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用前辈两字称呼简岚,阮言秋的语气都是疏远鄙夷的,这次界限划得这么清,看得出他是真急真怒了。
可在简岚看来,平日冷冷清清的阮言秋发起怒来,莫名神似一只闹情绪的、亮出爪子要挠人的猫。
简岚一个没忍住,伸出手在他头顶搓了一下,好笑地说:“好了,是我不对,不该替你做这个主的。”
错了就是错了,这个软绵绵的宠溺语气算怎么回事?
阮言秋嫌弃地让开一步,把他的手晾在半空:“我先走了。”
“哎。”简岚在他背后叫他,“为了拟补我的过失,请你个吃饭?”
印象中,简岚这样的艺人吃的都是精致的沙拉,对着一盘子绿油油的东西,阮言秋一点食欲都没有。
于是当即回绝:“不了。前辈吃的草,我这种市井小民吃不习惯。”
简岚笑的开怀:“看来解约是对的,ty真是苛待你啊,平时吃的都是盒饭吗?连营养管理都没有吧?”
三句话离不开ty。
阮言秋拧头就走。
到了大厦一层,院子里的商务车却不见了。
这是要他们自己回去?
阮言秋一咬牙,伸手拦了辆出租。
一辆宾利别开即将停靠的出租车停在阮言秋面前,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简岚偏过头:“上来。”
阮言秋冷淡地看着他。
“免费的车,不坐?”
自打十五岁被星探蛊惑离开家门,阮言秋就一直穷得叮当响。这些年,他吃的是公司的盒饭,住的是公司的宿舍,早出晚归的训练,日子过得十分清苦。
更何况,现在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跟那些为了一分钱斤斤计较的大妈们一样,“免费”两个字简直就是不可抗拒的魔咒。
魔咒从简岚口中说出来,阮言颇有骨气地犹豫了几秒,还是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他一言不发地扣好了安全带,双目平视端坐在座位上,全程当简岚不存在。
那股倔强似的僵硬使得简岚抿唇轻笑,没多说什么就发动了车子,驶出大厦停车场流畅并入了门前的主干路。
车内密闭很好,舒缓的轻音乐把车水马龙的喧闹屏蔽在外。半小时后,热闹的商业街被抛在身后,车子拐了个弯,平滑地驶入一片老式的别墅群。
章京商业街周围地价惊人,这种环境幽密的老式别墅小区住的大多是政要军干,或者是有些背景和来历的老世家。
为什么不回市郊的节目组,反开进了市中心的别墅群?
阮言秋警惕问:“这是哪?”
“终于肯理人了?”简岚笑指柏油小路尽头,“说了要请你吃饭赔罪的。”
“吃饭?在这种地方?”阮言秋诧异。难道是个会所?私厨?
简兰把阮言秋脸上的疑惑不定欣赏了一番,才笑说:“前面是我家。”
阮言秋一愣:“停车。”
“怎么?”简岚转看他,神情似笑非笑。
“你不用赔罪的,况且我有答应你的邀请吗?”
以简岚的身价赔罪请吃饭,阮言秋可受不起,而且就算请吃饭,为什么会在他家?
简岚仿佛知他内心所想:“现在回去食堂也没剩下什么,你就当陪我吃个便饭?”
还没等阮言秋答应:“别紧张,只我们两个。我家人都在南面,这是我在章京的个人房产,平时没人住。”
几句话堵的阮言秋无法拒绝,但很快,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你会做饭?”
简岚坦然说:“不会。”
阮言秋面无表情地追问:“那么你觉得我会做饭?”
简岚侧过头,神情有些期待:“你真会做?”
阮言秋无语。
这个表情……如果阮言秋说会做,是不是要被直接绑架到厨房,被迫露一手?
“抱歉,从没进过厨房。”
“哦。”简岚有点失望似的,“还以为你全能呢。”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砖红色的日式别墅门前,简岚下了车,拎着串钥匙圈去开院门。
别墅外观小巧精致,外头园子也干净,只是入了冬,鱼池里没有水,架子上也没有花,显得有点疏于打理。
阮言秋满心疑惑地跟在后头,心里总绕不开前一个话题:“既然你不会做饭,我也不会,到家里来干什么?”
简岚神秘地笑笑:“进屋就知道了。”
一进门,嗅得一股扑鼻鲜气。
布置温馨的大厅尽头,有人在暗花玻璃门后头走动,不断传来铁铲和炒锅的轻微碰撞声。
“诚叔。”简岚往那边喊了句。
一位微微发福,系着碎花围裙的大爷闻声快步出来:“您回来了?”
他称呼了“您”,而不是“少爷”,说明他并不是简家仆人。
简岚上前一步,礼节周到的问好:“诚叔,辛苦您了,他就是我说的那位朋友,言秋。”
简岚回首拉过阮言秋:“他是诚叔,原先是旧都襄城的五星级大厨。”
难怪简岚一路缄口不提,原来早请了一位大厨回家做饭,是想给阮言秋一个惊喜。
但这根本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阮言秋神色一颤,退了半步,有些手足无措。
襄城历史悠久,是华国的旧都,也是阮言秋的家乡。因诸多设施老化,城市逐渐无法承载,建国后才在西南郊建了新都章京。
章京是军/政届和年轻人的天下,要说那些故旧世家,大多还是留在襄城那边。
诚叔家祖上是御厨,辈辈好手艺,因为家里的长辈有交往,软言秋非但认识诚叔,还非常熟悉。
十五岁之前他常有口福吃诚叔做的菜,以致越吃越馋,长成了如今这么个吃货。若不是太穷吃不到什么好的,阮言秋的口味也是很挑剔的。
阮言秋不想简岚知道诚叔与家里长辈的关系,也不想圈内任何人知道他是襄城阮家的后辈,因为他离开家门时许了誓言。
犹记得阮母说:“你若想走这条路,我和你爸爸任谁说句话,凭你的条件随时都可以出道,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做ty那种快餐娱乐公司的练习生呢?”
阮言秋说:“ty的培养制度还不错,我想把基功做扎实,不想靠关系出道,凭外在赚快钱。”
阮爸质问:“你知道那样的环境有多少人一辈子出不了头?我培养你十五年,是要你被动地等别人从一堆鱼目里捞?你未必有那个运气!”
少年的阮言秋倔强仰头,“只要足够优秀,那就不是运气。”
这句赌气的话导致阮言秋和家人五年未曾联系。
“诶?”诚叔见了阮言秋,从口袋里掏出镜片在围裙上草草一擦,又带上细细看了一遍,惊道,“你……”
阮言秋退在简岚身后,向他连连摇手。
诚叔懂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一转:“你这朋友,长得真俊啊!”
阮言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