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银杏的声音了,苏锦想她可能是出去找大夫了,但是母亲和春雨还在,春雨坐在旁边低声哭泣,苏锦听到了,母亲在抚摸她的脸和脖子,苏锦感受到了,只是脖子真的好疼,苏锦觉得脖子好像要断掉了一样,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呼吸啊,这样喉咙就不会那么痛了。
她听到春雨问:“夫人,这可怎么办啊?”
“没事,我的杏儿会没事的。”
“我是说您,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了大夫人,这可怎么办呀?”春雨说着哭的更大声了。
苏锦如此震惊,她好想睁开眼睛问一问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听到母亲的回答:“是我做的,我自然受着,只是苦了我的杏儿了,遭这么大的罪。”母亲的泪滴在苏锦的脸上,让苏锦忍不住颤栗。
她听到春雨在叹气。
“你们好好照顾她,只要她活着,我怎么样都好。”她等了那么多年,眼睛都快哭瞎了才等到女儿回来,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离自己而去呢。
今天她刚起来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人声嘈杂,问了才知道大夫人要处置杏儿了,她当即就赶了过去,即便她已经是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了,到的时候还是看到大夫人正拿着一根白绫咬牙切齿地勒着杏儿的脖子,那一瞬间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她知道自己劝不住大夫人,她慌了,特别害怕女儿再一次离开自己,她焦急地环顾四周,押着她们的几个下人都在眼睁睁地看着,没有人能帮着求情,可是她的女儿就要死了,她不能放任这一切发生,她扭头看见了摆在架子上的瓷瓶,抄起来就照着大夫人的脑袋上砸去,大夫人如今已经丧心病狂,她看着苏锦的生命在自己手中一点一点消逝,已经陷入了报仇的疯狂,根本没有任何防备,楞了一下,接着就倒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杀死大夫人,她着急去看自己的女儿,她跑到杏儿面前,怎么叫她都不醒,看着她脖子上红肿的勒痕,她怕极了,甚至不敢伸手去试探她的鼻息,生怕如自己想的那样,她抱着她哭喊,可是她一点回应都没有,她颤抖着伸出手来放在她鼻子下面,当感受到那一点微弱的鼻息时,她高兴坏了,她的女儿还在,还活着,只要她活着,怎么样都好。
她听到翠珠说自己杀了大夫人,她抱着杏儿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地上的一滩血,她有点害怕,她真的杀人了吗?但现在什么都比不上女儿重要,只要她活着,自己就算杀人了,也不后悔。
“姑娘,姑娘?”
她听到了银杏的声音。
“夫人?”接着是珠儿的声音。
“见过二夫人。”他应该是在跟母亲说话。
但是母亲没有回答。
“大夫,您快看看杏儿她这是怎么了?”
苏锦感受到有人在查看自己脖子上的伤,然后又在自己手上垫了手帕来诊脉,周围很安静,都在等着大夫说话。
许久大夫收起了放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哎,这位姑娘脖子上的伤可不轻啊。”他说的时候带着同情,这姑娘一看就是养在深闺里的娇小姐,结果这脖子上的伤血淋淋的,肉都快翻开了,可见是用的大力气的,也不知道是自己寻死还是怎样,反正伤的不轻,瞧着怪吓人的。
“可这昏迷不醒是怎么回事啊?”银杏着急地问。因为上次她刚见过苏锦昏迷的样子,那次是昏迷快一个月了,所以她特别害怕这次与上次一样。
