰兮抬眸望向窗外的天色,忽察觉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瞥见了对面阁楼一名戴着面具的少年,他正定神地看着她。
那面具少年身材伟岸,肤色古铜,一身月白色衣袍,面具里是一双让人捉摸不透的幽暗深邃的眼眸,给人一神秘的感觉。
那面具少年为何注视着她,难道他认识她?
“格格,怎么了?”
兰兮闻声回过神来,转眸望向秋桐,笑道:“没事,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府吧。”
秋桐心里有些不乐意,但还是点头跟着主子离开了如意楼。
在回停放马车地方的路上,兰兮察觉身后的秋桐心不在焉,闷闷不乐,有些担心地问:“秋桐,你怎么了?”
秋桐闻言马上摇头回答:“奴婢没事!”
兰兮停下脚步,转身揪着她,半响:“你打小就跟着我,你的一举一动都骗不了我的。”
秋桐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瞒不过主子,抿唇道:“格格,您可听说过鹤颐楼?”
兰兮摇头,问:“鹤颐楼是什么地方?”
秋桐答道:“鹤颐楼是大栅栏有名的酒馆,也是个戏院,前些日奴婢在家丁那儿听说鹤颐楼有一位姑娘,号称京城第一雅妓,弹的一手好琵琶,吸引了很多名门贵族的公子哥的观赏,奴婢好奇,还有哪家姑娘弹琵琶比我家格格好,奴婢见今日难得出府,便想去那儿看看是不是讹传?”
这丫头悄无声息就拍起马屁了,兰兮不禁扯开唇笑道:“丫头,你是闲着无事可做,你可知酒馆这种地方不是姑娘家该去的,你若是无聊,回去府邸后院修剪一下花枝。”
秋桐闻言,不乐意,上前挽着兰兮的手臂撒娇道:“格格,今日难得出府,我们应该尽兴才对,我们只是去那儿探个究竟,那琵琶女是否有如此才华,又不是干什么坏事,格格,我们就去看看吧,就听一首就好,格格,好不好,奴婢知道格格是最好了……”
兰兮受不了她装模做样的撒娇,无奈说道:“倒也罢了,反正今日已经出府了,去听听琵琶也好,只是你我都是姑娘家,出入酒肆实在不雅。”
秋桐得到允许,心中大喜,眉开眼笑道:“格格莫愁,奴婢早有准备,已在马车备好了两套男装。”
兰兮微微一怔,从头到脚的打量着秋桐,笑道:“丫头!原来你是戴着目的出府的!”
秋桐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而又心急地说道:“哎呀!格格,咱们快些去吧,若回去晚了,老爷的一顿斥责定是少不了的!”
此时的车夫正惬意地靠在马车,悠闲地沐浴着温暖的阳光,见到主子,赶忙下了车,恭敬地施礼:“格格吉祥,我们这是要回府吗?”
秋桐笑着说:“先不回去,我们还要去一个地方。”
“不回府?”
车夫有些为难道:“格格,咱们这是偷跑出府的,若是被老爷知道了,奴才是要挨板子的。”
兰兮抿唇一笑,道:“你放心,我们去去就回,在二伯父下朝之前回去,不会连累你的。”
她们在马车上换好男装之后,将车帘一掀,车夫看到车内突然出现了两位陌生的翩翩公子,可被吓坏了,正要惊叫,却被秋桐拽住,“你这么惊讶干什么,看清楚,这是咱们的兰兮格格。”
车夫仔细一看,果真是兰兮格格。
兰兮勾唇一笑,低声道:“莫要声张,我们去鹤颐楼吧。”
车夫点头应允。
到了鹤颐楼,两人走下马车,兰兮就被茶馆外面种着的一排郁郁葱葱修剪整齐的竹子所吸引,忍不住说道:“古人爱修竹,潇洒临幽轩。劲节有高致,清声无俗喧。春日斗琐碎,秋风撼琅干。谁知渭川富,千亩可悬冠。”
秋桐躬身施礼,咳嗽一声故作着粗腔说道:“少爷,请!”
兰兮一手扇着纸扇,一手背着走在前面,秋桐紧随其后,二人迈着步子向鹤颐楼走去。
她们主仆二人本就生的俊俏,如今女扮男装,活脱成了两个谦谦君子,走在街上迎面走过的姑娘都忍不住向她们主仆掩唇一笑,抛媚眼。
刚一进门,一名小二赶忙紧跑几步上前招呼,弯腰鞠躬,满脸堆笑说:“二位公子哥长得眉清目秀,玉树临风,一看便是达官贵人,不知二位是要听曲还是吃酒啊?”
兰兮尔雅温文道:“酒就不喝了,我们是专门来戏园听曲的。”
小二闻言扬唇一笑:“看来二位是为秋濯姑娘而来的。”
“秋濯姑娘?”
兰兮听到这名字,不禁想起了一句诗,笑道:“美人娟娟隔秋水,濯足洞庭望八荒,想必这秋濯姑娘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华佳人。”
小二赞同地点头,双手引渡,恭敬道:“二位公子哥,请随我来。”
兰兮和秋桐便由小二引着朝鹤颐楼后厅走去,里面已是宾客满座,好不热闹。
酒馆内装修很有特色,素雅中又不失气派,简洁中又尽显大方,墙壁上多是些泼墨之作,恍惚间,竟有些置身于书社画舫的感觉,很是惬意。
想必这里的老板,定也是个喜文弄墨之人。
再环看四周,之时这里形形色色什么男人都有,各种阶层的人都有,这让兰兮有些不自在,不禁皱起眉头,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问:“可有空余的雅座?”
“二楼还有一间厢房,就是有些偏了些,不知二位……”
小儿话还没有说完,兰兮就道:“可以。”
这间雅座角度虽偏,不过离其他客人远些,少了很多吵闹与麻烦,看向舞台的角度也不错,兰兮还是十分满意这里的。
小二适时地端来上好的精致茶点,待安排妥帖,便退了出去。
兰兮悠闲地品尝,欣赏着戏院的表演,可坐在一旁的秋桐急了,不耐烦道:“怎么还没有到那个雅妓。”
“秋桐,莫急,秋濯姑娘如今是京城第一雅妓,应该是压轴出场,耐心一点”兰兮安慰着急毛的丫头说道。
忽然有人喊道:“秋濯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