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这天开始,夏雨瞳就感到父母亲之间没那么亲密了。而且,华延钧对夏雨瞳也不似从前那么体贴入微,从来只叫夏雨瞳乳名的华延钧开始直呼大名,这让夏雨瞳非常不适应。
“你爸爸变了,再也不是知青时那个傻小伙了,也不是大学时那个上进的好青年了,更不个傻小伙了,也不是大学时那个上进的好青年上是个是刚工作时那个随遇而安的好青年了,变得市侩、滑头阳奉阴违了,这些曾经他不屑一顾的行为,现在的他简直俯拾皆是……
春节前一个晚上,徐谨妧含泪对夏雨瞳说的话。这年春节华延钧说他不能在家过,因为单位主要领导的华延钧病重住院,他主动提出去陪床。
看到大年三十华延钧不顾家里的年夜饭,为领导的爹奔波心焦的面孔,那一刻, 夏雨瞳第一次感到华延钧是如此陌生。
而当华延钧在大年三十下午,把一张存有十万元的银行卡交给徐谨妧,让徐谨妧在酒店订年夜饭时,夏雨瞳跟徐谨妧面面相觑。
很快,徐谨妧妥协了。她对夏雨瞳说:“好歹你爸他没外心,他就是喜欢当官,喜欢往上爬,比其他男人好多了。”
钞票,也将夏雨瞳跟徐谨妧推向了一个在亲情的世界里越来越被动的愿打愿挨的境地。
夏雨瞳不怪徐谨妧拿到华延钧给的钱后态度反差这么大,夏雨瞳甚至能理解徐谨妧。对女人而言,男人肯给钱就是爱,说别的都是鬼话。
华延钧交给徐谨妧的钱,是他经常加班多处兼职辛苦挣的。它让夏雨瞳和徐谨妧心满意足地过了一个两个人吃年夜饭的春节,虽然没了往年的热闹,没了华延钧扎着花围裙的忙碌,夏雨瞳跟徐谨妧的年夜饭也很丰盛,冰箱里有永远也吃不完的海味和蔬果。
只是,夏雨瞳跟徐谨妧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华延钧心理和性格滑向一个看不见方向的灰色轨道……
此后华延钧更忙了,回家更晚了。而夏雨瞳跟徐谨妧对华延钧所谓的“放羊”似的宽松,也令华延钧在放松对自己的管東方面,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她们因为各自微妙的心理和利益,各自安守一隅,甘之若饴。
年初,华延钧晋升为副厅长,更是官样十足,对夏雨瞳和徐谨妧颐指气使。徐谨妧不以为意,反而骄傲地显摆,说她是厅长太太,这要在解放前,那就是出门有车夫接送的。
徐谨妧对时装名包、首饰越来越感兴趣。因为夏雨瞳住校,每次回来,徐谨妧都是换个样子,不是发型变了,就是服装品位变了。
这年高考后,夏雨瞳得知自己的成绩超过了一本线,激动地回家向徐谨妧报喜讯。徐谨妧当时正在试换新衣,眼睛直视着穿衣镜里的自己,心不在焉地说:“哦,不错。不过,你上什么大学都不要紧,我和你爸都会给你找到好工作的。”
夏雨瞳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夏雨瞳回到自己房间,又拨通了华延钧的电话报喜。
“爸爸奖励你辆车 ,我稍后筹钱, 这会忙着接待客人。”华延钧说完就挂了电话。
不知从何时起, 夏雨瞳跟父母之间,只要开口说话,不是第一个字是钱,就是最后一个字是钱。而徐谨妧则开口闭口就是不要影响华延钧工作,工作是男人的一切。
同学都说夏雨瞳,家里条件优越,怎么就少有笑容呢?
现在,夏雨瞳终于找到了原因,原来是夏雨瞳的父母重在名利,对她关爱越来越稀薄.....
夏雨瞳进入市内一所大学中文系就读后,华延钧给买了车,往银行卡里存了花不完的钱。
而徐谨妧投入地做厅长太太,出来进去被热情款待、高迎远送。同学知道夏雨瞳华延钧是厅官后,非常羡慕。
夏雨瞳周末回家,徐谨妧知道她的舍友有几位来自山区农村,就居高临下地说,把家里吃不掉的水果点心带走,给那些穷孩子吃吧,舍友们对夏雨瞳的慷慨大方十分感激,她备受尊敬,真有点高人一等的感觉。
华延钧很少有时间陪夏雨瞳,也很少给 夏雨瞳打电话,如果发短信,第一句话就是:“有钱用吧?没钱用说话,老爸给你打过去!”
于是,夏雨瞳随心所欲购物,旅行说走就走,身上各种名牌,同学都说夏雨瞳简直掉进福窝里了。
夏雨瞳大学毕业。就在同学们为找工作而烦恼时,华延钧给夏雨瞳安排好了几个职位任挑选。这年八月,夏雨瞳顺利进入银行系统工作。
又一年春节,在银行系统的一次会议上,夏雨瞳认识了大两岁的一位支行副行长贺延钟。贺延钟的父亲也是一位厅级干部,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关键是他们两个性格合得来,这一切让我父母简直欣喜若狂。
徐谨妧说他们两人在一起就是强强联合,可以慢慢扩大家的势力,贺延钟的父母也有此意。在双方父母的高调介入下,夏雨瞳和贺延钟很快谈婚论嫁。贺延钟是独子,夏雨瞳是独女,别的年轻人为结婚贷款买房而产生不快,他们却为该装修哪套作为新房而困扰,因为父母给了夏雨瞳一套房,婆家也送了一套。结婚的各种物品都是高大上的品牌。同事羡慕地对夏雨瞳说:“哇噻!投胎真是个技术活啊!”