“哦,这倒不要紧,应该是暂时的,缓一会儿就好了。”大夫说道。重要的是脖子上的伤啊,那么深的伤口,不留疤是不可能了:“我给她开点药吧,那脖子上的伤口可得好好护理,不然很容易留疤的。”大夫一边交代着,一边从自己的药箱里翻出一瓶药来递给银杏。
银杏接过药道了谢就要去帮苏锦上药。
珠儿送大夫出去的时候特地交代,这件事不许透露出去。
事情的来龙去脉银杏在路上已经跟她说的差不多了,他没有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订婚的事刚过去没多久,夫人在赵家就又出了岔子,而自己竟然什么也不知道,若不是今天二夫人及时赶过去救了她一命,恐怕今天真的就要丧命于此,到时候少爷若是知道了,责怪自己倒是不怕,他更怕以少爷对夫人的深情,夫人死了,少爷也活不了。
只是现在夫人虽然救了下来,二夫人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大夫人,翠珠已经去报官了,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偏偏这个时候少爷在西南也正是关键时刻,分心不得,不敢将这件事告诉他,请他拿主意,只能祈祷夫人赶快醒过来,也好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大夫刚走,翠珠就带着官差到了。
翠珠一进来就指着苏锦母亲叫到:‘就是她,她杀了大夫人。’
苏锦的母亲就在苏锦床边坐着,轻轻地替她擦药,听到动静,头也没回,她知道大夫人若是死了,自己也跑不了,但大不了也就是以命偿命,她这条命换女儿的命,值了。
领头的看见翠珠指的人就要上前去盘问,珠儿上前一步挡在了前面:‘这位官爷,怎么称呼啊?’说着塞了一块银子给他。
要说扬州城内的官差珠儿大部分还是认得的,自古官商一体,李家生意做得这么大,与扬州城内的官爷自然少不了打交道的时候,李玉书后来各处跑,珠儿打理扬州城内生意,自然与官差熟识,只是他熟悉的都是叫得上名号的,像这种跑腿的还真不认识。
那人收了珠儿的银子,看了珠儿一眼:‘朱顺,怎么,这人跟你有关系?’
珠儿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又递上一块银子,笑道:‘我们家夫人的母亲,让我跟她说两句话?’
朱顺看在银子的份上点了点头:‘不过我可提醒你,这人刚杀了人,小心点。’
珠儿笑着点点头。
他压低声音跟苏锦的母亲说:‘到时候他们问你,你就说你是诰命夫人,有圣旨为证,我很快就会带着圣旨去见知府,他们不敢随便对你动刑的,问你什么都不要回答。’
她虽然不懂自己一个姨娘怎么就成诰命夫人了,但是珠儿说的话,她还是听懂了的,虽然对于李玉书和他的人都没有什么好感,但这是女儿自己的选择,她选择嫁给李玉书,自己做母亲的也只能认了。
她点了点头,起身将药递给银杏,叮嘱她仔细替苏锦抹药,又叫他们好好照顾苏锦,最后摸了摸苏锦的脸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珠儿又追上去塞给朱顺一块银子:‘老人家年纪大了,请您多照顾着些。’
朱顺笑了:‘哎,我说这位老弟,你银子挺多啊。’
珠儿赔笑:‘银子不多,但给官爷您是应该的。’
“行,放心吧,不会为难她的。”朱顺答应着。
这人犯的是杀人的罪,还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抵赖不得,自然不会逼着她问罪,到时候直接处斩就是了,所以这一点他还是能答应的。
珠儿送走了他们,回来的时候银杏连忙走上前问他:‘这可怎么办啊?夫人被抓走了,姑娘醒来若是知道了,一定会难过死的。’
“先别急。”珠儿安慰她:‘我问你,可知道夫人将赐婚的圣旨放在哪里了?’
银杏想了想:“我去找找。”当初他们带回来的东西都是自己放的,连圣旨也一并交给了自己,只要没人动过就一定可以找得到。
很快银杏就捧着圣旨进来了。
珠儿接过来看了看,将圣旨收好带在了身上:‘你好好照顾夫人,我要拿着圣旨去救人。’
银杏连忙拦住他:“这怎么救人?”
