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酒气夹杂着男人的气息缠绕在之南鼻尖,随着他在她耳边呢喃越来越浓,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来不及诧异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之南使劲拽他胳膊,手臂横在中间隔着他胸膛:“放开!唐子誉你放开!”
“不放!!”
“放了你就跑了!”
沙哑声带着酒醉后的蛮不讲理,唐子誉脸更深的埋进她脖颈,“南南对不起”
在他语无伦次的道歉声中,之南的眼越过他耳轮廓注意到一辆车停在路边。
穿着打扮酷似司机的男人迅速下车,跑上前来,慌张视线掠过他们却是看向了身后的某个人。
“淮少爷”他唯唯诺诺,“叁少爷他刚才自己推门”
经他一句,之南明显察觉身后那道目光更加犀利,在十几道纳闷揶揄的注目中显得压迫沉沉。
淮少爷?陆一淮?
唐子誉和陆一淮是亲戚?
大爷的!
之南一惊,再不敢耽误,拽不动唐子誉就踢他,咬他胳膊,下死力咬。唐子誉吃痛松开,却是抓紧她胳膊,生怕怕她眨眼就消失。
他眼圈发红,“你去哪了,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快发疯。”
“酒店说你离职,电话也停机,你是故意在躲我吗?”
他想他欠她一个道歉,一个无论如何都没法弥补的过错。
那晚的他像是失心疯的猎人,满脑子都是得到她,得到就好了。直到江廷出现,直到少女划过鼻梁痛彻心扉的泪,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混账事。
可她得好好的,好好的在他能看见的地方,而不是自此消失。
“唐子誉,我需要躲你吗?我们什么关系?”眼前人跟个大狗一样可怜,之南却是半分怜悯都不敢。
这前有狼后有虎的,她快被碾成平面了。
唐子誉不甘心:“那你这几天在哪?又为什么要换电话?”
喧闹的夜,时有车辆疾驶而过,星点迷惘的光穿梭过高楼铺露在街边,十来号人全看着这两人闹,琢磨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情侣吵架。
只是平时臭名昭着的小霸王居然成了这副模样,可怜巴巴委委屈屈,拽着少女袖子怕被抛弃了一般。
韩星也是惊掉下巴,南南什么时候和唐子誉走到一起的?
惊讶的可不只她,相较于孟亦爻的可惜,姚振可是啼笑皆非,他冲陆一淮吹了个口哨,说:“一物降一物啊,你家的纨绔弟弟也有今天?”
他抬眼,男人也盯着那边,舌尖抵了下嘴角,眼神怎么看都有些微妙。
“那晚的事对不起,你被江——”
正听他两说话的众人,只听见重重“啪”的一声,说话声中断,唐子誉左脸浮起五根指痕,本就淤青的脸更显狼狈。
打人的那个背对着他们,看不清神色,只握拳连连颤抖,马路凄清冰凉的光线罩在她娇小身影上,更显楚楚动人。
这一巴掌不止唐子誉怔住了,还有陆一淮,他眉心略微一跳,插在兜里的手已惯性取了出来。
但没有丝毫动作,仍沉静盯着那边。
我操你大爷的唐子誉,你跟我有仇是不是?韩星还在后面,你提什么江廷?!
之南在心里狂骂他八辈祖宗。
要是她再晚一秒,这男人几句话就能把她如今一切给毁了。
她看着他:“唐子誉,我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你。”
“你要是还有点自知之明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少女声音慢慢带着一点哭腔,拽在身侧的拳头捏了又捏,饶是夜色朦胧,也掩盖不住她周身散发的脆弱。
唐子誉深深盯着她,唇张了张,“我”
之南抢问:“问我为什么要换电话?你脸呢?”
“在星星生日party那晚伙同张顾阳往我酒杯里下药,又将我骗上车,在别墅里差点将我强暴!”
她颤抖着声音,“做出这些事情,你有什么资格再来质问我?”
少女尖锐的几句话如平底一声雷在路边炸开。
“南南,你”韩星目瞪口呆,其他几个人也好不到哪去。
审度之南的那道视线已经变了味,诧异震惊,复杂,恨铁不成钢,惊怒看她或者唐子誉皆有。
可之南谁都没理,更没转身,这场戏一旦开始便要负责收尾,任何一个停顿都有可能被唐子誉抢走话语权。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无依无靠的女孩子很好欺负?”
