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房间里的窗户开了一点缝儿，空气清新，有阵阵花香袭来，格外沁人心脾。
    萧楚神情晦涩不明坐在椅子上，伸出手慢慢握住她的，十指相扣，声音极低：“小哑巴，你吃糖，我说话，你不要打断我行吗？”
    萧楚的语气有些祈求，似乎很怕她打断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勇气。
    楚潇眼前一片漆黑，感受到手掌传来他的温度，她也没有挣脱，木讷的点了点头，默默把嘴巴里的糖块转了一个方向。
    房间在二楼，微风打着窗户，传来呼呼的响声，可是萧楚的声音在这响声中格外清脆。
    “小哑巴，我有脸盲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你后就能很精准的把你认出来。”他的声音低沉且悠扬，凌厉的五官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中勾勒出突兀的线条。
    楚潇微微一愣。
    她还记得之前程战说过这个事，萧楚的答案是她太丑了，刺激到了他，才能把自己认出来。
    她记得当时她介怀了好久。
    许是与她想到了一处，萧楚开始慢慢的给她解释：“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我就编了一个理由来骗你，也骗自己，可是后面我才想明白，用心记住的人，哪里用得着眼睛去认。”
    萧楚低下头吻了吻她的指尖，用她的手背贴着自己脸，“我的手机里有一张照片，是我拍的你第一张照片，那天阳光很好，你在教室里准备在黑板上写什么，我在外面捡球，我抬起头微微一看，看到了一束光，那光就照进了我心里，直到现在，八年了，光芒仍旧未减。”
    楚潇的眼泪涓涓而流，萧楚伸出手给她轻轻擦掉，拿着她的右手覆在自己的心脏处，声音温柔缱绻：“小哑巴，那光在这里，你摸得到吗？”
    楚潇心里不禁有些动容。
    她想说，我摸到了。
    因为那个位置和她心里的光的位置是一样的。
    萧楚继而开口，艰难晦涩的表达着自己的恐惧：“可是光这个东西，我怕她转瞬即逝，我便拼命的绞尽脑汁想把光留下，留在我心里，留在我身边，可是我又不敢说，我怕我说了她会消失的更快。”
    萧楚抬了抬头，“你能懂吗？”
    没等她回答，萧楚铎铎不停的继续说：“然后我就做了很多事情，想让那束光留在我身边，说你丑是想让你和我顶嘴，然后我好和你多说两句话，说你蠢其实是想说你可爱，你故意不给我计数，我也猜出来了，可是我还是重新做了一遍引体向上。”
    楚潇听到他的话，瞬间反应过来，他看了自己的日记。
    “我……”
    楚潇刚张嘴，嘴唇上就贴上来了萧楚的手，带着一些淡淡的烟草味：“别说话，让我说。”
    萧楚把手拿开，拼命的回想着她写到的内容，他想一一讲给她听，他想告诉她，那么多的瞬间，其实也都是他喜欢她的每一个瞬间：“你在图书馆兼职，你从来都不知道，我也一直在看你，其实我一点都不渴，我也从来都不喝热水，我只是想和你说话，我不会哄女孩开心，我就埋头苦干，可是还是很多时候会把你弄哭，你被车围在马路中央，我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骂你是我在后怕，我怕你出事。”
    萧楚说的有些口干舌燥，从旁边拿了一瓶水，喂了她一口，自己也喝了一口，“你吃到我给你的第一颗糖其实就是我给你买的，还有，我不是人傻钱多的二傻子，我给你买红糖姜茶是怕你肚子疼，他们说喝了那个肚子就不疼了，我才买的，我后面会去你家找你，也是因为看到你跑的急，怕你出事而已，我承认你第一次看我打保龄球的时候李雨彤挎了我的肩膀，可是那是因为我们习惯了，后面我警告她了，再也没有过了。”
    “那天你给我上药，我很高兴，我回家后手都没有洗，你是第一个给我上药的人，也是第一个关心我的人，我说保护你也是真心的，可是我说那句朋友，是我害怕把你吓到，我怕你会害怕，所以我才说了朋友，我只是想和你走的近一点，你懂吗？”
    楚潇的心被抓得很紧，一抽一抽的疼着，眼泪一串一串的流个不停，她就那样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萧楚侃侃而谈，不打断，不回复。
    她不回复萧楚也没有在意，他现在只想和她说自己的心里话，憋了八年的心里话：“第一次元旦我没有送你回家，那是因为李雨彤把我拽走了，可是我反应过来后，我立马松开她去找你了，但是你们已经走了，我还去了你家，守了很久很久。我从来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李雨彤，傻不傻啊你。还有让你假装我女朋友，也是我的计策，向我表白的那些女孩都是我找来的，我只是想让你做我女朋友而已，可是我不敢说，我怕你会连朋友都不敢和我做了，我就让他们在你面前向我表白，我当时看不出你有半点不高兴，我还挺难过的。”
