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荣简跟宋晓和另外几个投资公司的老总喝酒喝到深夜两点,才在保镖的搀扶下回到家。
然而到了家门口,发现家门大敞,门厅凌乱异常,如同遭了抢劫一般。
“许晏?!”
不算醉得很厉害,脑子里知道家里发生了事,但是身体迟钝得没办法做出及时反应。
保镖帮忙把门厅和客厅的灯打开。
几个人走进明晃晃的客厅,两个大购物袋随意放在房间中央。
许晏失了魂一样坐在复式楼梯的楼梯口,双手抱着腿,安静看着脚下的什么东西。
宋荣简推开保镖,踉跄走过去,大着舌头问:“小,小晏,发生了什么事?”
“家,家里,被,被抢劫了?”
许晏抬头,神色冷清,双眸无神,脸上三道血痕已经结痂,脸色苍白到极致,嘴唇半分血色都没有,脆弱得就像马上会碎掉!
这样的许晏,看得宋荣简打了个哆嗦,酒醒了大半。
缓缓蹲下来,跪在他面前,伸手怜惜摸他的脸,“别怕,小晏,告诉老公,发生了什么事?”
许晏望着他,不言不语,平静得让人感到异常。
宋荣简被他的样子吓到了,慌忙一把将人抱在怀里,“抱歉,我回来晚了,你一个人很怕吧?”
没有再继续追问,家里有监控,晚一点看监控就行了,现在重要的是让怀里这个失魂落魄的人回过神来。
终于,全身冰凉的许晏麻木的神智渐渐清醒,靠着宋荣简安静合上眼睛。
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般,片刻间便累得睡了过去。
察觉怀里的身体慢慢软化,宋荣简想试着把人抱起来,然而晚上喝了很多酒,现在身上完全没有力气,没办法,只好让其中一个保镖帮忙将许晏抱上楼,留了一个人在楼下收拾。
到楼上之后发现主卧里的东西也被破坏了,床上的被子被刀割碎,墙上的画框和照片全部被扔在地上。
显然破坏者是带着极度的恨意在做这些。
保镖抱着许晏尴尬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宋荣简忍着脾气转身,低声说:“跟我来。”
幸好隔壁经常打扫的客房没有遭殃,铺上被褥被子后,让保镖将人放下。
帮那似乎睡得很平静的人盖好被子,宋荣简再次摸他脸上的伤,微微皱眉,低头抵在许晏冰冷的额头上,“是老公不好,一直让你受委屈。”
“不过,很快就不会了。你再等等我。”
从楼上下来,两个保镖已经将客厅损坏的大件家具整理堆放在一起。
宋荣简各处查看后,发现只有客厅,厨房,楼上的卧室破坏最严重,平日里许晏养护得最好的一个小温室倒毫发无损。
“算了,太晚了,你们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明天会叫人来收拾。”
两个保镖陪着他跑了一整天,不能让人家连觉都没法睡。
“对了,明天不用过来,在家休息吧。”
保镖离开前,宋荣简补充了一句。
“好的,宋先生,我们先走了,您休息。”
送走保镖,关上门。
宋荣简掏出衣袋里的烟盒,还有最后一根,弹出来叼在嘴里。
点烟之后走到客厅,把地上两个购物袋收捡好拿到厨房,分门别类放进冰箱。
重新回到客厅随便找了个块空地席地坐下来,调出手机上没怎么用过的监控软件。
看许晏的样子和家里的情况,怕是下午一回到家就出事了,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直接跳到那个时间段。
王若晨可以大摇大摆进入自己的私人住所是宋荣简没想到的。
这个地方,便是家里的人,他也没说过,两年多将近三年以来和许晏一直安安心心住在这里。
室内的监控只看到王若晨在大肆破坏,没有许晏的身影。
看着屏幕里那张面目狰狞凶狠,与记忆中母亲的面孔逐渐重合的脸,宋荣简心里涌出一股作呕的恶心感,快进到王若晨离开房子的地方,将视频角度转到室外门口的监控上。
看完视屏已经三点多,宋荣简看着地上散落的烟灰和被揉烂的烟头,眼中闪烁着平静的冷光。
坐了一会儿,实在困得不行,起身上楼。
在楼梯口看到先前许晏一直守着的被撕碎的照片碎片,蹲下来一张一张捡起来收好拿着带到楼上。
主卧是不能用了,宋荣简简单在那边洗了个淋浴,换上衣服回客房。
坐下来准备躺上床时,发现许晏呼吸急促,满头冷汗。
探手摸那汗湿的额头,“在发烧。”
这种急性感冒,怕是给吓着了。
起身到洗手间拿热毛巾,给许晏擦干身上的汗水,换上干爽的衣服后,强行把人叫醒,喂他吃下两颗感冒药。
许晏吃完药之后仍是沉默不语,即将再次闭上眼时,宋荣简钻进被子抱住他,轻轻咬住他的耳朵,下定决心般轻声对他说:“我什么都不选!全部都要!小晏,这就是我给你的回答!”
