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幽。
老太监推着皇帝的轮椅朝前面行驶。
前面和后面各有一个小太监打着灯笼。
“哪来的歌声？”皇帝淡道。
老太监竖耳听了听，说道：“好像是从紫云园里传出来的。要去看看吗？”
皇帝沉默了一下，淡道：“不用。”
“皇上，贵妃娘娘那里的人过来问了几次，说皇上好久没有进后宫，要不要去后宫歇歇？”老太监谄媚地说道。
“朕乏了，没这个心情。”皇帝淡道：“紫云园里还有几个小皇子？”
“五个。”老太监说道：“最小的三岁，最大的十岁。”
“他们的母妃呢？”皇帝又问。
“除了张妃死于难产，其他几位娘娘都病死了。”老太监说道。
“也就是说，他们都没有人照顾？”皇帝道。
“哪能没有人照顾呢？紫云园里有十几个宫女和太监呢！”老太监说道。
“朕没有呆过紫云园，不过朕见过那些宫女和太监的嘴脸。没爹没娘的孩子，怎么可能受他们尊重？”皇帝冷笑。
“那是以前。现在皇上是一君之国，对宫里的这些小主子们都是极其疼爱的。那些宫女和太监断不敢犯皇上的忌讳。”老太监道。
皇帝没有再说什么。
老太监把皇帝安顿妥当了，这才歇了灯，出了那扇门。
“小李子。”老太监朝角落里的小太监招了招手。“你马上去通知陈公公，让他最近不要亏待了紫云园的人。要是落到皇上手里，他那脑袋怕是不保。”
“干爹，皇上只是提了一嘴，指不定就是装装样子。哪有这么严重？”小李子说道。“你这没用的东西。跟了我这么久，还不会看眼色。皇上的神情你没看见，他说的话也没有听见吗？皇上这是想起自己以前的事情，对那几位小皇子起了怜惜之心。接下来
那几位小皇子就要翻身了。”老太监说道：“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你这辈子也出不了师。”
“儿子就是笨。以后还要干爹好好教导。”小李子说道：“那儿子马上去给陈公公说一声。”
“去吧！”老太监挥手。
苏慕玉坐在窗前，看着天空中的月亮。
月儿圆圆的，让她更加想念几姐妹在一起的日子。
“也不知道大姐怎么样了。大姐，你到底好不好？”苏慕玉自言自语。
“慕玉姐姐，你很想姐姐吗？”怀里的小孩迷迷糊糊地说道。
“你怎么还没有睡着？不是让你睡了吗？”苏慕玉摸着他的头发。
“听你说话，我就醒了。你想你姐姐，可见你们姐妹的感情很好。我从出生就在这里，宫女和太监欺负我，连哥哥们也欺负我。”
苏慕玉怀里的孩子就是这里最小的皇子。刚开始的时候，苏慕玉觉得这个孩子古灵精怪的。现在才发现他是所有皇子里最可怜的。其他皇子虽说和自己的生母相处的时间短，但是好歹是有印象的。可是他从一出生就被扔在这里，生母难产而亡。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什么样的
人。“没有关系，以后慕玉姐姐保护你。”苏慕玉摸着他的脸颊。“他们都叫你二十三，是因为你是二十三皇子。可是我们得有个名字。你要是愿意的话，慕玉姐姐给你取个名字
。就叫……璃儿怎么样？”
“璃儿吗？”璃儿仰着头，高兴地说道：“我有名字了。”
苏慕玉见他这样，更是怜惜。
“好了，璃儿，快睡了吧！”苏慕玉说道。
“嗯。”璃儿闭上眼睛。
第二日，从厨房里传出香喷喷的味道。
几个小脑袋在窗前探看着。
“慕玉姐姐做了什么吃的？”
“好像是饼。”
“饼有这么香吗？是不是有肉？”
“不仅有肉，还有鸡蛋饼。”
院子里的几个宫女和太监坐在那里闲聊。
“这个苏女官还真来做老妈子？”
“什么苏女官，她现在不是女官了，只是一个粗使丫头。”一个宫女酸溜溜地说道。
“知道你嫉妒她。可是这是嫉妒不来的。她就算不是苏女官，那也是苏家小姐。她从出生就比我们高贵。再落魄我们也得罪不起。”
“既然这些讨厌鬼喜欢她，那就让她一个人照顾好了。我们乐得清闲。每日在这里有吃有喝，还不用干活，每月的月俸还这么高。”
停留在门口的人看着这一幕，越发深不可测的他露出了让身侧老太监颤栗的神色。
“皇上，这些狗奴才真是胆大包天。等会儿奴才就派人狠狠惩罚他们。”老太监谄媚地说道。
“登记好这些奴才，全部发配到边疆，给披甲人为奴。”皇帝说着，推着轮椅往里面行去。
太监和宫女听见异响，回头看过来，见到越来越近的人，脸色苍白无色。
所有人跪下来行礼：“奴才（奴婢）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站在窗前偷看的小不点们听见行礼声，回头看过来。
见到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人，又看着这跪了一地的仆人，终于相信这是他们哥哥。
