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因萧敬远新婚燕尔的, 也不必上朝, 倒是有空余时间在家中多陪阿萝。因夫妻二人想起那双月湖底水牢一事, 便想着抽个时候去探查一番, 找一找那所谓的水牢所在。
可是阿萝在萧敬远的陪同下, 来到这双月湖底时, 只见湖上早已经结了冰, 些许残枝败叶零星浮冻在冰中。这个结冰的湖面和其他他们见过的所有湖面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所谓的湖底水牢,在哪里?
阿萝拧眉,看了眼身旁的萧敬远, 只见他一脸沉思,默然立在身旁,仔细地观察着这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的双月湖, 仿佛试图找出破绽。
可是再怎么看, 这只是一片普通的湖啊!
阿萝心中暗暗叹息,闭上眼睛, 运用自己特别的耳力, 试图去听这湖底的声音。
只可惜, 湖底一片寂静, 没有任何异常。
萧敬远显然也觉得疑惑, 带着她,绕着这双月湖又走了一圈, 最后阿萝颓然地叹气。
“如果不是那种记忆太深刻,我差点以为, 一切真是一场梦!”
萧敬远转首, 望向她。
她此时一脸的沮丧。
不过她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是,她说得是,差点以为那真得是一场梦。
这句话的意思是,她认为,那并不是一场梦,而是真实发生的,所谓的梦,只是一种说辞罢了。
可是……那些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在萧敬远认识阿萝的时候,她不过是个七岁的孩童罢了,那些事断断不可能是她小时候发生的。
寒风吹过,有干枯的树叶打着璇儿漂浮过来,萧敬远将阿萝护在怀里,又顺势摘去了黏在她肩膀上的一片叶子。
“这双月湖底的秘密,已经隐藏了上百年,若是轻易能让我们找到,怎么可以称之为秘密呢。”
萧敬远是相信的,他相信阿萝所说的一切是真实的。
因为就在刚刚,当那阵风吹过时,他忽然想起了曾经自己做过的那个奇诡的梦。
当时的阿萝尚且年幼,可是他却做了一个梦,梦到的是长大成人的阿萝,娇媚无双,靠在一处温泉里,冰肌玉骨在那氤氲雾气中若隐若现。
他心里明白,他梦到的那个阿萝,就是长大成人的阿萝,和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阿萝一模一样。
或许冥冥之中,他和她都是记得前世的。
“或许吧。”说着时,阿萝想起了那个避水珠。
避水珠是不是能够帮助自己解开双月湖的秘密,那避水珠又该怎么来用呢?
正想着间,就见萧拐带着两个小厮过来,见了萧敬远和阿萝,恭敬地一拜,笑着道:“老太太说,请七爷和七夫人过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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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萝随着萧敬远过去萧老太太房中时,却见今日倒是齐全得很,萧家几个夫人,并子侄辈诸如萧永瀚萧永泽的都在。
那萧永泽昔日还曾心仪阿萝,如今阿萝活生生地变为了他的七婶子,他见了,面上自是十分不自在。如今见萧敬远和阿萝进来,也随着大家起身恭敬地见过了,见过之后,头也没抬,只远远站着,不敢看阿萝。
阿萝倒是问心无愧的,安然陪着萧敬远来到老太太跟前,向老太太问好。
老太太见小儿子进来,仪表堂堂风姿不凡,身边又伴着个小小的娇娘,可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再看这二人言语间,眼神交汇,阿萝情态间不知道多少娇羞依赖,便知道这二人恩爱得很。
当下她是宽慰不少,拉着阿萝的手道:“敬远他自小早熟,主意正,我也奈何不得他,及到少年时,他又随着他爹前往北疆镇守,我更是鞭长莫及。待到他好不容易回来,根本已经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你说他一把年纪,二十六七了,还不成亲,我心里能不急吗,可是又有什么办法,我管不住!盼天盼地盼月亮,总算盼来他张口,说是看上一个姑娘,可把我欢喜坏了。如今你们能好好过日子,我就心满意足,再过一两年,让我抱个大白胖孙子,我是死,也瞑目了!”
阿萝听着这话,开始还好,并不觉什么,后面却是拉扯着提起什么抱孙子的话语,心中羞涩,不好应对,只抿唇轻笑了下,低着头不言语。
好在旁边的二夫人过来解围,笑着道:“老太太说得什么话,阿萝这才刚进门,哪能给你老人家马上变出个大白胖孙子,好歹等一些日子才是!”
老太太想想也是,自己也笑了:“我只是心急,心急了!盼了太多年!”
