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张小蕙所有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心中那所有的不安,也被验证了不是“想太多”。
那个晚上,夜深了,张小蕙失眠,心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没办法呼吸。
她打开了窗户,把脑袋探出去,大口大口呼吸外面的清凉空气。
以往,用这种方法就可以稍稍缓解心头的沉重,可是这一次,似乎没有任何的效果。
张小蕙烦躁不已,索性拿了钥匙下楼,打开了通往花园的门。
云很厚,月亮被遮了个严实,只在特别小的缝隙里漏出点点光来,不至于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要去吗?
张小蕙犹豫了一下。
她虽然是个猎魂人,但不代表她就喜欢黑暗。
“女孩子不要走夜路”!
前世听来的这种忠告在脑子里扎根,若不是因为工作,她才不会去那许许多多黑魆魆的,仿佛躲着无数的、虎视眈眈的妖魔鬼怪的地方冒险呢。
现在不是工作,后退是可以的。
她这么想着,却抵不过心里的那股燥热,一脚跨了进去。
花园里静得宛如墓地,她穿了软底鞋,走起来发不出任何的声响,自己都觉得诡异无比。
张小蕙忍不住笑。
此刻,如果这里有人,非得被她这一身白衣,悄无声息,面带诡异的笑容的“女鬼”吓死吧?
不对,真的有人!
张小蕙一个激灵,一下子收住了脚步。
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几乎与夜融为一体的身影,仔细看,还可以看出来是谁的。
她的老板,这个时间点来这座死灵的花园干什么?
张小蕙的心“砰砰砰”跳了起来,她屏住呼吸,捂住胸口,眼睛不眨地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
那男人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气。
随着他的吸气声,那许许多多的由游魂化成的花发出金光,朝着男人飞来。然后,就像进了无底洞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吃掉了那些花!
张小蕙直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升起,瞬间游走到了全身的每一条血管。
她打了个冷颤。
“住手!”她听见自己歇斯底里的喊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男人缓缓回过头来,嘴角还有一点金色的亮片,他毫不在意地用手一抹,“这么晚还不睡啊?”
“你在干嘛?”
“回去睡觉吧。”
“告诉我你在干嘛?”张小蕙厉声说。
“你不都看到了吗?”男人伸出右手的食指,指尖挑着那片刚刚从嘴角拿下来的金色亮片,“我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花,也不想知道,看他们老粘在一起,所以,我把他们变成一朵并蒂莲。”
“谁们?”
“就是那个什么,易恩,小水。”
这句话,宛如一把刀扎在了张小蕙的心上,她尖叫,“你这人渣!”
男人笑了,那样暗的光线,张小蕙还是看清楚了那笑容,那癫狂的、诡异的,不像人的笑。
“是我人渣?还是你圣母?那两个游魂马上就要像油灯一样,熬尽最后一滴油,然后消失了,你不知道吗?他们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跟死了有区别吗?我让他们早一点解脱,他们应该感谢我。你的这种圣母心,到底有什么意义?”男人说着,弹了下手指,粘在他手上的那金色亮片落在地上,迅速暗淡下去,与夜融为一体。
“死了?解脱?所以,游魂并不是像你说的,跟空气一样,根本没有生命力,对不对?把他们变成花,并不是空气变成固体那么简单,仅仅只是一个物理过程,对不对?”
“当然,他们都会说回笑会思考,怎么可能是单纯的空气?你就连这点脑子都没有吗?不光你没有,你的前任,那个自命不凡的女人也没有。说到底,女人就是智商不够用。”
他的嘲讽,张小蕙没有听到,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那些游魂是有生命的,她杀了他们”。
那些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美的、丑的,一个个散发着绿色荧光的灵魂,全部惨叫着,葬身在了她的缚魂绳之下。
她是刽子手!
她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啊!
张小蕙大叫一声,突然去扯左手腕上那带着银色蛇头的紫色细绳,心越急越扯不掉,手都止不住的发抖。
就是这根绳子,上面粘着无数那种金色的碎片,死去的亡灵寄住在里面,在冲着她怒吼呢。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啊——!”张小蕙失控地惨叫。
男人皱眉,一扬手,缚魂绳断成几截掉在了地上。
张小蕙安静了下来,低着头大口呼吸着,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了垂在胸前的手上。
她的反应,让男人很奇怪,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这就完了?我还以为你会扑上来打我呢。”
张小蕙过了好久才抬起头,她惨笑,“我能打过你吗?”
“好,很有自知之明。”
“我不干了!”
黑衣男人耸耸肩,“当然,缚魂绳都断了。这可不是批量生产的,而是冥界中上等档次的装备。我觊觎了很久,精心设计了一个局才得到。没想到,才用了这短短几十年就被毁了,还是我自己毁掉的。”
张小蕙没有被他遗憾的情绪感染,而是捕捉到了一个事实,“这是你偷来的?”
“对!”
“所以,那些游魂并不应该被处死?他们会生生世世在人间游荡?你偷了缚魂绳,然后教唆我们去把他们变成花,供你吸食?”
“不不不,这个世界上多的是做你这种职业的人,那些游魂的归宿也是变成花。只不过,按照正规渠道的话,他们变成的花会长在冥界,供高层人士吸食精髓。而你,我御用的猎魂人,你做的那些花,长在我为你提供的花园里,供我吸食精髓而已。”男人洋洋得意地说。
张小蕙冷笑,“御用?把自己当皇帝了啊?你不是说过,你不过是冥界的一个打工仔而已吗?”
“打工仔又怎么了?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再说了,谁又该天生是当将军的命?”
“哼!志存高远嘛!”
“谢谢!”黑衣男人挑眉,“男子汉大丈夫当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