    萧楚的声音越来越低，逐渐有些哽咽，灰暗的灯光中他的一双丹凤眼明明灭灭，偶尔有泪光浮现。
    楚潇听到这里，心痛的无以复加，她真的好不敢相信。
    原来，这是萧楚的计划。
    原来萧楚只是想和她在一起而已。
    原来萧楚做了这么的努力。
    那她那些所谓的隐藏，在他面前真的好微不足道。
    因为她只是隐藏着自己的心思，却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
    萧楚还在拼命回忆着她写的内容，他不想让她误会，他不想让她伤心了，他不想让他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痴心妄想，事实不是这样的，“你答应做我女朋友那天，我给很多人打了电话，我都快高兴疯了，连我们家楼下超市大哥我都跟他说了，你能想象出来吗？带你去看星星，那些星星灯我自己挂了整整一个下午，缆车也是我单独为你装的，帐篷也是我提前弄好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提前踩好点才带你去的，你说你不知道喜欢我哪里，其实我也想过的，你又矮，又笨，又丑，我到底喜欢你哪里。”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声音和煦，柔和静然：“后面我知道了，因为是你，我就喜欢。运动会那次我也是故意的，因为是我想吻你，所以我故意撞向你，还有彩虹，我在阳光下跑了那么久，我不是为了哄你，而是想让你高兴，我想完成你的每个心愿，尽我所能，给你所有我能给的。”
    萧楚擦掉她脸上的泪，捏了捏她小脸，月光柔和，她亦是。
    “你的答案我都说完了，现在轮到我说了，你要仔细听，我可能就说这一次。”他清了清嗓子，心跳加速，快如擂鼓，犀利的眸子在晦暗得的光线里忽明忽暗，他宽阔的背脊挺得笔直，表情也严肃了很多，“你还记得尚情文和程战在一起那次吗，有人问程战是不是看上你了，我当场就打了他，我当时也不明白为什么，后面我才想明白，我是害怕，我害怕程战说真的喜欢你，可是我不想让你喜欢他。”
    “我第一次骑机车带你，我也是故意骑得很快，因为我想让你抱我，我第一次打架被你看到，我当时很害怕，我怕你会害怕我，我第一次有那种感觉，真的，我就怕你以后不会再理我了，你帮储媛媛递情书给我，我真的很生气，说你多管闲事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不能帮别人递情书给我。”
    楚潇背靠着软枕，瞳孔空洞无光，眼泪却流个不停，就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怎么都停不下来。
    萧楚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第一年过年的时候，我在商场看到了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我偷偷的吃了好久的醋，可是我也不敢告诉你，我甚至都不敢问你那是谁，我就怕你告诉我那是你男朋友，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当时都想把给你的礼物扔掉了，可是我想了想还是没有扔，因为那是送给你的，你过生日，我带你去游乐场，我通过尚情文问了好多事情，才知道旋转木马和泡泡水的，我只想把你缺失的都补给你，我想告诉你，你不用羡慕别人，别人有的你都会有，只多不少。”
    萧楚突然嗤笑一声：“我说给你带饭，也不是什么于心不忍，而是我觉得你吃的没有营养，我想让你的营养跟上来，你在公园走丢，我第一次急到想杀人，看到你那一刻你知道我多高兴吗，重获至宝，那种感觉就像心脏归位，你知道吗？”
    楚潇已经完全哭成了泪人，她张了张嘴，又想到了萧楚说不让她说话，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牵着萧楚的手加了加力道。
    窗外传来几声虫鸣，却丝毫没有影响萧楚的倾诉衷肠：“你生日那天喝了酒，我偷偷亲你了你知道吗，我亲完了之后我特别害怕，怕你知道了会不理我了，我还给你唱了歌，其实那天我说了，我说小哑巴，我喜欢你，好喜欢你，可是你没有听到。萧警礼演讲那次，我说让你做我的专用摄影师，其实我的另一层意思是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但是你太笨了，根本就没听懂。”
    “看到楚雄打你的时候，我真的想杀了他，你不会懂那种愤怒和感觉的，算了，我们也不提他了，还有其实你妈妈那次来找你，你们说话我在门外听着，你知道那一刻我多么想冲进去抱抱你，告诉你你不是倒霉鬼不是可怜虫，你有人要，有人把你当成宝贝捧在手心上。”
