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云又朝着记忆中的路,往前走去,经过熟悉又陌生的田野,半个多钟头后,来到一堆早已破败的土坯房外。
当初,几位知青是住在这里的,十几年了,这地方早已荒草丛生,而院坝上那株樱桃树,依旧亭亭如盖。
宋青云往熟悉的一间矮房走去,青石板破损严重,台阶上的木头柱子,虫豸啃食,经年的风吹雨打,房檐上的青瓦已经遮掩不住风雨,宋青云站在门口,看着曾经涂满红漆,突然早已泛白的木门,没有上锁,轻易地推开了。
她往屋内走去,墙壁上还挂着一张世界地图,没有被拆走,其余的东西,一览无余,全部被拆走了。
空空如也的房间。
宋青云觉得自己身体一瞬间也空了。
难以承受的痛苦如同海啸般袭来,绵绵密密地将她紧紧裹住。
宋青云仿佛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地蹲下,埋在双腿间,沉闷的呼吸,让她更加陷入记忆的潮水中。
他永远穿着一件藏蓝色的粗布制服,却洗得干干净净,他喜欢写字,喜欢学习,喜欢教她念书,他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墨水的香味,他的中指指尖,有一团经年累月的茧,上面总是会氤氲一团墨水,洗过后依旧有淡淡的痕迹。
他的头发总是剪成半指长,让她可以轻易地在他头发上扎小辫子胡闹,却永远不责怪她。
在她贫瘠的童年,没有零食,没有糖果,没有玩具。
他很厉害,会砍下竹子,给她做各种玩具望远镜,玩具弓箭,给她编装小花的小竹篮。
他会经常去镇上赶场,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各种吃的。
她很小的时候其实成绩不好,也不聪明,刚开学也不爱学习,总爱开小差,有次被老师骂了,就去找傅景清。
傅景清在她面前蹲下,擦了擦她的眼泪,“云儿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老师骂我是猪,说我是笨蛋,呜呜呜,我不是笨蛋。”
“哪个老师?”傅清明脸色很凶,小时候的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不敢再说了,可有人给自己出气,胆子一下子就大了,“就是我们语文老师王大志,我今天带的炒面花没给王磊磊吃,他就骂了我。”
傅景清哄着她道:“云儿不哭,清哥哥给云儿出气。”
后来,还记得自家老爹抱怨道:“傅景清那小子疯了吧,人家王老师就说了云丫头几句,他就揍得人家掉了几颗牙巴,竟然敢打老师,幸亏没叫我们赔钱哦。”
宋青云想起这些哭笑不得的幼稚记忆,内心又酸又软。
她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又坐在台阶上,望着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正好。
那株樱桃树蓊蓊郁郁,绿叶繁茂,随着微风吹过,阳光照射下的繁密叶片在地上拓下闪烁的碎金光斑。
她以为重活一世,至少不会再有遗憾。
原来有的结局,是早已注定。
她不敢想,不敢想当时,他是如何面对死亡。
宋青云在台阶上枯坐,直到夜幕低垂,远处炊烟袅袅,她听见宋老太的喊声。
“云丫头。”
“云丫头。”
宋青云呼出一口气,站了起来,挥了挥手,“奶奶,我在这里呢。”
宋老太无奈地说道:“你啊,怎么跑这里来了,也不带你的电话,打了半天没人接,才发现你把包放在房间没带。”
宋老太走近,才发现孙女脸上的泪痕,“幺儿,你咋哭了,没出啥事吧?”
宋青云淡淡地扯唇,“没事。奶奶,我们回去吧。”
宋青云不知这一路是怎么走回来的,就像身后的阳光中总是有一只手,不断地拉扯她,身体实在好疲倦。
她回到房间,便躺在了床上,失重般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再次醒来,桌上摆放的一碗饭菜早已凉透,电话铃声也霎时响起。
“云姐,我是阿龙啊,我刚看到港城全民娱乐节目报道,霍氏集团孙子和石油千金蜜恋四年,不日将会在s国举行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