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周王为何偏帮文光远这个问题的深度就值得深思了。
一切想不明白的事情,在这一刻都一一浮现到了表面。
文光远是什么性子?此人虽如那烂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又难啃,人虽不怎样,但会知恩图报!别人若是对他有一分好,记在心里的情分必然是有两分。
虽然沈相称病不早朝,但他座下学生不少,况且那日周王在朝堂上大义凛然的为大理寺要银子修缮文书阁,有他的面子在,这事情只有势在必行,绝无拖沓的。
如此一来,修缮文书阁的银子在这日早下拨也没什么出奇,沈相是称病在家,但有学生下了朝就递了消息过来,因此知道文书阁的银子户部已经拨了下去,他一点儿都不惊奇,然而,也就是在修缮银子下拨的前后,文光远居然出现在文人巷的杨府之中。
而巧的是,杨府的隔壁是姓黄的那厮。
即便管家没有特别言明,但这个时候能让文光远上门感谢的又还有谁?而且还偏巧是姓杨的,结果已经不言而喻了!
沈大管家看着他家老爷神色变幻,更是适时的添了一把火,“据报信的李三所探,杨家刚在太康搬来不久。”
都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沈大管家不时蹦出一句,听着一句还没什么,这都连续起来,沈相不由怒火翻涌,抬手就往书案重重一拍:
“好个杨文清!老夫不找他的事情,他倒是多管闲事起来!”
“老爷,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加起来,连带着大公子如今离家不归,这可都是因为探花郎的原因!如今他刚从南阳过来,在京中还根基不稳,我们不如......”
到底是为相爷多年的人,怒火被撩拨快,镇定得也极快。
沈相敛下怒容抬手打断他的提议,“沈中啊,你以为老夫不想动他?你错了,这天底下,若说有谁最想将他扼杀在手掌之中,老夫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若不是因为他,这些年天儿也不会和老夫生分了,回头我下去见了他早逝的生母,还不晓得得被她指责成什么样呢......”沈相叹了口气,一时间就好像老了不少,“你跟着我这些年,这时局我不说你也能明白,三年前老夫顾忌太多,没有动他,因此被天儿给恼了,现在想要动他,短时间是不可能的了。”
沈中只是沈相的贴身小厮出身,虽然随着年纪的增长成熟稳重不少,但到底不是为官的沈相,没有他考虑得深沉,他只是觉得现在的时机不错,眼看年关将至,若是借着这个时机惩治一下探花郎,说不定大公子还会因此回来过年,这父子俩也可以修复修复关系。
三年前的事情,沈中一点一滴的看在眼里,他家老爷的顾虑他也能懂,可如今拖着几年时间过去,依然还动不得杨文清,这就更让他想不明白了,而且公子已经不着家几年,老爷的身体也不怎么好,作为沈府的管事,不说老爷对他还有知遇之恩,就拿那早早没了的夫人来说,若不是那年她在路边赐饭救了自己,自己早就因为饥荒饿死了,哪还有现在荣光的沈大管事?
所以说,看着这父子俩闹不和,沈大管事焦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沈中带着疑惑道,“老爷,三年前不能动探花朗还情有可原,毕竟那时候他还处在特殊的时期,山高皇帝远,我们也鞭长莫及,但现在他来京了,虽说探花郎在南阳有莫大的功劳,可这圣上不还是拖着没有安排他实职?如今盛世太平,能给探花郎的官职不多,在这之前,我们何不先给他点教训?”
他顿了顿,看老爷一脸阴晴不定,梗着脖子道,“老爷实在不必顾忌太多,以您的身份,哪里用亲自动手?当年海家在战乱之时因为番薯得了个世袭郡王,以杨文清的本事,先不说能得几品,至少当今给他安排的一定得是实差......”
“行了,你说的这些老夫何曾没有想过?”沈相揉了揉眉心,满脸不耐烦的打断道,“你今儿越矩了,朝中的事情我自有定夺,下去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中自然不敢造次,连忙沉默着退了出去。
书房的门户一开一合,半晌,沈相才放下揉着眉心的手指。
他冷笑一声,笑容里掺杂着满满的无可奈何。
杨文清的存在已经如同如鲠在喉,想除掉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从这些年南阳翻天覆地的发展这些变化看来,很显然,那厮背后是有人撑腰的。
因为文书阁的事情引出了杨文清,从杨文清这里,再联系到南阳这些年顺风顺水的发展,可见他身后靠着的人身份有多尊贵。
沈相想到这里,拢起的眉头似一条深深的沟壑,他低喃道,”这次连周王都露出水面了,这尊煞神谁也不给面子,但偏偏户部拨了银子后文光远又上杨府道谢,呵呵......探花郎果真是不容小觑!“
沈相的思绪已经有些迷乱,杨文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周王当作靠山,这些年虽然没有大的战事,但周王煞神的名声可没人敢忘,若是他背靠姓黄那厮还好,派几个死士,暗杀也就暗杀了,可是现在......
想到这里沈相不免头痛起来,早知道他羽翅丰满得那么快,当初就不应该让他赴任南阳,在路上派死士杀了也就杀了,现在这样的发展,周王他可没胆子动。
况且,杨文清找的府邸还特地安扎在黄府这边,这到底是周王的人,还是要投靠黄相?
若说不是周王的人,周王又为何在朝堂上为文光远进言?文光远为何又特地挑这个时辰过去杨府拜谢?
可若说是周王的人,杨府的府邸又为何安排在黄府隔壁,亲密得之间只隔着一道高墙,一个是当朝右相,一个是在南阳政绩出众,风闻天下的探花郎,这两人毗邻而居,若说没干点什么勾搭沈相还真是不信。
“难道......”
沈相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他连忙拿了小狼毫,换了一张干净的宣纸,快速在上边陈列着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很快宣纸上就形成了一种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文光远看似没有站队,但实则大理寺归刑部所管,刑部尚书是海升宁,这个病歪子是姓黄的得意弟子,因此算是刑部的人,而刑部归姓黄的直管,因此三人是连续在一起的。
因为文书阁的事情,周王相帮了文光远,而文光远特地上门感谢杨文清,杨文清的府邸如今又在黄相的隔壁,这么联系起来,这些人各有牵连。
看到那宣纸上清晰的关系网,沈相不由瞪大了眼睛,惊得站了起来,下意识的后退碰撞到身后立着的书柜,书本哗啦啦的从柜上掉了下来,满是喧哗。
沈相却顾不及那些,他指着书案上还未来得及干涸墨汁的宣纸,一脸的惊惧,“周......周王笼络权臣,支持杨文清变化南阳,他这是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