    萧楚坚定的眼眸终于多了几分从容，他伸出手擦掉她的泪：“别哭了，宝贝儿。”萧楚轻轻的唤她，低沉沙哑的嗓音里满是柔情。
    楚潇破涕而笑，唇角微微翘了翘，她知道，他是在告诉她，他就是那个想把她当成宝贝捧在手心上的人。
    他说了这么多，楚潇心里都发在发胀，她的眼睛已经从双眼皮哭成了单眼皮，那颗小泪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诱惑，她眼睛通红，微抿着嘴唇，安静的像个洋娃娃。
    “还有，那包糖是我亲手做的，眰恦的标签也是我亲手贴的，眰恦：目光所至，心之所向。我得眰恦就是你，一直都是。”
    “呜呜呜，你别说了，萧楚……”楚潇从来没有想过，原来眰恦是这个意思，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对她表白了，她再也听不下去了，试图打断他，可是萧楚充耳不闻，继续说着。
    “你从高空摔下来，你知道我连迟疑都没有，我明明知道那么大的冲击力我胳膊会废，因为我是二次负伤，我小的时候有一次骨折过的，我明明知道胳膊会废还是接住了你，因为你比它重要多了，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我和你说了，比赛没有你重要，这么明显的表白你听不出来吗，可是你没有回应我，我就以为是你不喜欢我。”萧楚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脸蛋，“算了，你别委屈，也别自责，是我比较笨，与你无关。”
    “你当时和我说，让我和你保持距离，我都不知道我当时难过成什么样子了，你妈妈还和我说你有什么男朋友，没过几天你就转学了，我去找你，你还和我说永远不会回来，你有想过我那个时候心多痛吗，我都郁闷到吐血了你知道吗？”
    “我住院你让清怀给我送饭，第一天晚上那个汤我就尝出来是你做的了，我一直在等着你，可是你还是没有进来，你走的那天我去车站看你了，可是我没有勇气再挽留你了，现在想想我错了，我当时就应该把你抱在怀里告诉你，小哑巴我爱你，不要离开我。”萧楚抬起狭长的冷眸，很认真的问她：“如果我那会儿这样说，你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楚潇仔细的想了想自己当时的处境，还是和他实话实说：“我会走，但是我会告诉你我也很喜欢你，你能不能等我？”
    她没有撒谎。
    因为她当时的处境不走不行。
    但是她一定会告诉萧楚，你可不可以等我，我会回来找你。
    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们一定不会错过这么久。
    萧楚微微笑了笑，有这句话就够了，对他来说，她喜欢他就够了，“小哑巴，你说你用余光看了我千千万万遍，其实不是的，那个人是我，我坐在你后面，上课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看着你，下课后我就往你身边凑，正大光明的看你。”
    “还有，最后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你才是我的秘密，我拼命的藏也藏不住的秘密，是我一直都感觉自己配不上你，你那么好，那么善良，而我不行，我怕你讨厌我，怕你不理我，怕你生气，怕你害怕我，你可以问问高清怀，我认识你之前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喜欢你之后我怕的东西太多了，现在我最怕的，就是你离开我。”所有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萧楚终于松了一口气。
    埋藏了八年的心事，而今终于不吐不快，真相大白了。
    萧楚挺直身子，伸了伸脖子露出一截喉骨，黝黑的眸子闪了闪，放松了心情，悠扬的开口：“过去的事情我们都不说了，我知道你躲在这里是害怕，害怕会拖累我，害怕如果需要眼jiao膜我会捐给你，对嘛？”看到她准备说话，萧楚立马警告她：“不要骗我，说谎长鼻子。”
    “噗”楚潇笑出了声音，胸膛震动了两下。
    她没有想到，萧楚真的会这么了解她。
    尚情文都以为她只是单纯的想躲着他而已。
    她刚想说话，耳朵上突然塞过来了一个耳机，耳机里是他的声音。
    只是听到这声音，楚潇抖了抖长睫，表情多了些不敢置信，错愕不已。
    “小哑巴，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啊，你看看你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跑，要是真的把你吹跑了，我要去哪里找你啊。”
    楚潇还没有反应过来，立马播放了下一条。