“我也不知道,但总归要先试一试。”珠儿说着便离开了。
银杏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春雨正在盯着她看。
银杏低着头走到她面前叫她:‘春雨姐姐。’
春雨没有回答,看了她一眼,又自顾自地去为苏锦擦脸了。
苏锦醒来的时候是夜里,在她又一次尝试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可以看见光亮了,虽然是微弱的烛光,借着微弱的烛光,她看到了趴在床边睡着了的银杏,苏锦本来不想叫醒她的,但是自己渴的厉害,又没有下床的力气,便想轻轻叫醒她。
但是她忽然发现,自己还是发不出声音,她在喉咙里说着银杏,却根本听不到自己发出的任何声音,她试了好多次,依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嗓子坏了,还是耳朵坏了,苏锦慌了,她连忙摇了摇银杏,看到她睁开眼睛,苏锦连忙叫她,她明明叫了她,但是她看着自己一脸茫然,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苏锦害怕极了,她拼命叫“银杏”,但是在银杏看来,她只是张大了嘴巴而已,根本没有任何声音。
她忍不住问:“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苏锦听到了她的声音,她现在可以确定自己耳朵是可以听到的,但是她明明在说话,为什么没有声音呢,她着急地叫她,但是银杏依然茫然地看着她。
苏锦着急地快要哭出来了,拉着银杏的胳膊,嘴巴一张一合,仿佛在说着什么,但是银杏一点儿声音也听不到,她不停地在问“姑娘,您到底是怎么了?”
却根本听不到苏锦的回答。
苏锦终于放弃了,她知道自己是发不出声音了。
她徒劳地闭了嘴,木然地低下头,她听到银杏在问她,但是她没有任何动静,过了好一会,她又重新躺了下去,将被子蒙住头上,她以为自己会哭,却发现自己根本哭不出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这样呆呆地盯着头顶的被子。
银杏还在叫她,但是她回答不了。
过了一会儿春雨也来了,她听到银杏在跟春雨说话:‘姑娘不知道是怎么了,我问她话,她也不回答我。’
春雨有些疑惑地看了银杏一眼,转头去叫苏锦:“姑娘,你怎么了,你醒了吗?醒了的话就掀开被子吧,这样蒙着不好。”
苏锦听了春雨的话终于将被子掀开了,露出头来,眼睛里盛满了泪水,显得楚楚可怜,春雨看到她肯露出头来松了一口气,连忙问她:‘姑娘,这是怎么了?’
苏锦看着春雨,眼里的泪水就流了出来。
春雨怕她是不舒服,连忙问她:‘姑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苏锦摇头。
“那这是怎么了?”苏锦更拼命地摇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说不出话了呢,她根本不敢相信,她想着也许是还没有回复好,也许等过几天就会好了。
所以她最终对银杏和春雨摇了摇头,又重新拉上被子扭过了头去。
她不想告诉她们现在自己发生了什么,特别害怕一旦自己说出来,就真的变成真的了,但只要自己不说,说不定还能好转的。
春雨和银杏问不出什么,看着她转过了身子,明显不想再说,也只好将疑虑埋在了心里。
第二天苏锦醒来想叫银杏却发现没有声音的时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她就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苏锦没有再叫她,就这样睁着眼睛,呆呆地躺着。
等银杏进来看到她这幅情形问她的时候,苏锦今日变得平静多了。
她拉着银杏,指指自己的嘴巴,然后无力地摇了摇头。
银杏不明所以:‘姑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忽然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您是不是说不出话了?’她问完紧紧地盯着苏锦,生怕她点头。
但苏锦还是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银杏觉得天崩地裂,她又问:‘那你能听见吗?’
看到苏锦依旧点了点头,银杏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吓坏了,她抛下苏锦跑出去告诉春雨姑娘说不出话了,问她该怎么办。
正在煮药的春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手上的药直接撒在了地上,她盯着银杏问:“你说的是真的吗?姑娘真的说不出话了?”
银杏苦着脸点头,她也很想这是假的,但是她刚才问过了,姑娘是真的说不出话了,而且昨天晚上,她如今回想起来才发现不对劲,那个时候姑娘应该已经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但是当时的自己根本没往这方面想,所以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春雨看她点头,心里也是一跳,但她还是安慰自己,也安慰她:‘没事,没事,姑娘这是被勒脖子的时候伤到了,等过几天就好了。’
“要不要再去请个大夫来看看?”银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