之南红了眼眶,“你多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啊,勾勾手指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得跟着你走,反其道而行就遂不了你大少爷的意。”
“包括那晚你和张顾阳对我下药,是不是觉得只要发生关系后就万事皆通了”她说,“多玩两回我还得感恩戴德你看得起我,费这么多下叁滥的功夫来得到我!”
“你肯定觉得林之南多荣幸啊,是不是?”
她说完已是泪流满面,颗颗晶莹沿着眼角滑落脸颊,是人鱼公主的泪,烫化了爱人的心。
从不曾如此看她痛哭过的唐子誉只觉得心上插了一刀,搅一搅撕心裂肺。
“对不起”他徒劳扯着头发,“我”
“我给你说个故事。”之南却抢先开口,抽噎着说,
“我之前在酒店打工时…遇到个客人,他让我送文件去他房间,却在送到准备离开时……”
她艰难的开口,“重重抓了把我的屁股。”
唐子誉瞳孔一缩。
“我不服气,和他争吵评理后一桶水泼了上去,经理主管都被惊动了。”
她说,“后来你猜怎么着?”
少女说这些话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哽咽,鼻音极重,仿佛压制已久的委屈心酸终于在这刻通通爆发出来。
能怎么着?身后站着的都是些历经浮沉的男人,像这种事情他们最是明白。
豆芽冒尖掐掉就好了。
可不知是少女太过悲戚感染了他们,还是那抹骨子里的坚强太过耀眼,谁也没有搭腔,尊重她把话说完。
“他们让我道歉!”
之南泪眼模糊地说,“他们让我给那个摸我屁股的男人道歉,让我给那个侮辱我,说我恶心,说我脱光躺他床上都不屑一顾的男人道歉!”
唐子誉心疼得撕裂,伸手想要摸摸她,之南却含泪怒视。
“在我看来你和他一样,唐子誉。甚至你比他更可恶。”
“你们都是一种人,带着自以为是的偏见,随意看轻侮辱她人!”
“只有你们是人,别人都是狗,是畜牲!!!”
“唐子誉,我恨死你了!”她声嘶力竭地控诉,“请你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这番话后,之南脸上已泪痕斑驳,无力心酸无可抑制地往外涌,这条路她走得太不容易,每一步都心惊胆寒,瑟瑟发颤。
她怕,她也不坚强。
每每觉得稳了稳就有人要进来搅局,要把她打回原形。
她也多想像韩星那样无所忌惮傻乐,可她不能。
她想家,却没家。她想妈妈,却回首时发现是那个只知辱骂她,早已白骨苍苍的无知妇人。
那她想的是什么呢,想的是温暖的代名词。
可老天从没给过她一丁点!
双手捂着脸,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涌出,之南蹲下身失声痛哭,在这个允许她泪流满面的环境里,将前十八年的不甘通通发泄出来,也用泪水将唐子誉彻底逼退出她的世界。
身边似有凌乱脚步声,凌厉训斥声,脚步渐远声,韩星连连哽咽的安慰之南都没抬头。
直到一双深褐色的军靴落在她手指缝的视线之外,裤管笔挺,影子拉长。
她放下手,抬眸,男人落定的身影将她面前罩得黑沉沉,那双似点漆深墨的眼睛正盯着她,尽是复杂。
少女那两句歇斯底里的控诉仍在陆一淮脑海里回荡。
他想起之前在会所对唐子誉说的。
——“把嫖客当心肝宝贝,你该不会被仙人跳反倒帮人数钱?”
或许,那一字一字控诉,带着自以为是的偏见轻贱他人,也有他的一分。
陆一淮没说话,垂眼盯了她半晌后,从兜里抽出包纸。
他弓身递出去,说:“擦擦?”
随着男人这个动作,两人的距离进一步拉近,近得陆一淮能嗅到她头发上的淡淡香气,似兰花一现,细嗅无踪。
她似乎被他这个动作惊到,试探着伸过来接:“谢谢”
噙着泪水的眸也随之仰望他,晶莹化为星点,闪闪发光,摄人心魄,被她这样盯着的陆一淮只觉得呼吸轻了些。
纸包一点点从他指腹扯过去,细细麻麻的痒意,沿着他手背肌理,手臂,传入心脏。
陆一淮胳膊一顿,手上空空的五指下意识收紧,碾了碾,却拂不开那股麻。
几秒后,他起身站定,神色已恢复如常。
一双柔指在这时候探入他手心,眼眸弯弯,无限柔意,陆一淮也对她弯唇,裹紧小手帮她取暖。
周沁嘴角的笑却在一点点变淡。
刚才那个眼神,她从未在他眼里见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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