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芊雪顿了顿,忽然开始狂笑。
“哈哈哈哈,我不够讨好他?他就是个疯子,我要如何讨好他?当初你被卷进谋害四皇子的流言里,他为了捧你上位,不惜让我给姑母下毒,叫她卧床不起,连这样的事我都做了,还要怎样讨好于他?莫非要把你送到他枕边去吗!?”
玉烟染丝毫也不感到意外,玉容涵的心思太过敏感阴柔,他连人伦都不顾,能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更何况他这么多年来对太后原本就积攒了诸多怨恨,只要没杀了太后,只怕这在他眼中都不是什么大事。
“本宫所说的讨好可不这么低级。你身为妻子,连最基本的为夫君考量都不会,如何管得好内院,管的了后宫,甚至母仪天下?难道你没看到你姑母做皇后的失败之处吗?竟然一点也不知道吸取教训。”
赵芊雪无言以对。
玉烟染边说边走动,“看在你快死了的份上,本宫便告诉你错在何处。你嫁的人可不是普通男子,他是一国之君,与你不仅是夫妻,还是君臣,可你不但对他不屑一顾,还妄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胳膊肘往外拐,别说他对你没兴趣了,就是有兴趣,天长日久,这情分也会耗光的。”
赵芊雪愣在原地,眼底一片茫然。
“你不会看不出来他厌恶太后,厌恶你们侯府吧?即便是这样,你还跟太后一起算计他,心里光想着侯府的荣华富贵,你猜猜他会不会更加讨厌你?是太后告诉你只要侯府在一日,你的皇后之位就稳当一日吧?笑话,天下的荣华都是我天家所赐,你不把皇上看在眼里,我只能说,你真是个蠢货。”
玉烟染对此事感触犹深,她能平平安安从各种陷害里活下来走到今日,正是因为不管发生何事,她都站在皇上一边,尽管有许多时候身为帝王要平衡各方利益让她吃亏,可能在危难关头保她不死的,却只有皇上能做到,命跟荣华富贵想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所以她一直对赵太后和赵芊雪这种不知死活的行径感到莫名其妙。
明明已经是天家的媳妇,权利无上的女子,为何还要一心想着从皇上手中挖到更大的利益,光耀门楣呢?任何一个皇帝都受不了枕边睡着一个跟自己异心的女人吧?
“他可不是因为知道你把我放走了才要废了你,而是因为承恩侯府涉及谋杀先帝,你不是那么喜欢给侯府谋私,一心一意记得自己是赵家人吗?那你就替赵家背了这个黑锅吧,你死了,赵家对皇上,也算有了交代。”玉烟染从宽大的宫装袖子中取出一截白绫,轻轻摆到她面前。
赵芊雪像是看到鬼一样迅速往后爬去。
“从吴东宁起,本宫忍了你这么多年,早就厌倦了,”玉烟染看她目光满是厌恶,没有丝毫掩饰,“你最好赶紧从本宫眼前消失,不然我有一千种办法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皇上对我什么心思你是知道的,别人不能进的冷宫我随时都可以来,小心我把你做成人彘!”她满脸阴毒,威胁道。
赵芊雪忽然哭着从地上跳起来,张牙舞爪,却没敢在扑上来,而是转身往后殿跑去,像是后头有厉鬼追她一样。
玉烟染神色宁静踏出冷宫。
几日之后,宫中就传出消息,废后殁了。据说是自己上了吊,临死前给皇上留了一份极长的血书,可惜皇上连看都没看,直接让烧了,并且下令再不许提此事。
太后要求以皇后之礼下葬,礼部却说皇后已被废,不能跟皇帝同寝而葬,太后气得又跟玉容涵吵了几回,甚至言语中有要借助侯府威慑他的意思,从那时起,承恩侯就不再上朝,撺掇着朝臣对此事争议不休。
然而选秀结束后没多久,皇上就忽然下旨册封赵四小姐为新后,与其他新选的宫妃一同入宫。
承恩侯府一下子没了动静,承恩侯一把鼻涕一把泪进宫谢恩,如此一来倒是打了太后的脸——她因为亲侄女的死要死要活,跟皇上赌气,这边侯府却根本不在乎,出了新皇后就对皇上眉开眼笑,把她当成了一个笑话。
这回赵太后可再没脸说什么,所幸装起病来,干脆躲进了寿庄宫不出来了。
——