只是，这人虽是他们名义上的哥哥，却与他们没有任何感情。
他们长期关在这里，没有人教他们宫庭礼节，所以不知道怎么行礼。
里面的苏慕玉听见声音走出来，拉着最小的璃儿，教那些小皇子们行礼：“给皇上行礼。见过皇上。”
“见过皇上。”小皇子们行着千奇百怪的礼。
“起来吧！”皇帝淡道：“朕是经过这里，闻到了香味，想来看看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奴婢做了些饼和粥。皇上要是不嫌弃的话，就与小皇子们一起用膳吧！”苏慕玉刚说完，就听见老太监咳嗽了一声。
“皇上日理万机，怎么能在这里用膳呢？苏姑娘盛点饼和粥给老奴，老奴带回去给皇上用膳。”
苏慕玉恍然。
这里对皇帝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的也是一群陌生的人。更何况皇帝用膳是需要太监验毒的。她怎么能邀请皇帝吃她做的饭？
“奴婢马上去盛。”苏慕玉说着，准备往里面走。
皇帝叫住了她：“朕就算再忙，也不赶用膳的时间。你把饭菜摆好，朕和你们一起用膳。”
老太监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帝会留下来。
看来他这个皇帝身边的第一人要失宠了。
以前他猜皇帝的心思一猜一个准，现在倒好，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苏慕玉对旁边的几位小皇子说道：“各位殿下，咱们去净手吧！”
小皇子见到皇帝有些拘束。不过见他没有反对，马上跟着苏慕玉去洗手了。
皇帝看着苏慕玉好脾气地照顾着那些皇子们。在短短的时间内，这些皇子已经完全相信她，甚至表现出对她的亲近和信任。
五个皇子各有各的性格，年龄阶段也不同。他们对苏慕玉有各种要求，苏慕玉都做到了静心聆听，再满足他们的要求。
“这些都是家常便饭。”苏慕玉见皇帝拿着饼不吃，以为他不习惯。“皇上，要不奴婢给你做点别的？只是需要点时间。”
“不用了。”皇帝淡淡地说道：“朕是觉得……身为皇子，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温暖的食物。他们比朕幸运多了。”
苏慕玉红着脸颊：“我只会这些普通的吃食。”
“如此便好。”皇帝吃着饼。“没有奢华的食材，也没有华而不实的烹饪技能。可是偏偏就是让人觉得很舒服。”
“奴婢只是随便做的。当不得皇上这样夸。”苏慕玉说道。
“我把你发配到这里做粗使丫头，你就不怪朕吗？”皇帝看着她。“明明朕知道龙袍受损另有隐情，却没有为你作主。”“奴婢没有怪皇上。龙袍是如此神圣的东西，奴婢没有照顾好，使它受损，本身就是我的错。不管背后有什么隐情，都不是理由。”苏慕玉说道：“其实奴婢更喜欢这种清净
的地方。这些皇子们也需要奴婢照顾。奴婢愿意一直留在这里照顾他们，直到姐姐回来。”
皇帝看着面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他的原意是让她知道皇宫里的残酷，让她明白自己的天真和善良会害死她。可是见她还是保持着善良和真诚，他竟不忍心了。
“皇上，是不是很难吃啊？”苏慕玉见皇帝一直不吃，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很好吃。”皇帝继续用膳。
璃儿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其他的小皇子：“你真是我们的哥哥吗？”
皇帝看向璃儿：“嗯。”
“可是我们为什么不像啊？”璃儿又道：“小夏子和小春子就是亲兄弟，他们长得好相似。”“小夏子和小春子是双胞胎。”苏慕玉解释。“双胞胎长得一样高大，又是一起出生的，自然很相似。可是你还小，皇上已经……很大了。说不定等你长大的时候就和皇上相
似了。”
“皇帝哥哥长得这么好看。我愿意和他长成一样。”璃儿高兴地说道：“那我以后一定多吃点东西，这样才能和皇帝哥哥一样。”
“皇上，璃儿只有三岁，还不是很懂事。他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苏慕玉向皇帝求情。皇帝笑了笑：“朕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吗？好了，我留在这里用膳，你们也不自在。你们继续用吧！朕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