是对昨天在温泉酒店他提的两个选择的回答。
说完之后,啪的一声关掉灯,逃避似的在黑暗中赌气说了一句:“你要恨我,就恨吧,反正我不会放你走!”
“王家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再不让你受委屈!”
许晏摸索着找到他脸的位置,手指轻柔抚上他的眼角,果然摸到一点湿意。
这个人,其实挺爱哭的。
别看在外面刀枪不入的样子,骨子里和他大哥一样,孩子气,爱撒娇赌气。
手被用力抓住,后脑勺也被狠狠按住抬起来,嘴唇被吻上前,许晏说了一句:“我爱你,荣简。”
半分也舍不得恨。
这个人也许是他的劫难。
可是有什么办法?
既然是劫难,就是逃不掉的!
第二天睡到上午十点醒来,宋荣简坐在楼下的客厅里给宋晓打电话,“昨天晚上说的事,我参加!”
“呵呵,欢迎之至,二少爷!”
电话里宋晓的笑声听起来有种悲凉的凄厉感,显然他已经决定什么都不顾了!
宋荣简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要加一个筹码。”
“王家!”
“二少爷,不过是个戏子而已,何必?”宋晓轻佻而漫不经心地说。
“宋晓,我知道你没有后顾之忧。不过,对待盟友,说话最好注意一点,我不是受你摆布的棋子!”
“呵!”宋晓发出讽刺的冷笑,“你们宋家两兄弟,还真是情圣!”
说完,掐断电话。
宋荣简拿着手机眼神深沉望着窗外高空。
日光从两面透明的玻璃墙面照射而进,客厅沐浴在一片阳光之中。
然而地板上凌乱的碎片却又让眼前的光景备觉荒凉。
宋晓这个人,已经完全失控,不知道大哥那边是否有所察觉。
对荣荣瑾这个大哥,宋荣简的感情是复杂的。
大哥对他算不上多亲近,但绝对不差,也不存在别的豪门里给私生子穿小鞋的事情。
可是,宋荣简想起母亲出事前一天家里来访的客人。
那时他已经十六岁,懂得了母亲身份的尴尬,与母亲之间的关系也日渐疏离。
父亲永远是那一副笑呵呵油盐不进的模样,狡猾地逃避着母亲一次比一次的疯狂逼迫。
那天下午来访的客人离开后,到了晚上,母亲破天荒的给宋荣简做了一份他以前爱吃的甜点,并且兴奋地告诉他,他马上就可以成为宋家的孙子,以后可以堂堂正正在别人面前叫宋宜显爸爸了。
“别做梦了!妈!”
十六岁的自己根本看不见母亲眼中绝望的泪水,和面颊上不正常的酡红,只是暴躁地打断母亲那十六年来从来没停止过的唠叨。
“宋家怎么可能让我们,让你进门!你就是个见不得光的小三啊!”
他曾偷偷去宋家宅邸大门口见过宋宜显的妻子。
那是一个气质和润,慈眉善目的女人,与宋宜显手挽手进出,看起来十分恩爱。
那是他和母亲时隔半年后的第一次对话,也是这一生最后一次。
第二天放学,宋荣简在学校打球打到很晚才回家,之后在浴室里发现早已冰凉的母亲。
尸体是自己在公安局的人的帮助下送去火化的,宋宜显在焚化结束之后才赶到殡仪馆。
收捡遗骨的时候,两父子只有一句对话。
宋宜显说了一句:“我对不起你妈妈。”
很长一段时间,宋荣简都会梦见最后一晚母亲离开他的房间时的样子,沉默的,脸色苍白的,眼神却十分平静地笑着对他说:“晚安,宝贝。”