夏雨瞳和贺延钟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出席婚礼的竟有许多是在电视里才能见到的重量级人物。当夏雨瞳搭上华延钧的手臂,感觉到了华延钧的轻微颤抖,那一瞬间,心里一震,这个给需要投入最好生活的男人,夏雨瞳突然觉得那么陌生。
清瘦华延钧的干瘦手臂,夏雨瞳感受不到多大力量。而华延钧把夏雨瞳交给新郎、做着程序性的动作时,声音沙哑,忍不住哽咽了……
每逢节假日,华延钧跟贺延钟到自家和婆家各吃次饭,但能跟华延钧块吃饭的时间依然很少 。
华延钧参加招待活动,徐谨妧在家里做了一桌子菜。吃饭的时候, 贺延钟突然起身给华延钧打电话,先是祝他新年快乐,然后叮嘱他不要太辛苦,说人做事不必追求完美,不要透支自己的身体。夏雨瞳不知道华延钧在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只看到贺延钟高兴地应承着。
“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 这哪是半个儿,比亲女儿都亲,雨瞳都从来没对她爸爸这么关心过。”徐谨妧拿夏雨瞳当对比夸贺延钟,让夏雨瞳感到羞愧。郁闷地吃了饭后,小两口开车回家。
贺延钟耐心地开导夏雨瞳说:对父母要多关心,尤其是当官、做生意、在社会上需要格外注意身份的父母,更要多宽慰,因为长时间压抑自己,一旦失去了那个约束的环境他们就 会无所适从,尤其是退休后,人走茶凉,很容易抑郁,导致老年痴呆症早发。
就是老公这番话,惹夏雨瞳一夜未眠,一种恐惧感莫名袭来。夏雨瞳恐惧这么多年,跟徐谨妧似乎从来没认真关心过华延钧,没询问过他的心情好不好,没关心过他的身体健康变化,他在家时也没有多跟他聊天。
夏雨瞳想到结婚时华延钧外强中干的颤抖,而这中干,不就是没有得到温暖和爱而导致的吗?
婚后,夏雨瞳跟老公因工作原因一直推迟要孩子。华延钧曾笑着对我说:“不要紧,我退休后再抱外孙,乐享天伦吧!”
华延钧退休了,可生活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么如意。
这时,夏雨瞳出差近一个月,回清水县后就去看望父母。夏雨瞳回家刚一开门,猛然看到一个穿医院病号服的男人背着手在客厅里晃来晃去,满头花白。仔细一看,他竟然是华延钧!夏雨瞳惊呆了,马上向徐谨妧追问究竟。
“你爸爸退休了 ,一旦不工作,整个人就颓了,还生了一场病。”听了徐谨妧的解释,夏雨瞳莫名地心痛,想跟华延钧说点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
华延钧好像要躲我,逃似的进了卫生间。
见夏雨瞳惊慌失措,徐谨妧举重若轻地说 :“高官退休都这样,他们以前直高高在上,现在突然冷清下来不习惯,适应几个月就好了。”
夏雨瞳还是非常揪心,回小家后向老公讲了华延钧的情况。贺延钟和夏雨瞳商定,下个周末搬回父母家住一段时间,好好陪陪华延钧,让他放下身份的包袱,
次日早晨,徐谨妧来电话,说华延钧昨晚一个人半夜喝酒,把家里的好酒都拿出来,摆在客厅、过道,到处都是,华延钧一定要打开挨瓶尝尝,劝不了,结果喝醉了,喝醉了就骂人,说所有的人包括老婆女儿,都只图他的钱,没人真关心他。
包括亲戚也是,华延钧说那些夯亲戚找他帮忙办事,只认钱,打电话,找上门,眼里、脸上就写一个字:“钱!”现在,亲戚打电话来,得知华延钧退休后,没说两句话就挂电话了……
徐谨妧说华延钧一会哭一会笑, 就跟一个精神病一样。接着徐谨妧在电话里哭了起来,说她出门再也没有那么多人主动攀谈,她感叹世态炎凉,人走茶凉,这世界最不可交的就是人心。
放下徐谨妧的电话,夏雨瞳感到脊背发凉。夏雨瞳认同徐谨妧“人走茶凉”这句老话,但徐谨妧既然如此深谙人情事理,为什么早不跟华延钧吹吹,让华延钧不要整天沉醉在别人
的逢迎中,对人情变化提早有个心理准备呢?
不过,夏雨瞳又有什么权利去指责徐谨妧?
夏雨瞳总是以华延钧工作忙、不方便打扰为由,很少管华延钧的事,很少和他交流,但对徐谨妧陶醉在求她办事的人的吹捧中时,夏雨瞳也没能适时让徐谨妧保持清醒头脑,官太太也是有期限的啊!
华延钧退休后,夏雨瞳也明显感觉到同事对自己的态度的微妙变化,个别同事不那么热络了。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华延钧啊!
夏雨瞳没想到,贺延钟比自己还要牵挂华延钧,当天中午他就开车去了夏雨瞳家。徐谨妧高兴地给夏雨瞳打电话,说得知他们要回去住,华延钧顿时精神大振了!
夏雨瞳和老公不顾上班要早起半个小时,搬到了娘家去住。贺延钟跟华延钧很谈得来,陪华延钧喝点小酒聊聊天,翁婿关系非常融洽。但不是一朝一夕的问题,注定没有办法一朝夕解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