因为赵芊莹是继后,迎娶的场面没有当初娶赵芊雪时那么恢宏,但也和华丽了,承恩侯府短时间内经过这么一伏一起,再不敢太猖狂,也学会夹起尾巴做人了。
大婚前一日,赵芊莹不顾众人反对,去求见了玉烟染。
“多谢大长公主提携。”她郑重给她拜了拜,起身时道:“我想着,怎么也要来拜一拜你,过了今日,往后就是你拜我了。”
“你说的是。”玉烟染上下打量她一番,“看起来你精神还不错,想来已经有了准备。”
“说实在的,姐姐曾经做得许多事都让我看不过眼,你记得点丹亭那回,吴东宁害你险些掉下去吗?当时东窗事发,姐姐为了包庇她,就把过错都推到我身上,从那时起我就讨厌她们两个。”
玉烟染点点头,“便是亲姐妹,也没有能随意伤害的道理,家人该是相互关照的,而不是利用。”
赵芊莹像是找到了知己,满怀激动地望着她。
“我知道皇上不喜欢我,不因为其他,就因为我姓赵。我虽然是皇后,可他一定更愿意亲近那些宫妃,但我不会落得姐姐一样的下场,我会去改变承恩侯府,而不是让他们把我拖累死。”赵芊莹张着眼睛认真道,她的声音清脆,像是唱歌的百灵鸟。
“你有这心就很好。”
“大长公主还有什么要嘱咐我吗?”赵芊莹问。
“只一句,凡事先从你是皇后开始想,而非从你是赵家人。”
“我记下了。”赵芊莹郑重道。
跟赵芊莹又说了几句,她便告辞,玉烟染放下茶盏,对屋里张望了一下,声音柔了几分道:“出来吧,人已走了。”
屋里很快出现了一个长身玉立,身穿青衣的男子,他眼中柔软的光芒将那张凌厉的面孔柔和了几分。
“真没想到,本王竟然有一天会瞧见你跟承恩侯府的小姐关系这么亲密的,我还以为你会灭了侯府。”萧玄泽慢悠悠走过来,熟稔地坐到她身旁。
玉烟染亲自倒了水递给他,笑道:“我对屠杀没什么兴趣,能兵不血刃地解决问题自然最好,赵芊莹为我所用,如此一来。太后和承恩侯府就不能再对我构成威胁,我替皇上解决了外戚大患,他自然不能亏待了我,一箭双雕。”
“你的确很聪明,你废了一个赵家女,又重新立了一个听你话的,侯府跟太后就没有了共同对付你的理由,太后又管不了她的儿子,自然不敢贸然招惹你。至于侯府,我看那丫头是个厉害的,比她姐姐强,分得清谁该巴结。你做的很好。”萧玄泽赞赏地望着她,心里再次有了多年前那种感觉,哪怕自己不在她身边,她也能独当一面了。
玉烟染开心且得意地笑了笑,一直以来,只有他会这样赞扬自己,理解她全部的所作所为,得他相知,何其有幸。
“烟染,”萧玄泽牵起她的手,此次他跑来元京,是因为有件事无论如何也要当面求得她的原谅。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他痛惜地望着她,“我杀了秦师爷和奇风。我原本拼尽一切想保护你,可没想到正是我身边的人,一而再再而三伤害你,让你最终对我也生出失望之情,对不起。”
听到奇风,玉烟染脸上的笑意散了散,苦笑一声,“当时你要回去夺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奇风我知道,秦师爷又是谁?”
萧玄泽某种眸中闪过厉色,“他是外祖父府上的老人,一度是我的左膀右臂,可我没想到,他居然背着我要害你,都是我的错,烟染。”
“......若说是你的错,难道你后悔欢喜我吗?”
萧玄泽不由分说把她揽在怀里,“不,我是后悔没能早些明白你的难处,正是因为这些人存在,才让你对去北晋心有抵触和担忧,我却什么也不知,只埋怨你不够在乎我,烟染你可知道,我宁可你不来北晋,也要你平平安安的。”
玉烟染也伸手抱住他,调侃道:“你是对自己调教下属不够自信吗,殿下?没关系,就算往后我去了北晋,你顾不上我被人钻了空子,我也能管好自己的,你也瞧见了,我聪明得很哩!”
萧玄泽低低笑着,凑近她道:“是了,教他们有什么劲,不听话杀了就是,本王只要把你调教好,让你亲自去教训他们。”
玉烟染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炽热目光,脸上慢慢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