    “小哑巴，新年快乐，又长大了一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多多吃饭，长胖点，然后争取考一个还不错的大学，要天天开心哦，否则，我就天天骂你，你不笑，我就把你骂哭，你二选一。”
    “小哑巴，你在干嘛呢，今天天空好好看啊，下次带你看星星好不好？”
    “小哑巴，你吃饭了吗，有没有乖乖的多吃呢，不要太瘦了，否则跷跷板你还是玩不过我的。”
    一条条播放出来，楚潇才恍然大悟，这是大熊，大熊上的录音。
    是她苦心竭力，日日盼守等着的录音。
    萧楚的眼泪滚落在手机屏幕上，屏幕有些打滑，他的手也有些颤抖，“小哑巴，你的手机是我让尚情文送给你的，上面有定位，录音也是共享，你还没明白吗，我从未和你分开过。”
    萧楚端正的坐姿持续了许久，现下有些累，他从椅子上起身，坐在了楚潇旁边，将头埋进她的脖颈，声音很轻，吐出的热气惹得楚潇一阵颤栗。
    “我只做错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初遇你时，撞到你没有主动和你说抱歉。第二件事，你走时我没有亲口告诉你，我等你回来。”星星破云而出，没开灯的房间也透进了光亮，他偷偷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将她搂的紧了点，隆重的告诉她：“你知道吗，从我发现自己喜欢你那一刻起，我的未来里都是你，我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这么想和一个人过一辈子。”
    没有认识她之前，一辈子对萧楚来说只是一个名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可是认识她之后，一辈子是他的心愿，也是他唯一的期待。
    只是所有的期待与心愿，不过是围绕她的名字所拥有的璀璨星河。
    听到的他的话楚潇的脑子里的弦瞬的断裂开来。
    一辈子？
    她小声的确认：“和我吗？”
    他坚定的回答：“只和你！”
    “轰”这句话，楚潇脑子的烟花瞬间炸开，轰的她七荤八素都找不到方向了。
    眼泪簌簌而落，她的胸膛都被塞得满满的有些发胀。
    耳机再次响起，放着萧楚最喜欢的歌，这歌儿她听过，是上次她发烧，萧楚带她去医务室给她听得歌。
    “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
    过得快乐或委屈。
    突然好想你，突然锋利的回忆。
    突然模糊的眼睛。”
    耳边重又传来萧楚的声音，婉转悠扬，令她久久不能平复：“那次你发烧我陪你去医务室，校医问我们是不是在谈恋爱，我当时很想告诉他，是的，这是我女朋友。”
    “楚潇，萧楚，这么般配的名字，就注定要在一起的。”萧楚的声音让泪水冲淡，带着浓浓的哭腔，他的四肢百骸都在发紧，他从她的怀里退出来，握着她的肩膀，声音很低，很卑微：“小哑巴，我们不要再错过了。”
    我听过这样的一句话：人生路上最大的过错，是错过。
    所以，我们不要再错过了。
    人生中没有几个八年。
    我们都是幸运的。
    因为八年之久，可以改变很多很多，甚至可以颠覆一个人。
    但是，还好，我们都没有丢了彼此。
    因为我们，还在彼此的心里。
    就连位置，都从未变过。
    萧楚的声音开始颤抖，有些虚浮无奈：“你口口声声的说喜欢我，可是每一次你出事都会把我推得远远的，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喜欢是你的开心与不开心，难过与悲伤，或是挫折，所有的所有，第一时间都想和我说，也必须和我说，而不是想着逃离我，喜欢是你要学会依赖我，是要把我当成你唯一的底牌和后盾，是你要始终相信，即使你没了全世界，我都会依然在你身后。”
    “小哑巴，你懂吗？”
    “呜呜呜”楚潇终于失态大哭出声，用左手轻轻掩着鼻子，她俯身上前，轻轻的抱住萧楚，“对不起，对不起。”
    萧楚吐出一口浊气，嘴唇微微发颤，拍了拍她的后背，轻轻的抚着：“不要道歉，是我的错，我没有早点看出你的心意，让我们错过了八年。”
    萧楚毫无保留的倾诉过往，两个人终于涣若冰释。
    八年，一个人最好的八年，原来他们的青春中都是彼此，还好，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兜兜转转，日月星移，初见是你，心动是你，最终所爱依然是你。
    很庆幸，我们是一样的。
    就连不敢让对方知晓心意的笨拙都是如出一辙的。
    楚潇攀着他的脖颈，用力的抱着，耳边还在循环着那首歌。
    天边繁星铺满苍穹，璀璨若河，月亮高挂，倾其所有为他们洒下银光，庆祝这来之不易的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