自此不再提这事,只是因这话茬,阿萝面上自是泛红,也不好再做其他言语,所幸的是萧敬远寻了个理由,带着她就要告辞而去。
老太太应允,临走却是吩咐道:“敬远,之前瞧着你屋里冷清,便给你放了些家什摆设,可是那些未必合了阿萝心思,如今你带着阿萝去库房里找一找,看到什么喜欢的,尽管拿过去摆在房里就是。”
萧敬远恭敬地拜别:“谢过母亲。”
待到快要走出门时,阿萝抬眼,无意中看到了角落的萧永瀚。
萧永瀚这几日看着清瘦了许多,因人瘦了,穿着那白衣,越发显得孤零。
谁知忽而间,一双眸子瞥过来,其中不无敌意。
阿萝一看,正是柯容。
柯容守在萧永瀚身边,像是守护着仙草的兽。
阿萝见此,只当没看到,随意地收回视线,跟随着萧敬远出去了。
待到出了门,她想起刚才看到的萧永瀚,再想起那“抱大白胖孙子”的话来,便勾起一桩心事,牵着萧敬远的手,就这么安静地走着,也不言语。
萧敬远看她进去时叽叽喳喳,出来时跟斗败的小鸡一般耷拉着脑袋,自是不忍,只以为她是听到老太太的话心里有压力,便安慰道:“母亲的话,你听听也就罢了,别当真。如今你年纪还小,子嗣一事,先不急。”
阿萝其实心思早跑到上辈子去了,听得萧敬远说话,这才醒过身来,转首仰脸看了看他,咂摸着他话中意思,不明白地道:“我虽年轻,七叔却不小了,怎地不急?”
她说得是老实话,心里话。
萧敬远无奈,捏了捏她幼滑的脸颊:“小笨蛋!”
“我哪里笨了!”阿萝有点不服气地摸自己脸,他捏了自己,还有些疼。
“我确实不急,过几年再说吧。”
萧敬远说了这个,便牵着她手继续往前。
阿萝不明白他怎么忽然这态度,偷偷看他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当下只好不说话了,心里却暗暗嘀咕:他变脸倒是挺快!
绕过一条条长廊,穿过一道道月牙门,两个人来到了库房前,萧拐管家得了令,也随着守在这里,此时见萧敬远夫妇来了,忙打开了库房。
当下阿萝便随着萧敬远进去库房,待到踏下台阶走进长廊,心里也是暗暗震惊。
她上辈子只是个孙辈的媳妇,也得过老太太几样赏,可若说由夫君陪着跑到萧家库房里来挑东西,这种待遇却是万万没有的。
是以上辈子的,从来没机会走进萧家库房。
如今嫁给萧敬远,得以进来了,这才发现,自己终究是见识浅薄,只以为所谓的库房应该是琳琅满目四处都是家什。
再富贵的人家,顶多是挑个眼花缭乱罢了。
可萧家的库房,进去后却是亮堂堂的一间堂屋,四周是仿若药铺一样的小柜子,每个小柜子都贴着小标签,标签上隐约有字。
“七爷,夫人,咱们先去‘人’字库,过去看看瓷器,然后再去‘木’字库,看看家具?”
萧敬远点头,回首却对阿萝道:“你看看喜欢什么,随意拿就是”。
阿萝见萧敬远这么说了,也就不客气,跟随着萧敬远,在这萧家库房里好生一番挑选,最后挑了一副桃木四扇围屏,一个嵌贝流光阁帘,并几件花瓶玉盘等,命人拿去摆在自己屋里。
最后偶经过笔字库,萧敬远又随意领了些上等砚台:“你素来不学无术的,如今嫁给我,我好歹要让你上进一些,以后每晚都教你练几个字,如何?”
阿萝听这话,顿时心中泛苦,心想在家时要被逼着学这学那,母亲动辄说“若不学,怎地嫁个好人家”,怎么如今好不容易嫁人了,以为熬到头了,这夫君还要再教诲自己学问?
真是苦命!
不过新进门的媳妇,她也不好直接说自己就是不求上进,只好硬着头皮道:“七叔说得是,七叔学问高,字也写得好……我会好好学的。”
这真是最言不由衷的话。
可是心里好苦。
萧敬远却仿若没看到她一脸哀怨,只径自命人将那笔墨纸砚统统带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两个人一番挑选,待到要出库房时,阿萝偶尔间见库房旁边有一条走廊,却是和别个不一样。
“为什么其他走廊上都挂着木牌,唯独这个没有?”
萧敬远解释道:“这里原本通往另一个副库,后来年久失修,便不用了,从我祖父那辈起,便将这个副库封起来,其实这个通道过去,是一条死路。”
阿萝听到这话,也就没太在意,转而操心自己刚才萧敬远所说的“教自己练几个字”。
这……他该不会是说真的吧?
自己好歹想个法子,可别让他真摆出一副先生样教自己练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